英愛出生時,穩婆一聲驚唿!金煥陽心中掛念妻子,不顧“女子生育男子不能進產房”的禁忌,衝了進去!


    妻子抱著女兒泣不成聲,小丫頭額頭長著一塊拳頭大小的深紫色胎記,眼睛一大一小,歪歪斜斜的掛在倒八字眉毛下麵。鼻梁像被打了一拳,深深陷進麵頰,咧嘴哭的時候,嘴角幾乎能裂的耳根,露出四顆尖尖的犬齒。


    金煥陽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醜的孩子!難道真的是“女人出嫁後仍用諺文名字為無德,必然會禍及後代”的民諺應驗了?


    朝鮮王朝,貌醜的女人被視為妖物,醜被當成會傳染的瘟疫,至於為什麽有這個說法,好像和九尾狐有關。百姓家如果生出醜陋的孩子,會在半夜悄悄扔到寺廟門口,左鄰右坊心知肚明,隻是誰也不願戳破這層窗戶紙。


    為了維護將軍的尊嚴,金煥陽沒有扔掉女兒,放出了英愛貌美如花的謠言。妻子把女兒帶到封閉的後院撫養,找了可靠老實的老媽子和丫鬟侍奉。起初仆人見到英愛的醜陋容貌,說什麽也不願意留在府中,生怕被傳染。金煥陽許下重金,威脅如果不同意就殺她們全家,仆人們這才戰戰兢兢留了下來。


    就這樣,英愛一直在沒有鏡子,甚至連洗臉都隻用濕手帕不用水和臉盆,沒有一件金屬的後院活著。唯一擁有的,是父母和仆人誇獎她美麗的謊言。


    女兒遲早要出嫁,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誰也承受不了真相。這些年,金煥陽一直派人在民間偷偷尋找能改變相貌的秘術,卻一無所獲。倒是扶桑島乘船來做生意的商人曾經說過“人形師”可以改變人的容貌,但是“人形師”遠在扶桑,蹤跡隱秘,到哪裏尋找?


    如今英愛貌美的名聲傳到宮中,皇帝下旨欽點英愛入宮學習“喜歌亂舞”,一旦發現英愛是個其醜無比的女子,欺天謊言必定會使金氏滿門抄斬。


    迴到臥室,金煥陽跪在妻子畫像前:“念慈,原諒我。”


    柳念慈的畫像,笑得很甜,眼中卻流露出濃濃的哀怨。


    柳念慈的忌日,金煥陽在後院擺好靈位,英愛認真的擺放著祭品。


    “英愛,給母親點上蠟燭。”金煥陽往盤子裏擺著瓜果。


    英愛晃著火折子,輕輕吹著,慢慢亮起火星。“嘭”的一聲響起,蠟燭躥出一尺多長的綠色火苗,靈台被染成詭異的幽綠色。英愛嚇得手一哆嗦,火折子落地。金煥陽急吼道:“念慈的魂兒迴來了!快磕頭!”


    英愛急忙跪地,重重的磕著頭。金煥陽臉色變得煞白,把妻子靈位捧在懷裏:“念慈,我知道這些年你在那裏過得苦,我也老了,沒幾年就去陪你了。你看咱們的孩子,長的多可愛。迴去吧,不要鬧孩子了。”


    說來奇怪,話音剛落,蠟燭的綠火無風自滅。金煥陽鬆了口氣,把靈位擺放好:“英愛,給母親倒上素酒。”


    英愛哪見過這種事情,拿著酒壺的手抖個不停,酒全灑在靈台上麵。


    “英愛,祭祀母親的酒必須你親自倒滿。”金煥陽柔聲說道,“母親是不會害你的。”


    英愛想著母親生前的音容笑貌,慈祥的眼神,心裏一陣溫暖,默念著“不怕,不怕,母親迴來我應該高興才對。”


    “吱……吱……”小樹林傳出奇怪的聲音,像是老鼠叫,仔細聽又不是,倒有些像是小孩在哭泣。


    父女倆頭皮發麻,驚恐地互相望著。英愛埋著頭藏在父親懷裏:“父親,我害怕。”


    “沒……沒事。”縱然金煥陽經曆過沙場生死,可也被嚇得聲音發顫。


    樹林的雜草叢“簌簌”亂動,一隻蒼白的手顫抖著從草叢中探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摸索著,緊緊摳進泥地,用力向外一掙,一顆沾滿泥水草屑的人頭鑽了出來。


    那個“女人”像是沒有關節,左搖右擺掙紮著從草叢裏爬出,緩緩站起,身體不協調的晃動著,長長的頭發遮著臉,沙啞的哭著:“嗚……嗚……我死的好慘啊。”


    “你……你……是誰?”金煥陽緊緊摟著女兒。


    “我……我是埋在這個院子裏幾百年的九尾狐,被薩滿巫師封住了魂,謝謝你的祭祀把我喚醒。”女人伸出雙手向前探著,膝蓋一彎。“噗通”摔倒,仰起被頭發擋住的腦袋,扭動身體爬著,“我很寂寞,有人陪我麽?”


    “啊!”英愛尖叫著暈了過去。


    “那就你陪我吧。”女人指指英愛,爬迴草叢中。


    金府鬧鬼的事情傳的滿城風雨,金英愛中邪昏迷不醒,據說被九尾狐的陰魂勾去魂魄,丫鬟小昭更是被當場嚇死。金煥陽雖然驚嚇過度,還好沒什麽大礙。


    原州牧有點名望的醫生們被請進金府給英愛看病,隔著簾子把了脈之後,都束手無策。一個好色的醫生出府酒後失言:“金小姐的手柔嫩的能掐出水,可惜了這個美人兒。”


    這句話傳到府中,金煥陽勃然大怒,撬開醫生的嘴,鐵鉤子把舌頭鉤出,下巴猛地向上閉合,活活把舌頭咬下,牙齒一顆顆生生拔出,灌進茅廁裏舀的一大勺蛆,十多根燒紅的鐵絲穿過上下嘴唇,潑上冷水,鐵絲和嘴唇的爛肉立刻黏合,再無法分開。


    女兒的病越來越嚴重,眼看入宮時間越來越近,金煥陽派仆人尋找有祛邪能力的薩滿巫師。過了七八天,終於從晉州請來了薩滿巫醫。


    薩滿沒有進英愛閨房,帶著惡鬼麵具直接去後院,圍著後院轉了一圈,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牆角埋了黃石、綠木、紅花、白芍,端著碗黑水在院中央灑了個圈,從褡褳裏取出布偶、鬼牌左右手套起,披散頭發跳起“驅邪舞”。金煥陽和仆人們看的目瞪口呆,突然院子裏隱隱約約傳出女人的哭泣聲,薩滿巫師咬破中指,把血珠彈進草叢,潮濕的泥地“嗤嗤”冒起一陣青煙,夾雜著女人淒厲的叫聲。薩滿摘下惡鬼麵具,念出一段咒語,慘叫聲越來越微弱,終於消失不見。薩滿長唿了口氣,往空中扔了一截骨頭,指著一塊骨頭落下的草地讓仆人挖開。


    鐵鍁插入土裏,“吱”的一聲,像是插進活物的肉裏,隨即冒出濃稠的紅色液體,仆人們害怕不敢再動。薩滿可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略一思索,從褡褳中摸出五枚銅鏽斑斑的古幣,按照梅花形狀摁進土裏,隱約聽見地底又一聲淒厲的慘叫,再不冒出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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