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你放心,我既然說快到了,那自然是要到了。”葛布索性語氣強硬,把地圖塞進包裏,也不顧地上全是濕泥,一屁股坐下去悶頭抽煙。


    “叔,你們先休息吧。”王衛國從腰上別的布囊裏抓出條一米多長的死蛇,扔給陳昌平。


    孫誌忠架起鐵鍋,舀水生火,陳昌平用樹枝穿過蛇尾巴,倒掛在樹上,拿著磨得鋒利的石片對著蛇尾一劃,雙手抓著裂開的蛇皮往下使勁一拽,“刺啦”一聲,蛇皮整張脫落,透著粉紅色白肉的蛇身耷拉著。


    吃完蛇肉,天色已經大黑,唐叔端著碗蛇湯一點一點喂著張傑。所有人都困得直打瞌睡,葛布早已經靠著樹睡了過去,發出微微的鼾聲。


    “衛國,你睡吧。”唐叔喂完蛇湯,歎了口氣,“今晚我巡夜。”


    王衛國猶豫道:“唐叔……”


    “你好幾天沒休息了,安心睡個覺。”唐叔搖了搖頭看著也已經睡著的陳昌平和孫誌忠,“睡吧!今晚我巡夜。”


    說到這裏,唐叔壓低了嗓子:“衛國,我覺得葛布有問題,你要好好休息!”


    王衛國心裏一驚,隨即明白了唐叔的意思,心裏有些感動。唐叔雖然是十多年前才來到村子裏,靠著有些文化,辦事又穩當,得到了村人的新人。這次為了村裏渡過難關,更是主動要求來當雇傭兵。王衛國當下也不謙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也許是太過勞累,幾秒鍾工夫,震天的鼾聲就響了起來。


    夢裏,他依稀聽到村裏的老爺爺說:“月圓之夜,不要出門,會有怪事發生,野鬼看見小孩子都要吃掉的。”


    而這個晚上,一輪滿月漂浮在夜幕中,揮灑著冰冷的光芒。


    唐叔從火堆裏揀出一根燒著的柴火,點上煙鍋,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在他身後,葛布悄悄睜開了眼睛,一絲冷笑掛在嘴角。


    四根獠牙,從他嘴裏探出,閃爍著墨綠色的熒光……


    一聲淒厲的嚎叫劃破夜空又戛然而止!王衛國猛然驚醒,這幾天為防不測,他在簡單休息的時候會把砍刀用布條綁在手上。當他睜開眼睛時,看到葛布正伏在張傑身上,陳昌平和孫誌忠迷迷糊糊剛睜開眼,還沒弄清楚怎麽迴事。


    葛布這時蹲著半轉過身,四根獠牙上麵還蘸著濃稠的鮮血。王衛國爆喝一聲,揮刀向葛布砍去!葛布臉色大變,慌亂中竟然舉起右臂格擋:“王衛國,等等……”


    話音未落,鋒利的砍刀已經劈中。“噗”的一聲,葛布右手從手腕生生斷落,噴出一溜血箭。隨著一聲慘叫,王衛國又舉刀劈下,葛布卻顯示出一個胖子根本不可能有的靈活,向後一躍,從張傑身上跳了過去,王衛國心裏一驚,想收住刀卻來不及,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劈在張傑腹部!


    隨著刀鋒切入肉中,張傑肚子被豁開一尺見餘的口子,傷口向外翻轉,幾截斷了的腸子泡在肝髒破碎後流出的黑綠色液體裏,眼看著已經死了,奇怪的是卻沒有血濺出。


    王衛國急忙拔刀,沒想到刀刃別在張傑脊椎骨縫裏,一時間拔不出來。這個功夫,就著火光,王衛國也看清楚了張傑的模樣,不由寒氣大冒。


    張傑整個人煞白煞白,隻有一層薄薄的皮貼在臉上,圓睜的雙眼向外死命地凸著,脖子上有四個圓圓地口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咬著脖子吸幹鮮血而死。


    想到葛布嘴裏探出的四根獠牙,王衛國一哆嗦,這個葛布是個吸人血的怪物?


    陳昌平這兩個半大小孩也看清楚了張傑的死狀,嚇得尖叫起來。


    “崩!”刀終於拔出,但是卻卡掉了一塊兒刀刃,王衛國想到葛布既然能被砍掉一隻手,那也沒什麽好怕的。想到這裏,渾勁上來了,操著刀就追向葛布。


    葛布正蹲在地上,從包裏拿出幾根軟綿綿的東西,放在劈斷的手腕上,滿頭黃豆大小的汗珠。看見王衛國追來,急忙擺手,卻疼得說不出話!眼看這一刀就要劈到腦門上,從不遠處又傳來一聲淒厲的嚎叫。


    這次的嚎叫聲和上一次有了很大的變化,竟像是狼嚎。


    王衛國手一抖,刀鋒擦著葛布鼻尖滑過,卻看到不遠處,一隻巨大的狼方圓十米的範圍內四處亂撞!


    每當這隻狼想衝出去時,空氣中好像有個無形的屏障,硬生生把它攔下。如此左右衝突了數次,那隻狼終於停止了無謂的掙紮,蜷縮在地上喘著氣,暗紅色的舌頭滴著涎水,竟然慢慢站了起來,對著天上的滿月長嚎著!


    “張傑不是我殺的,”葛布手腕上那幾條軟軟的東西牢牢貼著皮膚,瞬間變粗了不少,“我想救他,來不及了。殺他的是巴頌,也就是你們的唐叔!也就是那隻狼!”


    “不可能!”王衛國四處看著,果然沒有唐叔,“人怎麽會是狼!”


    葛布“哼”了一聲,把手腕上的東西扯下,甩手扔在地上:“我找了他好多年!沒想到他逃到了中國!”


    王衛國看到地上的東西,竟然是螞蝗。而葛布在手臂關節處摁了幾下,撕了塊布包紮著斷腕,血已經止住了(旱螞蝗分布於熱帶亞熱帶濕潤地區,以吸食人畜血液為生,可分泌麻醉劑鎮痛,吸食時不易發現。在我國南疆的野山村落裏,經驗豐富的獵人經常用螞蝗當作臨時麻醉藥)。


    “沒想到搭上一隻手。”葛布舔了舔因大量失血而幹涸的嘴唇,森森地看著王衛國,“不過抓住巴頌也值得了。”


    人狼又在無形的圈子裏暴躁起來,瘋狂的向外衝著,這次王衛國終於看清楚了。有一道淡淡的灰色煙狀氣體,把人狼包圍在裏麵。每次碰撞,氣牆就像水紋似的震蕩著,卻怎麽也突破不了。


    人狼在氣牆裏越來越瘋狂,直撞得額頭血肉模糊,終於放棄了抵抗,哀嚎一聲,蜷縮在地上。


    葛布包紮好斷腕,走到人狼跟前,人狼突然暴起,猛地向葛布衝來,卻在半空中生生被氣牆阻攔住,又是一抹鮮血在空氣裏飛濺。


    “你是巴然還是擊環?”人狼把頭深深埋進腿中,嘶啞著嗓子問道。


    王衛國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人狼,這分明是唐叔的聲音。那兩個半大小孩已經徹底嚇傻了,摟在一起瑟瑟發抖。


    “你還記得我?”葛布怒吼道,“為了找到你又不被你發現,我在胃裏養了蚯蚓蠱,用三個月的時間胖了七十多斤,才掩藏了本來的相貌。”


    “時間到了麽?”人狼(巴頌)緩緩抬起頭,亂蓬蓬沾滿鮮血碎肉的毛發中,尖利的耳朵從中探出,長長嘴裏探出上下兩排銳利的狼牙,碧綠色的眼睛裏透著清澈的悲傷。


    “嗯,還有一個月。”葛布嘲笑地看著巴頌,“這是你的宿命,你跑不了的。”


    巴頌目光從葛布身邊斜過,王衛國單手拎刀傻站著,兩個小孩子看清了巴頌的模樣,竟然昏了過去!巴頌眼中透著一絲溫柔,醜陋的狼臉上皺出了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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