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消磨掉的魏公公,終是露出他的獠牙了。


    掩藏在替天行道背後的,是他老人家對金錢毫不掩飾的渴望。


    公公要打擊水匪、強盜、強人,包括那無賴子,隻為一條,這些人有錢。


    便是沒錢,也能深挖,順藤摸瓜,辦成大案要案,到時髒款一律沒收。


    多少不論,總能貼補魏公公,幫助他完成自己定的小目標。


    如那滄州的三元觀,一窩子強人直叫魏公公生發的不亦樂乎,連帶著皇爺那也得了五千兩的孝敬呢。


    這不,最後滄州那邊不也是什麽事也沒有麽。


    所以,有事要上,沒事也要上,不能閑著浪費青春。


    人生能有多少年,有意義的事做一次少一次呢。


    總而言之,魏公公興致不來就罷了,既來了,斷沒就此罷手的道理。


    好,咱家承認當今乃太平盛世,微山湖地方治安良好,沒有匪盜出沒,但什麽都沒有,有錢人總有吧?


    隻要有,就好辦!


    咱家帶著這麽多人馬千裏迢迢的南下,吃喝拉撒這些,地方上是不是得表示一下?


    要知道,咱家不是為自個操勞,而是為這天下人操勞。


    朝廷真亡了,越是有錢越倒黴啊。


    權利和義務是對等的。


    咱家可是冒著掉腦袋風險在憂國憂民。


    現在,咱家到了你這地,替皇爺視察下當地的經濟情況,看望你們這些有錢的士紳老爺,是不是理所當然?


    咱家也不跟你們要錢,可你們替咱家報銷些差旅費總成吧?


    魏公公想的很明白,反正他是個太監,有些錢不撈白不撈。


    當然,山東大佬陳公公的豪富在一定程度上剌激,並影響了他老人家。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大家都是當公公的,憑什麽你能在山東大撈特撈,咱家就得跟個死心眼似的認死出海發洋財這一條道呢。


    況且,咱家就算把這名聲弄得再好,百姓心裏記著咱家,可那有錢的士紳大戶們卻未必想著咱家的好啊。


    說不定,還背地裏罵咱家呢。


    既然如此,也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時不待我。


    出了這微山湖就入徐州地界了,好歹也要幹他一票。


    屆時,一抹屁股人都過了江,再往皇爺那送些,誰還能把他魏公公給參倒不成。


    皇爺真怪罪了,那也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茫茫大海,咱家一時半會也上不了岸啊。


    後路都有了,魏公公越想越美。


    ……..


    “說吧,這附近都哪家有錢?”


    話都挑明了,魏公公也不用再虛偽,一屁股往椅子上坐了下去。


    同時,習慣性的用帕子擦了擦白嫩嫩的小臉蛋。


    這一擦,卻是一激靈,一個哆嗦,繡帕掉在了地上,一陣風來竟是叫吹進湖裏去了。


    左右看了都是驚訝,不明公公這是怎麽失手了。


    公公有難言之隱,他發現自個是不是過於代入身份,有點小變態了。


    大老爺們整天放塊手帕在身上,不成體統啊。


    咱家是太監,不是娘炮。


    嗯…


    等天黑了,得叫秀芝姐把我嘴上那根突然冒出的胡茬給拔了。


    魏公公沒來由的一陣緊張。


    緩解之後,不動聲色看著王保。


    把情況摸清楚,就能動手了。


    “有錢?”


    王保一時沒跟上魏公公的思路,在那好生詫異著。


    到了,終是明白眼麵前這位小太監是個什麽玩意了。


    不禁在心裏暗罵,原以為是個為民作主的青天,不想還是那豺狼。


    沒有人比王保更了解附近人家的情況,要說有錢的真有,但是他遲疑了下,卻搖頭說這附近也沒什麽有錢人。


    “沒有?”


    這話魏公公一點也不信,打死他也不信。


    “怎麽會沒有!”


    魏公公語氣大為不快,他不能不懷疑這老漁民在耍自己了。


    “住在這片的都是世代打魚的,真個沒幾個錢。”王保趕緊解釋,“真要有錢,也不至於在這湖裏討生活了。”


    言之有理。


    魏公公不是蠻不講理的人,確實,人家說的在理咧,這要是有錢人家,能在這湖邊住?


    心裏竟也生出了幾分羞恥心,真是叫錢迷了眼,怎麽能想起打這些窮苦人家的主意呢。


    一時很是躊躇。


    “公公,要不把人放了?”鄭鐸見問不出什麽,便低聲說道。


    “咱家是把人請來的,走也是送走,怎麽能叫放呢。”


    魏公公不樂意鄭鐸說的這個放字,這個字眼一下就能將他魏公公親民形象砸個稀巴爛。


    “行了,這沒你的事了…賞他塊錠子,再取布給他,讓人送上岸。”


    魏公公抬手吩咐了句,鄭鐸忙摸出塊銀錠上前塞到王保手中,又叫人取了塊布來,便準備帶他下船。


    望著手中的銀錠和很厚的布卷,王保有些不敢相信,這塊銀錠少說也有五六兩重呢,這塊布要在鎮上買的話,至少也得三兩多,合起來趕得上他在湖裏打大半年魚的收入呢。


    鄭鐸催了句:“還愣著做什麽,走啊?”


    王保反應過來,忙激動道:“多謝公公!”


    “老人家,迴去之後好生討生活,這錢且去買些酒肉,布嘛叫娃們量個衣服,咱家就不送了。”


    魏公公雖心情不佳,但這番話說的還是真心的。


    王保不住“哎哎”著,被人帶到船邊準備下去時,突然停了下來,猶豫著轉過身說道:“公公真是要尋那有錢人?”


    這話,魏公公現在不好迴答,便沒吱聲。


    王保見狀,道:“公公真想找的話,小老兒倒是知道這附近有戶人家特別有錢。”


    “特別有錢?”


    魏公公一聽,興趣來了。


    王保很肯定的點頭道:“嗯,富,富得流油,官府都巴結他家咧。”


    “噢?”魏公公聽了這說法,不止興趣來了,精神也來了,忍不住起聲問道:“誰家?”


    王保道:“孔老爺家啊。”


    “哪個孔老爺?”魏公公可不曉得。


    王保把手往湖東北方向一指:“就是百裏外的孔府啊。”


    嘿,還孔府,好大的架勢…


    等等!


    魏公公望著王保的臉色有點難看:老人家,你存心逗咱家咧?


    曲阜孔府,那是咱家能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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