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的人領了她的話,一字不改地對定親王府的人講了。將他們打發走了,又到後花園來迴稟了一迴。


    東霞和添香對宣寶錦的為人多少知道一些,且都習慣了葉知秋的處事風格,倒不覺怎樣。


    莎娜和桂糧都屬於神經大條那一類型,一般的事情都不上心。


    隻有珠米感覺葉知秋的態度過於尖銳直接了,頗感擔憂,瞅了個如廁的空子,將與東霞相比更平易近人一些的添香拉了出來,婉轉地提醒道:“王妃剛到京城沒多久,有些事情想必還不清楚。


    王爺尚未成年,蘭妃娘娘就過世了,在封王出宮之前,都是養在芸妃娘娘身邊的,和十一殿下最是親厚。定親王妃是太後娘娘一手帶大的,與兩位王爺走得也都很近。


    王爺出使番國,多年杳無音訊,大家都猜測王爺可能遭遇了不幸。原先擁護王爺那些人,多半投奔了十一殿下,還有一小半投奔了他人。


    我們雪親王府如今已經不比過去了,日後可能有很多地方要仰仗十一殿下。


    添香姐姐,我沒有對主子的行事方法指手畫腳的意思,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王妃說一說,與定親王妃和睦相處為好。”


    這些日子,添香一直在留心觀察珠米和桂糧,初步認定這兩個丫頭是值得信賴和重用的。隻是在高門大院裏待久了,為人處世有些刻板,又太過謹小慎微。


    桂糧年紀小,聰穎活脫,可塑性強一些,改造起來並不難。


    珠米就不一樣了。本身就是嚴謹不易變通的性子,在王府裏熏陶了這麽多年,成規定習已經深入骨髓,幾乎形成了條件反射。每每還來不及思考,身體就先行動起來了。


    並不是說她不能改變,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就表明她還有救。隻是改造起來要比桂糧費些工夫。


    因存了提點她的心思。便笑著問道:“珠米,在你看來,小姐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由著性子胡來的人嗎?”


    珠米一怔,隨即搖頭,“不是,王妃人很好。又大方,還親自給我們這些下人做飯吃。這世上再沒有比王妃更和氣的主子了。”


    添香聽她隻強調葉知秋“人好”,立時斂了笑意,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覺得光人好沒有用。從心底裏認定了小姐是從農家出來的土包子,目光短淺,根本不懂京城這邊的規矩禮法?”


    珠米臉色大變。趕忙解釋,“添香姐姐。你誤會了,就是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瞧不起王妃……”


    “我知道你沒有瞧不起小姐,也知道你說那些話是真心為小姐好。”添香表情嚴肅地看著她,“若非如此,你以為我還會在這裏跟你浪費口舌嗎?


    小姐不是聽不進人言的人,我也不是因為你想給小姐提建議感到不滿,想要訓斥你,而是為了你好才這麽說。


    珠米,你聽清楚了,小姐遠比你想的有胸襟有遠見。我們能想到的事情,小姐不會想不到,隻會比我們想得更多更遠。


    我們不願背後說人壞話,不代表我們心裏不清楚。


    我隻能告訴你,小姐那樣對待定親王妃自有她的道理。隻看一個人的外表就輕易下結論,到最後自己吃虧不說,很有可能會連累主子。


    你若想跟著小姐,首先要學會相信她。如果一直對她抱著懷疑的態度,你永遠也認不清她這個人,永遠也看不到她的優點。”


    珠米沒有迴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正如她對添香所說,她沒有瞧不起葉知秋的意思。可她確實因為這位新王妃出身農家,疑其是否有妥善打理王府以及與上流門第的人正常交際來往的能力。


    也怪不得她會懷疑,誰讓葉知秋進門這麽多日子,全然沒有接管王府的意思。外宅由著沈長浩做主,內宅悉數扔給紫英打理,自己每日除了洗手作羹湯,就在這兩個菜棚裏忙活。


    但凡出身低微嫁入高門的女子,無不極力改頭換麵,恨不能馬上擺脫過去。這位倒好,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的出身一樣,放著清閑富貴的日子不過,非要與油裏煙裏,土裏泥裏,累死累活。


    真正的賢內助,為了王爺的前程考慮,不是應該時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入宮門府邸,與皇家和朝臣的女眷們勤走動,搞好關係,以備不時之需嗎?哪有進門第二天就放話出來,跟人家劃清界限的?


    別人也就罷了,定親王府是不能也不好不來往的。


    她見過定親王妃,實在無法理解那樣一個柔柔弱弱、清婉美麗的女子,怎麽就讓王妃看不順眼了,更不知道添香所說的胸襟和遠見體現在哪裏。


    添香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了。一口吃不成胖子,也不奢望三言兩語就能讓她開竅。便放著她自己苦惱去,自迴棚裏做事。


    鳳康走的時候知會過,今天雜務繁多,中午會留在宮裏用飯。


    葉知秋應承了要給他做便當,見時辰差不多了,便迴到若晨院,按照約定給他做了一個分量十足的便當。未免又被征用搶吃,另外做了一份孝敬鳳帝。


    安全起見,叫張弛和洛曉雁兩人親自提了送進宮裏去。


    莎娜感覺這樣吃飯很新鮮,嚷嚷著午飯就吃便當,小蝶也躍躍欲試。


    葉知秋索性將午飯改成便當聚餐,一口氣做了十幾個,讓大家分著吃了。當然,沒有忘記帶出止風院那師徒兩個的份兒。


    中午小休一個時辰,繼續去棚裏種菜。大約申時前後,門房來報,說瑞親王妃求見。


    不用問,定是鳳康一怒之下,叫沈長浩查封了四皇子用來做情報點的七八家店鋪。那人坐不住了,在朝中與鳳康交涉未果,便吩咐瑞王妃前來找她求和。


    因為鳳康身上的那條傷疤,她對四皇子本就沒有多少好感。經了昨天的事,對那人隻剩下反感了,連帶著對瑞王妃也沒了好心氣。


    也不知道瑞王妃是怎麽想的,丈夫做出勾~引弟媳的醜事。不生氣還可以說成是心寬淡定。屁顛屁顛地跑來替他善後,就隻能稱之為犯~賤了。做女人做到這個份兒上,真是有夠可悲的。


    實在不願在自己不待見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於是以“正在奉命出題,沒有工夫待客”為由,叫門房打發了事。


    除去被兩個以不同方式不同水準“犯~賤”的王妃騷擾了兩迴,這一天過得倒還算清淨悠閑。人多力量大。到傍晚時分,就把該種的菜都種完了。


    正準備收工。門房的人氣喘籲籲地跑來稟報,說定親王登門拜訪了。


    宣寶錦上午才她在這裏吃了閉門羹,鳳況這會兒過來,十有八、九是給他的寶貝王妃找場子來了。


    葉知秋不耐煩應付他。便吩咐道:“他若是來找王爺的,就叫他前頭廳裏等著。若是來找我的,你就告訴他。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不見。”


    “九嫂就這麽討厭我?”一個笑中帶惱的聲音緊接著她的話茬響起。隨後便見鳳況在下人引領下走了進來。


    莎娜蹲著沒動,東霞幾人趕忙福身見禮。


    葉知秋眸色微微一沉,掃了門房的人一眼,“王府的門縫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寬了,怎麽是個人就能闖到深宅後院來?”


    門房的人後背上登時滲出了冷汗,忙屈膝跪下,“王妃恕罪,是小人失職。”


    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暗暗叫苦,這能怨他們嗎?湯先生和十一殿下有一個是一個,都跟王爺關係非同尋常,他們那樣的大人物硬要往後宅闖,他們這樣的小人物怎麽攔得住?


    “九嫂有火衝我發就是了,何必苛責下人?”


    來的時候,鳳況打定了主意要忍氣吞聲的。可是一見到葉知秋,便有些控製不住了,說話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鋒芒。


    葉知秋也不打算慣著他,牽起唇角笑道:“來者是客,客人再怎麽不懂規矩,我這個做主人也要盡到禮數,總不能掄起掃帚打出去不是?”


    被說成“不懂規矩”,鳳況卻無詞辯駁,誰讓他沒經過同意就闖到這裏來了呢?


    咬了咬牙,忍下這一局,目光掃過莎娜和東霞幾人,“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要對九嫂說。”


    門房的人巴不得離開這裏,齊聲應著退了出去。莎娜依舊不動,珠米和桂糧見東霞和添香沒動,便也都保持著福身的姿態不動。


    鳳況的火氣又竄起一截,“本王讓你們出去,你們耳朵都聾了嗎?”


    “十一殿下,這裏是雪親王府,不是定親王府,請你不要隨便指使我的人。”葉知秋不客氣地道,“你有什麽話就當著她們的麵說吧,在這裏的都是我的心腹,我聽得她們就聽得。


    若是連她們都聽不得的話,那我勸你還是別說了。”


    鳳況額上青筋隱現,很想掉頭就走。可是他答應了鳳康,要與她緩和關係,而且他今天忍辱負重地到這裏來,為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


    男子漢大丈夫,要以大局為重,怎能感情用事?忍一時胯~下之辱,迎來的將是光明的前程。


    在心裏反複勸了自己半晌,終於將火氣壓了下去,語氣平和地開了口,“我本是邀了九哥一起喝酒的,九哥不願去我府上。朝中剛出了那樣的事,我們也不方便到酒樓去,所以隻能我厚著臉皮過來叨擾了。”


    葉知秋淡淡地“哦”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鳳況感覺自己像是在唱獨角戲,沒人捧場,繼續演吧,沒勁,就此停下吧,又怕前功盡棄,隻好硬著頭皮說下去,“我有幾句話要跟九嫂說一說,便提早過來了。


    過去對九嫂多有得罪,我在這裏給九嫂賠不是了。請九嫂看在我與九哥的兄弟情分上,抽出一兩刻鍾的時間跟我談談。”


    ——(未完待續)r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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