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條編成的籃子,不知道已經用了多少年,又幹又脆,摔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裏麵的豬草撒了一地。


    劉叔揮舞的手臂僵在半空,劉嬸和梅香也止住哭聲,十幾二十雙眼睛染著同樣的驚色,齊刷刷地望著那個渾身水淋淋、一臉寒怒的女子。


    一時間鴉雀無聲!


    數個唿吸之後,那被搶了籃子的婆子率先出聲“哎喲,我好不容易打的豬草”


    “待會兒賠給你。”葉知秋頭也不迴地道,因為餘怒未消,聲音顯得甚是冷硬。


    婆子縮了縮脖子,不吱聲了。


    葉知秋目光冷冷地掃著劉叔劉嬸“本來我顧及梅香的臉麵,不打算跟你們一般見識。以為說幾句重話,讓你們知道利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一篇也就翻過去了。


    如果你們識趣一些,就此離開,而不是裝腔作勢,說那些自以為能抬高身價的話,怎麽會逼得龔陽發下那樣的重誓?梅香又怎麽會尋死?


    自己把女兒的臉麵敗壞光了,還想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過去我敬你們是長輩,也感激你們照顧過爺爺和虎頭,不管你們在背後怎麽貶低我,都沒想跟你們撕破臉。


    可是今天,你們說的做的,都太過分了!”


    “知秋妹妹。”菊香顫著聲音插話進來“今天這事兒怪我,要不是我多嘴”


    “二姐,你先讓我把話說完。”葉知秋抬手止住她的話茬,將目光投向劉嬸“劉嬸,你問問自己,剛才說的那話虧不虧心?


    今天你們看不上龔陽,惹出這樣的事情。就來怪我沒跟他早成親。明天你們看不上張陽王陽李陽,再惹出事情來,是不是也要怪我沒跟他們早成親?


    我跟誰成親,什麽時候成親。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一沒幹涉你們家兒女婚嫁,二沒妨礙你們家吃喝拉撒,憑什麽要受你的指責?”


    劉嬸也知道自己理虧,眼神遊移地嘀咕道:“我那不是急糊塗了,說的氣話嗎?”


    酒後吐真言,氣極表心聲,隻怕她說的不是氣話,而是憋在肚子裏很久的真心話吧?葉知秋也懶得跟她掰扯,轉目看向劉叔“劉叔,俗話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俗話還說‘寧笑白須翁,莫欺少年窮’。


    一輩子很長,誰都有得意和失意的時候。得意別忘形,否則失意的時候必定牆倒眾人推。你今天看不上的窮小子。未必永遠都窮。說話做事不要太絕,還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的好。


    這是我顧念鄰裏情分,給你的一點忠告。你能聽進去最好,如果聽不進去,還想動手打人,那咱們就把這最後一層臉麵撕破,公堂上見吧。”


    劉叔別開臉不看她。悶聲不語。


    菊香丈夫見嶽父和嶽母被一個姑娘家訓得一愣一愣的,心有不忿,粗聲粗氣地道:“爹,娘,你們別聽她咋唿。公堂又不是她家的,她說去就能去啊?”


    菊香趕忙來拉他。“滿倉,你別胡說”


    鄭滿倉一直憋著勁兒,想跟丈人丈母娘展示自己這個女婿比誰都中用,哪裏聽得進媳婦兒的話?甩開她的手,把話說得更加理直氣壯。“就算上公堂咱也不怵她,鵬達可是秀才,見了官都不用跪的。衙門裏的老爺咋也得給他幾分麵子,還能偏著旁人不成?”


    對付這種二愣子法盲,光用說是不行的。葉知秋冷笑一聲,將手指放在嘴邊,發出一串長長的唿哨。哨音未落,就見一隻體型健壯、毛發黑亮的狼狗沿著塘基飛馳而來。


    眾人見狀紛紛驚唿後退,劉家人更是臉色大變。


    “你你要幹啥?”鄭滿倉麵上已經露出了驚慌,卻梗著脖子強作鎮定“還敢放狗咬人是咋的?”


    葉知秋冷冷地看著他“天子犯法還要與庶民同罪呢,一個沒有官職的秀才也想拿來欺官壓民?如果你以為我囉嗦這多,是因為怕了你這身肥膘肉,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你在我的地盤鬧事打人,我放狗咬你算是正當防衛。就是到了公堂上,也是我占理,你能得著的隻有四個字:活該倒黴!”


    說話的工夫,黑風已經到了近前。並不像別的狗那樣汪汪亂吠,隻護在她身前,虎視眈眈地盯著對麵的人。


    一看見那雙泛著綠光的眼睛,鄭滿倉整個人都慫了。一個箭步竄到菊香身後,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菊香,快,快攔著她,別讓她放狗咬我。”


    菊香白著一張臉,淚眼汪汪,哀聲懇求“知秋妹妹”


    葉知秋本也沒有放狗咬人的打算,隻是想嚇唬嚇唬那個莽漢,免得他在那裏煽風點火,把事情鬧到不可轉圜的地步。


    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不想再多作糾纏,於是緩和了神色,對劉家唯一還算明白的菊香道:“二姐,梅香剛剛落水,身體還虛著呢。你趕快帶她迴去換衣服,熬點薑水什麽的給她喝了去去寒。”


    菊香明白這就是不再追究的意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便去招唿劉叔和劉嬸“爹,娘,快帶梅香迴家吧,要不該著涼了。”


    劉叔和劉嬸得了台階,也趕忙順著下來了“對,對,迴家,迴家。”


    葉知秋見梅香趴在劉叔背上,雙目緊閉,四肢軟軟地垂著,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微微地歎了一口氣,轉身看向老牛叔“老牛叔,麻煩你跑一趟,送梅香他們迴村子。”


    “哎,行。”老牛叔爽快地答應了,喊了多壽一道,將車上的東西搬下來,便趕車追了上去。


    劉家人沒有推卻,劉嬸、菊香和梅香上了車。劉叔和鄭滿倉徒步跟在後麵。看熱鬧的人也邊議論邊散去了,隻剩下一個等著賠償的婆子。


    葉知秋取了三十文錢給她,又笑著道歉:“大嬸,剛才對不起了。”


    “沒事兒。沒事兒。”得的錢夠買好些個籃子了,婆子滿心歡喜,哪裏還會計較別的?生怕她反悔一樣,客氣了兩句,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知秋姐姐。”阿福攙著成老爹走過來“認識你這長時間,我都不知道你會水,你啥時候學的?”


    葉知秋不好告訴她是上輩子學的,含糊其辭地道:“以前學的。”


    阿福也沒有追問的意思,隻兩眼放光地望著她。“那你教教我唄?”


    “好,哪天有空我教你。”葉知秋笑著應了,見成老爹一臉愁容,便上前去握住他的手“爺爺。剛才嚇到你了吧?”


    “倒是沒嚇著。”成老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這一鬧騰,隻怕往後跟你劉嬸子家要斷了來往了,幾十年的交情呢,唉。”


    阿福不屑地撇了撇嘴“剛出了個秀才,就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恨不得全村的人都去巴結他們。日後要是中了舉子狀元,眼裏就更裝不下咱們這些小老百姓了。我看那樣的人家兒,斷了正好。”


    “是啊,爺爺。”葉知秋接過話茬“等鵬達做了官。劉叔劉嬸肯定要跟著走的,到時候不想斷也要斷了。反正該還的人情我都已經還了,往後各過各的日子,他們不搭理咱們,咱們也沒必要去討好他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樣挺好。”


    成老爹依舊愁眉不展“話兒是這麽說,可這鄰裏鄰居的,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心裏別扭不是?”


    葉知秋問心無愧,並不覺得有什麽可別扭的。好言安撫了他幾句,心裏暗暗盤算,建造廠房的時候順便蓋個房子,把家搬到這邊來。


    說到廠房,她想起還有事情要跟龔陽商議,迴頭搜尋,見他和多壽兩人背對這邊站著,身影甚是扭捏。一愣之下,立刻意識到了什麽。


    低頭一看,果然衣衫緊貼,曲線畢露,難怪那幾個看熱鬧的男人眼神怪異,臨走的時候還頻頻迴頭觀望。


    雖說她沒有那麽保守,可被人看了半天,也覺窘迫不已。急忙喊上阿福,到小茅屋去換衣服。幸好她為幹活兒方便,在這邊放了一身備用的衣服,不然可就糗大了。


    等她穿戴整齊出了門,龔陽才敢正眼看她“葉姑娘,對不起,我給你添麻煩了。”


    不知道是半天沒有說話的關係,還是因為愧疚,他的嗓音比之前更沙啞了。


    葉知秋明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才是最難過最窩火的那個人,不管安慰還是開解,隻讓他心裏的負擔更重。於是伸出手去,在他肩上按了一按“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就不要再提了。”


    “嗯。”龔陽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阿福很想知道他和梅香是怎麽迴事,可葉知秋沒問,她也不好打聽,隻好將心裏那點好奇按下。


    葉知秋去田裏看了一圈,見這兩天又開了不少辣椒huā,其他的菜苗也分出零星huā芽,即將開huā。看到生機勃勃的菜地,盤旋在心中的抑鬱頓時紓解了大半。


    等老牛叔從村裏迴來,便將成老爹、龔陽、阿福、多壽召集到一起,跟他們說了開罐頭工坊的事情。


    除了阿福之外的幾個人都很吃驚,東一嘴西一嘴地問了一通,龔陽便提出一個關鍵的問題:“葉姑娘,工坊要建在哪裏?”


    “就建在這山坳裏。”葉知秋答得很快“這兩天我四處看看,挑一個合適的地方。選址不難,難的是人。”


    幾人齊齊一愣“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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