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鏘四人行記實(六)


    瀲灩在鎮上唯一一家客棧裏等著亥勍與鶴聲。從午飯過後,兩人就去了‘蕩春寨’,如今天已黑透了,還沒見人迴來。


    孔燕在榻上跟兩個小娃娃玩皮燈籠,看瀲灩等的焦急,不由得笑了笑,“哥哥!他們兩個不會是樂不思蜀了吧?”


    瀲灩拍了孔燕的頭一下,“別胡說!想必是不容易的事,你顧著他們兩個小的,別睡著了,若是情況緊急,咱們也好快些離去。”


    孔燕嗯了一聲。


    亥時初左右,鎮上的大街上突然傳來一陣銅鑼聲,在‘嗆嗆’的聲音中聽到有人急喊著“來人啦!走水啦!”


    瞬間整個客棧裏住著的人都探出頭去想看個究竟。


    店小二也從後院裏鑽出來對著樓上的住客們安撫著,“各位爺們!無礙!不是咱這條街走水!是‘蕩春寨’出了事!有巡防的趕去了,大家甭著急,歇了吧!”


    於是伸出窗外的頭顱又一個個縮了迴去。


    瀲灩推了窗子往冒煙的地方看了看,濃煙陣陣、火光衝天,直覺的這火不是意外這麽簡單,他有些為鶴聲與亥勍擔憂了。


    銅鑼聲越來越遠,漸漸變的飄忽,瀲灩緊盯著門口的方向,盼著情人們快些迴來。


    一刻鍾後,窗口傳來了陣陣敲窗的聲音,瀲灩推開窗戶,就見亥勍扒在窗口處,瀲灩連忙要上前去拉他,被亥勍擋住了。


    “快!帶著孩子們趕緊過來,有人追過來了,我們得快些住鶴兄去套馬車了。”


    瀲灩見亥勍的臉頰上沾染了黑乎乎的血痕,明白事情肯定是棘手的,他轉身拍了拍正在打盹的三個小的,與孔燕一人抱一個,遞給了亥勍,亥勍架著兩個小娃娃就跳下了樓,過了一會兒,又來接了瀲灩與孔燕。


    到了後門口,瀲灩鑽上了馬車就看到車內躺著一個渾身傷痕、衣衫襤褸的少年。鶴聲駕馬,亥勍護著後方,車子向著鎮外奔去。


    瀲灩稍稍看了看那個少年的傷勢一眼,吩咐孔燕拿出療傷藥來,剪開少年的衣物,小心翼翼地為少年的背上敷了一層藥粉。


    “哥哥!”小孔燕慢慢轉了轉受傷少年的頭,看清人的麵孔之後立馬向瀲灩叫到。


    “小鳳!真的是小鳳!”瀲灩丟下手上的藥瓶,激動地上前輕輕唿喚著。


    “瀲灩!先為他喝些水!他已經好幾日滴水未進了!”亥勍在後窗口處向瀲灩說到。


    一行人剛剛策馬衝出鎮子,亥勍迴頭看看,方才他們住的那處客棧已經被火把圍了個透徹。


    “鶴兄!加快些!此處一馬平川不易躲藏,我們必須領先一步到達下一處鎮子才能隱蔽。”


    鶴聲聽了亥勍的話,高喝一聲:“駕!”馬兒再次提高了速度,順著官道一路疾馳而去。


    天色漸明,奔跑了一夜的馬兒已經累的再也行不動了。鶴聲雄地看著愛馬,這可是他特意挑的耐力最好的一匹馬,不光耐力好、腳程也快,可如今累的奄奄一息仍舊掙紮著往前走。


    亥勍的馬也累的快不行了。他下馬拍了拍馬脖子,衝鶴聲說道,“歇息吧!已經到了‘範家莊’了,我在這兒處有鋪子,待會我放隻鴿子,讓人來接應。”


    鶴聲點了下頭,卸下馬車,解開轡頭,讓兩匹已經邁不動步子的馬兒到一旁的草地上歇息,自己與亥勍則掀開車簾看看裏麵的情況。


    孔燕與小娃娃們睡的很熟,瀲灩摟著鳳萊的頭,雙眼泛紅地看著鳳萊沒有睡覺。


    “如何?”鶴聲輕聲詢問道。


    瀲灩搖了,“還未醒,有些發燒!”


    亥勍把了把鳳萊的脈搏,皺了皺眉,“不礙事!外傷引起的內熱!”他掏出藥瓶來倒出一顆交給了瀲灩,“讓他吃下去,多喝些水!”


    瀲灩挽起了車四周的布簾,風吹進來,人也清醒了許多。亥勍與鶴聲將兩個小娃兒抱出車外,帶到歇息的馬兒那處,孔燕也跟著一起出來了。


    瀲灩不時的拿水壺在昏迷的鳳萊唇邊灌上一口,又用濕巾在他的頭上敷著。過了兩刻鍾之後,一直昏迷的鳳萊漸漸有了蘇醒的跡象。


    鶴聲站在一處高地上往遠處望了望,他們一路行來的路上遠遠的一片塵土飛揚,看樣子是有一大支馬隊追了過來了。


    “亥兄!有人來了!”


    亥勍也朝那處看了看,“追得還真緊!”他又往另外一頭瞄了瞄,“我們的人也來了!到時你護著他們先進城裏,我來會會這群窮追不舍的惡徒。”


    亥勍與鶴聲交換了一個眼色,一柱香之後,亥勍的人馬率先趕到了,鶴聲叫人重新套了馬,又派人將兩匹累馬也用板車拉上,準備先行一步。


    “嗖”的一聲,一隻羽箭破空而來正好擋住了鶴聲的前路。鶴聲在馬背上一迴頭,眼光中閃過一絲狠辣。


    那群窮追不舍的已然趕到他們麵前,為首的大漢一襲墨綠布衣,五官端正,眼底藏睿。


    “閣下是哪裏的好漢?劫了我‘蕩春寨’的人連聲招唿都不打麽?”


    鶴聲鄙夷地冷哼一聲,迴過頭朝著前方冷冷地說到,“憑你?還不配知曉我的名諱!我們住”


    亥勍的手下分了兩撥,一撥一字排開擋住了來人的道路,一撥護著鶴聲與馬車往城裏去。


    綠衣人皺了皺眉,他身後的一幹人等見不慣鶴聲如此口氣,有兩個要催馬上前的,被綠衣人伸手給擋住了。


    “在下‘亥家堡’亥勍!”亥勍坐在馬背上抱拳行禮,目光深沉悠遠。


    綠衣人一聽‘亥家堡’的大名,眉頭皺的更深了。


    “久聞‘亥家堡’大名,知曉亥先生為人也是明理之士,小鳳公子是我‘蕩春寨’的人,於情於理亥先生此舉都是不妥的吧!”


    亥勍擺擺手讓鶴聲先行,自己則平靜地說道,“這位小鳳公子,是我們的舊友!昭國虎俱將軍的胞弟——鳳萊公子,因為失去了記憶忘記了身份,如若被虎將軍知曉你們扣留他胞弟逼他做了屈辱之事,莫說是你一個寨子,就是你們幕後的大老板也要好好掂量掂量這其中的厲害了!”


    綠衣人臉色一變,“鳳萊公子?亥先生此話當真?”


    “亥某從不欺人!若不信,可向虎俱將軍發函求證!不過,我勸閣下這信函可要寫得漂亮!”亥勍故意拉長了聲音說道。


    綠衣人眼珠子轉動了兩圈之後,拱手道,“此事我們當家的自會求證!若有半句虛言,我們幕後老板也不會善罷甘休!請了!”綠衣人調轉馬頭擺了個手勢快速向來路返迴去。他有萬分緊急情況要向少主當麵匯報!


    亥勍想不到這些人如此輕易就離去,他看著那對馬隊揚塵而去,對著個‘幕後老板’心中芥蒂頗深。鳳萊是如何落到這裏,又怎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的呢?


    “範家莊”亥勍的宅子


    瀲灩與鶴聲都守在鳳萊的床爆眼前這個消瘦少年一點也沒有了昔日那份靈動的風采,深陷的眼眶,發青的眼圈,凸起的臉頰,幹裂的白唇,如不是這副皮象還看得出是鳳來的模樣,他們真是不敢相信。


    鳳萊在的大又睡了幾個時辰,到了晚間,他總算是慢慢睜開了眼睛。


    “小鳳!小鳳!你終於醒了!”孔燕在床頭看著鳳萊張開了眼,有些激動地叫著。


    瀲灩與其他人馬上轉過身來也看著鳳萊。


    鳳萊的眼睛在一群人中徘徊了一下,在看到瀲灩之時,眼底閃過了複雜的光芒,隨即消失了。


    “你醒了?要喝水麽?”瀲灩親切地望著鳳萊。


    鳳萊在瀲灩的臉上打量了一番,才緩緩搖了。


    鶴聲注意到了鳳萊的動作,他扶起了瀲灩讓孔燕帶著瀲灩也去歇息一下,自己留下看著鳳萊。瀲灩想了想也放心了下來,帶著孔燕離開了。


    見瀲灩離去之後,鶴聲才出聲道,“你,是鳳萊?”


    鳳萊眼中精光一閃,沒有迴答。


    “你恢複記憶了!不用瞞我,你瞞不過我。”鶴聲直直地盯著鳳萊的眼睛說著。


    鳳萊別開了眼睛,垂下了眼瞼不去直視鶴聲。


    “鳳萊!你早就恢複記憶了,為何不迴家去?你哥哥有多擔心你知曉麽?”鶴聲歎了口氣說道。


    鳳萊微微苦笑,“我,也想迴去。可是,身不由己,我被人封了大,連點勁兒都沒有,怎麽迴去?”


    鶴聲臉上一沉,“是誰?是誰敢如此對你!”鶴聲的口氣明顯不善。


    鳳萊眼珠子往右轉了轉,似乎想起了什麽似的,眼中湧起深深的落寞。他也想知曉,為何那人會如此對他?就在他恢複記憶之前,那人還對他那麽的好,一覺醒來,自己卻被扔進了那‘蕩春寨’成了一個千人騎萬人壓的男娼?


    鶴聲被鳳萊這不熟悉的表情給驚住了。這七八個月,鳳萊究竟發生了何事?讓以往那麽囂張跋扈、神采飛揚的鳳萊擁有了這種表情。


    “鳳萊!”鶴聲拍了拍鳳萊的肩膀,“迴家吧!鶴大哥派人通知你哥來接你如何?”


    鳳萊沒有迴話,神情恍惚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痕,厭惡地眨了眨眼。


    鶴聲生怕鳳萊再出事,幹脆就在鳳萊身旁守著他,這一守就是一整夜。


    第二日,瀲灩帶著孔燕與小娃兒來看望鳳萊。瀲灩以為鳳萊還是那個小鳳,親熱地拉著鳳萊的手柔聲細語,鳳萊一開始有些困惑,隨即就任由著瀲灩拉著他。


    亥勍趁機尋到了正要去歇息的鶴聲,將手上知曉的情況跟鶴聲一說,當即鶴聲暴跳如雷,氣得火冒三丈。


    “昨日就該殺了那群人一個不留的!”鶴聲咬牙切齒道。


    “你別張揚,鳳萊應該不會希望別人知曉這些的。”亥勍按住了鶴聲的肩膀。


    “真的麽?”鶴聲仍舊不信自己的耳朵。


    “他到‘蕩春寨’已經半年了,在他去時應該還未恢複神智,所以”亥勍停頓一下沒好再說下去,“他的神智恢複應該是四個月前,因為被封了道,他無法反抗那些傷應該就是被,”


    “夠了!——別說了!”鶴聲冷冷地眯起了眼睛,那些雜碎!


    鳳萊躺在看著瀲灩忙前忙後為他擦臉、服侍他吃飯,喂他喝水。想起以往自己對瀲灩憚度,以及自己想下的遭遇,‘報應’這兩個字突然浮現在腦海中。


    他以往總覺得當小倌、做的是如何的下賤無恥。如今自己親身體會到才明白原來無恥的一直是自己那種自以為是的人。看來一切都是天意!上天報應他鳳萊。還有,那個人!那個讓他生不如死的人!鳳萊想起那人,心中百中滋味一齊在翻騰,半晌找尋不到出路,擠在身體內讓他心如刀絞、身入劍刺。


    “小鳳!”瀲灩見鳳萊躺在不斷地抽著身子,胸口劇烈起伏,如同唿吸困難喘不上氣一般,唬得瀲灩連忙扶氣鳳萊的身子,伸手為鳳萊在胸口處順氣。


    孔燕早就機靈地去叫了亥勍過來。亥勍摸了摸鳳萊的脈息,從懷裏掏出一塊磁石,在鳳萊的頭部四肢轉上一圈後,那磁石上赫然許多繡花針大小的銀色針。


    瀲灩與孔燕看得目瞪口呆,連忙捂住小娃的眼睛,讓孔燕帶了他們出去。


    瀲灩緊緊地靠著鶴聲,為鳳萊受的苦難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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