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天東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皺了皺眉,“誰?”


    “宋五爺,宋玉章,宋氏銀行的現任行長。”


    廖天東略微思索了一下,心想這人來拜訪他?什麽意思?宋玉章?宋齊遠的弟弟?


    “哦,”廖天東抬了抬手,隨意道,“讓他進來吧。”


    廖天東對宋玉章一直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當宋玉章本人出現在他麵前時,便叫他大吃了一驚。


    真是個漂亮人!他也是見慣了漂亮人的,也仍是被宋玉章的笑容給晃得眼前一花。


    “廖局長。”


    “宋行長。”


    兩人握了握手,廖天東忙請了他坐下,“上迴宋家大宴,我人不在海洲,錯過了真是可惜,宋行長一表人才啊。”


    “廖局長貴人事忙,不過區區歡迎宴,廖局長若是有空肯賞光的話,改日給我個機會做東,再單請廖局長您一次?”


    廖天東邊擺手邊道:“上頭盯得緊,還是算了。”


    宋玉章也不再多請,溫聲笑語地對廖天東提起他快要到期的兩百萬美元,問他急不急用,不急的話,他可以幫廖天東繼續轉存,現在經濟形勢很動蕩,存在他們銀行裏比較保險。


    “廖局長以後想取,也是隨時隨地,立時不等便可取用。”


    廖天東想了想,道:“這點小事派個經理來也就算了,怎麽還麻煩你宋行長親自跑一趟呢。”


    宋玉章微笑道:“不對事,隻對人,廖局長是貴客,應該的。”


    這麽個漂亮人衝著自己說漂亮話,廖天東聽了自然很是高興,想想那筆錢暫時也還沒什麽用處,便口頭先隨便答應了,反正宋玉章也說了“立時不等便可取用”,放著就放著吧,等到後頭要取用的時候再說。


    宋玉章離開後不久,廖天東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隨手便接了起來,“喂?”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熟。


    “哦,是孟老板啊,”廖天東語氣立刻轉向柔和,“什麽事啊?”


    “廖局長,敢問方才宋氏銀行的宋行長是否來過辦公室?”


    廖天東笑容一滯,語氣倒還是很柔和,“是啊,怎麽了孟老板?”


    “他來,是……”


    廖天東笑答道:“他來是談業務,怎麽,孟老板何時關心起銀行的業務來了?你如今紡織生意也做得風生水起,想在金融行當裏再幹出點成績來?”


    “廖局長說笑了,我隻是想拜托廖局長幫個忙。”


    廖天東爽快道:“說吧。”


    “廖局長在宋氏銀行存的款子是不是要到期了?”


    廖天東遲疑了一下,“是。”


    “到期了,就取吧。”


    廖天東愣了一會兒,“孟老板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廖局長請相信我,錢還是拿在自己手裏放心。”


    廖天東聽他話中有話,心思轉了一圈沒想明白,口頭上也還是先應了下來,“好好,我知道了。”


    “請廖局長務必按時取用。”


    “哦哦,知道了。”


    廖天東掛了電話,手又翻了文件,翻了兩頁,心裏又不甚痛快地放下了紙,手指在桌上劈裏啪啦地點了幾下,坐不住了,聽戲去——


    宋玉章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同聶雪屏屬於情人關係。


    要說不是,聶雪屏對待他的態度顯然不是將他隻當作普通認識的晚輩,沒有人會去拉著晚輩的手,親晚輩的嘴,但要說是,一切親密舉動卻全都是背著人,聶雪屏也未曾在口頭表示過什麽。


    宋玉章雲裏霧裏了一會兒後想明白了。


    哦,他這是遇上了個會玩的高手。


    不錯,那就隻管玩吧。


    總歸聶雪屏也是對他有點意思,才樂意同他玩,而他,也很樂意同聶雪屏玩玩,像聶雪屏這樣的人物,他又不吃虧。


    宋玉章如今也是徹底想明白了。


    不管是躺在下頭,還是在上頭的,本質來說其實並無區別。


    宋業康還為了聶青雲要上吊呢。


    難道說聶青雲就是弱小被欺淩的一方嗎?很顯然不是。


    所以這在上、在下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真正的弱小是在於感情和心理上,隻是身體躺在下頭,根本不礙事。


    老實講,想通了這個道理以後,他對同孟庭靜的那一迴也略略有些釋懷了。


    仔細一想,那一迴他雖然是心不甘情不願,但身體上的確是舒服的,而且很舒服。


    所以也不必去介懷孟庭靜抱的是怎樣羞辱的態度,他自己舒服過了就行。


    宋玉章既想得開,便也敢想,算起來他素了很久,真的是要像宋明昭說的那樣,快憋壞了,然而聶雪屏倒好似還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始終都同他保持在一個度上,宋玉章懷疑這亦是聶雪屏的手段,便心中頗為坦然鎮靜地同聶雪屏交往。


    拜訪了廖局長後,宋玉章與聶雪屏一同去看電影。


    這事說起來簡直不可思議,但它確實發生了。


    還是聶雪屏主動提的。


    也不算。


    是宋玉章先找了聶雪屏,聶雪屏同他寒暄了兩句後,便問他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宋玉章猶豫了一下,便答應了。


    宋玉章知道聶雪屏是個很謹慎的人,已做好了清場看電影的預備,然而聶雪屏同他卻是隨著人群一同進去,電影剛上映不久,看得人不少,烏泱泱地一起進去,宋玉章正走在人群裏,冷不丁便被聶雪屏握住了手。


    宋玉章偏過臉看向他,聶雪屏也正看著他,影廳裏黑漆漆的,聶雪屏的眼睛很亮,也很柔和。


    這一整場電影,聶雪屏都未曾放開宋玉章的手,宋玉章撫摸了他的手,感覺到他手上多個地方都長了繭,有寫字的繭,有陳年的舊傷,亦有用槍磨出的繭。


    這是一雙有閱曆有故事的手,宋玉章未曾同比他年長這樣多的人有過什麽親密關係,倒也覺得新鮮有趣,邊看電影邊把玩著聶雪屏的手,聶雪屏始終都沒什麽反應,很配合地將手由著他摸來摸去。


    等到電影結束時,聶雪屏才重又微微用力地抓住了宋玉章的手,宋玉章在電影院逐漸亮起來的燈中看向他,聶雪屏眼中依舊是深潭靜水,溫和無波,“走吧。”


    出了影院,兩人又去了附近的西餐廳,海洲的西餐廳都裝飾得很有情調,包廂裏牆紙上全是吹喇叭的小天使,桌上花瓶裏插著兩支鮮豔的玫瑰,宋玉章隔著玫瑰看向聶雪屏,雙手交疊地墊在下巴下,他微笑道:“聶先生是在同我約會麽?”


    聶雪屏道:“小宋先生認為呢?”


    宋玉章笑道:“我認為聶先生你是把我當女學生一樣對待,看電影吃西餐,該不會等會兒還要去遊湖吧?”


    聶雪屏笑了笑,“沒有遊湖,看花展可以麽?”


    宋玉章失笑,他笑完之後,看向聶雪屏,發覺聶雪屏仿佛是認真的,他微微有些詫異道:“真去看花展?”


    聶雪屏點了點頭,“有一些很珍稀的花卉品種展出。”


    宋玉章大笑出聲。


    他笑得很厲害,聶雪屏隻靜靜地看著他笑,等宋玉章笑完後才道:“我太老土了麽?”


    宋玉章忍著笑搖頭,“對女學生應當挺管用。”


    聶雪屏道:“抱歉,我不常同人約會。”


    宋玉章道:“理解,聶先生你太忙了。”


    聶雪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過一會兒,他道:“那麽,你還想去看花展麽?”


    宋玉章忍俊不禁道:“我很樂意去,畢竟有很珍稀的花卉品種展出嘛。”


    聶雪屏聽出他是在打趣自己,微微低下頭,很寬容含蓄地笑了笑。


    用餐時,宋玉章又問起聶伯年,聶雪屏說天氣冷,聶伯年就很容易生病,現下正在家裏養著,最好是不要出去吹風生病。


    “伯年的身體一直這樣麽?”


    聶雪屏微笑了笑,“比小時候好多了。”


    “有時間我再去瞧瞧他。”


    “那很好,”聶雪屏道,“他總盼著你來。”


    宋玉章笑道:“那麽我多抽點時間去陪陪他。”


    “也不必太費心,你有你的難處,銀行很忙吧?”


    宋玉章迴避地笑了笑,“還好。”


    兩人用完了餐,聶雪屏果然帶他去看花展。


    花展裏就真的沒有人了。


    “此地明日才正式開放。”聶雪屏向宋玉章解釋。


    宋玉章點點頭,“那我們要小心些,別碰壞了哪一株。”


    花很美,宋玉章缺乏對於花卉的了解,單隻能粗淺地欣賞它們的美麗和香氣,兩人靜靜地移步看花,宋玉章看了花卉下的介紹實在覺得有些無聊,便問聶雪屏,“聶先生很喜歡花?”


    “我沒有這方麵的愛好,青雲喜歡。”


    “那聶先生為何帶我來花展呢?”


    聶雪屏偏過臉看向宋玉章,目光降落在宋玉章臉上,緩聲道:“你不喜歡?”


    “我……”宋玉章斟酌了一下,“尚可。”


    聶雪屏道:“你看中哪些可以訂下,等花展結束,他們會把花送到你府上。”


    宋玉章再一次錯愕了,他心想聶雪屏還給他送花,這是真把他當小姑娘了?


    他掃了一眼滿場的奇花異草,“聶先生你喜歡哪些也可以訂下來,我也派人送到你府上。”


    聶雪屏笑了笑,“那就先謝過了。”


    他的迴應令宋玉章莞爾一笑,“聶先生最好也別喜歡太多,這裏的花賣得不比金子便宜多少。”


    聶雪屏笑了笑,他抬起手撫摸了一下宋玉章的頭發,雖然那動作轉瞬即逝,但溫柔的觸感卻很鮮明,“小宋先生請放心,能令我喜歡的,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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