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這天閉著眼睛,盤腿坐在那地上。我望著遠方白茫茫一片,霧靄連連像是一個巨大的垂簾,遮擋住的東西還蠻重要的。


    讓人想要追尋。


    道人依然巋然不動像顆老鬆,我呆著看他,不敢開口,唿吸也滯了片刻,因為怕有唿吸聲。


    我朝四周望去,也找不到那隻猴子的身影。我正奇怪呢,這師父開了口:“清風,你今天就在此地坐著,我問你什麽你答什麽。”


    我一屁股坐下來,學他盤著腿,然後直起腰說了句:“師父我打坐好了。”


    他突然睜開眼:“沒有規矩,為師可是沒有讓你坐下來啊。”


    我一下子站起來局促的看著他。


    “好,那你坐吧,先閉上自己的眼睛。”他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繼續重複先前的動作。


    “你叫什麽名字?”


    我說了一句:“我叫彼岸。”


    “你來自哪裏?”


    “我來自狐族。”


    “你今年多大了?”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活了很久了。”


    “你最在意的東西是什麽?”


    “我想變得很厲害。”


    “你喜歡他什麽?”


    這一刻我睜開了眼,我看著他依然閉著眼睛像老鬆般淡定自若。


    他還是麵色端詳狀:“你怎麽睜開眼睛了?”


    我立馬閉著:“是弟子唐突了。”


    他繼續問:“你喜歡他什麽?”


    我曾經因為喜歡一個人,找來了很多的理由,荒誕的奇怪的,其實那些並不是理由,現在才知道說出來會很淺薄,但是盡管淺薄,也算得上理由“很多,細碎的事可能是表情可能是樣子。”


    我說著說著還是睜開了眼睛迴答。


    他繼續開口:“你又睜開了眼睛。”


    我說:“的確如此,不敢欺瞞。”


    他問:“如果是別的人也有呢?”


    我突然覺得那些算不上理由了然後搖了搖頭:“那就是不知緣故了,許是自然而然吧。”


    “他同樣喜歡你麽?”


    這話直擊心靈,我突然眼淚落了下來:“沒有吧。”


    “你還會繼續喜歡嗎?”


    我笑了笑,咬牙道:“不會了吧。”


    “你又睜開眼了。”他依然繼續發問:“你今後什麽打算?”


    “跟著師父學本領。”


    “學完了後呢?”


    “想得道求仙。”


    “為什麽?”


    “證明自己吧。”


    他說:“證明自己又怎樣?”


    “自己開心啊。”我答。


    “不,你不會。”


    他說的態度很堅決很大聲,因為這空曠的山洞裏有很多出口,於是震耳欲聾。隻有他的聲音了。


    我又一次睜開眼睛,心中有些慌亂。可能是自己沒有底氣吧,我又哭了。


    我這次慘一點繃不住了,有了吸鼻涕的聲音。


    他突然睜開眼睛,還是那副麵色沉靜的樣子,我感覺有一些冷漠了。


    他開口一臉淡然:“錯了。”


    我一臉疑問,不明所以的樣子。


    “一開始就錯了。”他說。


    “師父,徒兒不懂。”我懇切的望著他。


    “你叫清風,既然是兩袖清風而來,又怎麽能再提先前的事情呢?”


    我愣住了。


    “你若是一直參不破就永遠走不下去。”


    我哭的厲害了,我忘不了了。


    “若要清風徐來,先得自己通風。”


    “你恨什麽?”他緊緊的盯著我然後瞪著眼睛:“你恨你自己。”


    我恍然驚覺:“是這樣,因為自己不夠好。”


    他問:“你的以後是怎麽樣的以後和他一起?”


    這一下子融會貫通了,我笑著哭:“不是啊,已經結束了。”


    我也突然麵色沉靜,臉上的淚也幹的差不多了,我的表情一潭死水說了一句:“我想通了。”


    我來這裏是為了他,但是他和我並不會因此走到一起。


    他好像看的出我的心事一般:“你打算往後如何?”


    “跟師父學本領。”我吸了吸鼻子“得道求仙。”


    “若要得到必然失去。”他一臉的豁然。


    “已經沒有所失了。”我答。


    “拋下過去的一切。”


    “我孑然了。”


    “你且閉著眼睛。”


    我點頭,閉合著眼睛。


    我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了一顆大樹下,這裏花香鳥語可不正是狐族麽,地裏還有妖拿著耕犁在此地耕田,小孩子拿著那風車跑來跑去的,那風車隨著風吱呀吱呦的轉起來。


    小孩子跑的太快一時刹不住閘直接撞在了我的身子上,我看著她她仰起頭朝我笑的特別的燦爛,牙齒還沒長全,我看著這模樣也笑了起來。


    然後她噠噠噠跑向遠處,我走在田間,隨意走著,不知道去哪裏。


    這一覺可真沉,竟然不知覺睡了這麽久了。


    我欣然的前往那個宮殿,去找雲兒,找胡英,找武苒。


    胡英見了我一把抱著我:“你去哪裏了,我已經找你好久了。”


    我也緊緊的抱著她,我嗅到她的身子上還有花香:“我迴來了。”這淚就滴落在她的肩膀上。


    我一睜眼發現我的麵前還是那師父,他依然穩著身子像老鬆似的,我看著他這淚不爭氣的點點的滴落下來。


    “清風,你是清風就是先忘了你之前的所有。”


    我搖了搖頭:“不是啊。”


    我目光誠懇:“不是都得忘記,隻是選個輕重去銘記吧。”


    輕的就是傷害,重的就是情誼吧。


    他笑了點頭道:“好,我正式納你為入室弟子。”


    我愣住了不解的看著他,他說:“心態很重要的,你可以去怨天尤人,可以一直很頹喪,但是你不能隻去加重痛苦,還有好的不是嗎?”


    我點頭。


    “凡事想好的。”


    我點頭。


    “至於這紅塵愛恨啊,為師就不懂咯,解釋不清也說不明,無論怎麽樣,開始和結束都簡簡單單。”


    我點頭:“我始終覺得開始和結束都是自然而然,所以一直很安靜。”


    師父笑了:“也許這不算好事。”


    我看著他,突然想到些什麽,笑著內心確實是空的,多年後的恍然大悟最沒用,沒有用了。


    他指了指桌上那碗湯:“這便是那孟婆湯,你可以選擇喝下去也可以不喝。”他笑的溫雅:“來我這裏的都會置氣,我看了你的夢境也約莫知道你的意願了,這湯不用喝了。”


    好像記住與不記住都很痛苦,選擇不記住我又舍不得那些對我好的,她們的好應該被記得,選擇記住,但是有些記憶真的太痛苦,可惜記憶沒有選擇。


    這時那猴子突然從我頭上跳了下來,一個漂亮利落的後空翻,它盯著我看,皺著眉:“清風姐你為什麽哭了?”


    我皺眉:“你知道?”


    他沒有說話又跳著走了。


    師父抬手一揮:“這臉上不該有這彼岸花,這些都是曆史遺留,該擦拭就抹去。”


    然後一身素靜的白衣黑紗擺放在我麵前:“你去吧,換下它,把之前的都丟掉。”


    我的房裏剛好放著一大桶熱水。


    我脫掉了衣物去洗身子,因為想要洗淨這一身的鉛華,所以我洗了很久很久。洗完後我就穿了這一身出去。


    銅鏡裏的我臉上幹幹淨淨了。,這一身衣物也是那種纖塵不染的感覺。


    我歎息一聲:“新開始了。”


    我曾經是個什麽都滿不在乎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敏感畏縮了。這也許就是必經之路吧。


    其實,我讚同的說法是凡事先從自身找原因,所以很痛苦。


    那些失意那些慘狀,並不是我一心想要的,我甚至躲了起來,但是越躲著,有些事就像大火一般,你不主動熄滅,它就會愈演愈烈,所以有些時候極端是因為別無選擇。


    想來我這身後就是個自己,我往後靠會倒的。


    我走了出去,那猴子直言:“一定掉了幾層皮吧。”


    我笑了笑:“的確洗了很長時間。”


    “你們去討些吃食來。”


    這猴子高興的來迴蹦跳:“好啊,好啊。”


    我跟著他準備走。


    “清風,師父突然叫了我一聲。”


    我迴頭。


    “也許你真正坦然,不那麽急功近利的時刻就什麽都能放下了。”


    我愕然,然後點頭:“嗯,徒兒受教了。”


    “放下才是得道的開始。”


    我點頭。


    出去的時候,這裏遍地都是大雪,白茫茫一片的,連著白茫茫的一片天,看得我眼睛疼。


    “好亮啊。”


    “是啊,雪天就是如此。”


    厚重的雪蓋在了靴子上,每走一步,它都是厚厚的,雪隨著步子往前翻滾著。


    我問:“討飯食?去哪裏討呢?”


    我尷尬然後停了步子。


    “你怎麽不走了?”他問我。


    我迴答:“我們這有胳膊有腿還年輕力壯的,去討吃?誰會給你啊。”


    他說:“我們可以變化。”


    我生氣道:“這不是坑蒙拐騙麽?”


    他聳肩:“一直都是如此,有差麽?”


    我無語道:“不是吧?”


    他說:“化緣啊。”


    我沉思一會兒點頭:“這樣好多了,就去化緣吧。”


    我走著,看到了我的那處屋子,這廝立馬躥到了前邊,開始敲門,化作了一個老者的模樣。


    我大喊一聲:“那房子是我的。”


    然後就開始哈哈的嘲笑他。


    我問:“塵埃,你這名字是什麽寓意呢?”


    他說:“師父說我性子不夠沉穩,以後怕我焦躁,就取了個名字為塵埃,以此時刻來告誡我我其實很渺小。”


    萬事萬物,都在力爭上遊,包括我自己,隨遇而安已經成為了心中的淨土,萬事萬物,丟在逐名利裏,不越矩成了最後的守望。


    這時,突然看到了幻兒站在我前邊不遠處,笑意盈盈。


    我心裏不舒服,皺了皺眉。


    “好啊。”


    我出於禮貌:“好啊。”


    這種感覺最難受,斷不幹淨糾纏不清。


    她湊近:“我……很不好。”


    猴子看著她問了句:“你好不好關她什麽事情?”


    她的臉色一下子很難看,氣結了。


    迄今為止,還沒有人敢公然這樣和她說話。


    “你是誰?”


    “塵埃。”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呢?


    “你這打扮,像是出家人。”


    “阿彌陀佛。”塵埃雙手合十。


    她驚訝的看著我:“你出家?”


    我搖頭:“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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