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很簡單,一句對不起就行了,但是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的。


    窗前又飛來去年的雀兒,花也開滿了枝頭,我連連呆在自己的營帳裏不敢出去,對不上的是胡英既憂愁又恨的雙眸。


    那個帶著酒窩的小姑娘來給我送飯,她的名字叫依兒,她臉頰上的酒窩渾圓,看誰她都是笑意盈盈,永遠親和,其實有些時候就是如此,一個人的好壞也可以從麵相上看出來,當然這也不是絕對。


    她盛了一碗飯,上麵大大的肉塊和豆腐十分明顯,堆的滿滿當當的,生怕我吃不飽。她說:“怎麽不出去呢,快吃吧。”


    “遇上了一些事,心情不好。”我接過飯:“謝謝啊。”


    她坐在我的身旁,抱著膝蓋,一晃一晃的,她活潑可愛比我多一些朝氣:“前幾日就暫且不提了,可是今天你可不能不去啊。”


    我問:“為什麽呢?”


    她左手上的銀鐲子特別的好看,上邊還有鈴鐺‘鐺鐺’作響,盤了倆發髻,一左一右,就像年畫娃娃。


    她說:“今天是家人可以探望狐兵的日子啊,快去看看吧,你的家人該等的著急了。”她雀躍著拉我起來。


    我真的是盛情難卻,於是被拉了出去,營帳的簾子掀起來,除了陽光的和暖就是狐聲鼎沸了,我其實不抱希望,因為陸判一定不會來的,他又不知道。


    但是看著熱鬧,心裏也熱鬧熱鬧吧。


    巧的是胡英和我想到一塊了,她也來看熱鬧,本來臉上還是笑容滿麵,看到我的那刻,眼裏都是死灰。


    我十分理解,如果我是她,也不會輕易接受這件事,但我真的覺得這件事不怎麽重要,不需要說,我不知道我不說的後果竟然這麽大。


    我不知道她和黑狼之間有這種不用言說的默契,這個世界因為無知犯的錯應該被原諒嗎?


    我蠻怕的,我怕她說:你沒腦子,我憑什麽要原諒你?就因為沒有腦子?


    我石化了,她離開了,沒有多說一句。


    心中不是滋味的我離開了,我已經不能支撐到她徹底原諒我的那刻。


    五月的尾巴,六月的伊始。這種時刻的夜晚是最舒服的時刻,我是這麽認為的。我躺在雲上沉沉的睡去,這些日子裏我可是累的不行,我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好好的睡過覺了。


    好像一下子完成所有事情,睡一覺就會覺得自己真幸福,先暫時把煩惱擱一擱。


    困意使我的眼睛根本撐不起來,我的意識在合上眼的那刻全然退散,你要是被失眠困擾過就會明白此刻為什麽叫做幸福。


    最幸福的事莫不過一覺自然醒,美食腹中藏且不會胖,家人在左右,兩情相悅,困了就能睡,餓了就可以吃,有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愛和被愛……


    特別累的時候去睡覺,就會被‘鬼壓床’。


    我睜開眼睛,胸口感覺沉沉的,我想抬手,卻發現自己不能,我用盡全力去扭動可以扭動的任何部位,卻發現自己儼然像一具隻有靈魂的死屍。


    那時我是害怕的,因為我很清楚這身體的確不是我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我決定放棄選擇繼續睡去的時候,卻突然醒了過來。


    坐在雲朵上的我迴憶剛剛經曆的一切,感慨萬千,我搞不懂的是這究竟是夢還是真的。


    我輕輕揮了揮胳膊,我輕輕抬起自己的腿,我慢慢的站起來,在雲上跳了跳。


    我朦朧間又看到那個身姿窈窕的仙子在月下曼舞,她轉著圈的那刻,裙子飛舞起來就像一朵花。美人千姿曼舞,最美方為停下來的那抹笑。


    她左臂的衣袖垂下來,右手輕輕的把它扶到一旁為的是可以露出被衣袖遮擋下的那副盛顏。


    是她啊,這具身體的主人。


    她的眉間用朱砂點綴的梅花印,很入心。


    她問我:“你打算如何?”


    我答非所問:“我剛剛是靈魂出鞘了麽?”


    她說:“算是吧。”


    我和她長的並不一樣,盡管這些年我是依存著她的身子而活。


    看到她你就會心裏隱隱作痛真是可惜,這麽漂亮的姑娘,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生下來的那刻就被毒害了。


    我說:“我做錯了一件事,永遠也不會被原諒。”我頭埋得很低,聲音也很低:“我怕是無法替你處理狐族的事情了。”


    她說了句:“她無法原諒的是自己。”然後又消散去……


    我趕忙叫了她幾句:“哎,等等,等等,什麽意思啊?”


    豎著發的頭繩突然就斷了,我的發散了下來,我突然感覺這個時刻很像被無常勾魂的那一晚。


    沒了記憶做阿醜的時候,體驗了不一樣的生活,從處處被照顧變成了處處被刁難,從朋友很多變成了經常被嫌棄,從有到無,幸好那時我不知道有這樣的過程,不然更痛苦。


    我的性格比以往多了很多的內斂還有一些謹慎。


    ……


    我又去了冥界,我走到陸判的麵前,他正審理死人,抬頭看見走來的我,露出了八顆牙。


    他把手裏的文書遞給身旁的鬼差說了了句:鍛煉你們。就從那裏走了下來,帶著我離開。


    我心情不好,看著他心裏更加酸澀,好像是外麵受了委屈的孩子,跑迴家後,娘親問了句:“怎麽了。”


    立馬淚撲朔。


    其實扛了很多,但是最怕那句:你怎麽了。它會瓦解你一切的堅強偽裝,瞬間證明你是一個十分脆弱的人。


    他抱著我拍了拍我的背算作安撫。


    吃飯的時候我緩了情緒他問我:“你怎麽了,和我說說吧。”


    我吸溜了一口麵條,嚼了嚼開始說:“我太倒黴了,我前些日子和小猴子達成了盟約,因為她現在領著散妖,我們狐族打不過隻能聯盟。”


    他抱著拳頭,點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放下筷子繼續說:“然後我不知道黑狼和胡英有個不約而同的約定,就是不搞突然襲擊的陰謀手段,要正麵對抗。然後小猴子偷襲和我打過了招唿,我沒當迴事就沒告訴胡英。”我歎氣:“誰知道,她竟然因此使黑狼和她從此路人。


    ”


    他說:“不關你的事,你就別跟著瞎摻和。尤其是別人的感情,總歸如何都是裏外不是人。”


    我欲哭無淚:“我真心沒摻和。然後我和她道歉了,但是她不原諒我。”


    他說:“其實她隻是暫時的不通透,以後就會想明白了。”


    我點頭,然後又專心的吃麵,還不斷的淋一點醋。我說:“好些日子沒見你,是不是特別的忙?”


    他說:“倒也不是,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請講。”我說。


    這酒館裏的鬼魂依然不少,大家就坐在各自的板凳上,吃麵後離開,散了第二天又聚。


    陸判說:“一個王宮貴族的兒子,他打小就聰明,年少就有為,被封為神童。無上風光,不是誇張啊,他的父親特別寵溺,覺得就連走路都會累著自家的神童。於是就常常叫仆人背著,那孩子就嬌蠻任性,自大自狂,他參加科舉的那年,全國上下都盼著他高中,大家是一起等著他長大的,但是最終他連走路都不會。”


    我唏噓:“寵溺不是好事情。”


    他笑著問我:“嗯?你覺著是誰毀了這個神童?”


    我自信滿滿:“當然是他爹了,這明顯就是恃寵而驕啊!”


    他說:“我強調的不是寵溺,你再猜猜唄。”


    我又捋了幾遍前因後果:“是他自己?”


    他眼角彎的如月牙:“不是,我強調的是習慣。”


    我震驚:“原來是這樣。是啊,習慣會使一個神童連路都不會走。”


    我沉默著想了想他點給我的道理:“所以,你怕我習慣了有你在?所以你不能讓我習慣。”


    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這大師做的牛肉麵的確比我做的水準高吧,我上次是師父手把手教的。”


    我的心裏從此刻開使和他道別,我的直覺告訴我他該走了,我時刻準備著。


    他手裏握著根頭繩,走到我身後揪著我的頭發,為我束發,指法輕柔,但我心裏不舒服。我沒問他也沒說。其實本來就是如此,沒有誰永遠都在,我們相遇過後轉身道別的時候就從容一點吧。


    我說:“你做的味道是那個味道,但是卻有個瑕疵,就是麵不怎麽規則。”


    他抱怨的時候蠻像小孩子的,嘟嚷著說了句:“那麵可難扯了,真的我第一次做麵,扯成那樣算不錯了。”


    我笑:“是啊,很不錯了。至少比上次的菜好吃。”


    他佯裝生氣:“你這個沒良心的。”


    我坦誠:“你別擔心我的,我遠比你想象的堅強。”


    他正為我束發的手突然就停滯了,然後我聽到頭頂笑聲有點誇張,就像是佯裝出來的:“這發真難綁,我手也不知怎麽就有些顫抖。”


    我也笑:“我自己來吧。”


    他說:“好了。”


    我說:“陸判,我困了,有些累。”


    他說:“那就倒頭睡吧。”他突然問了句:“你的金剛杵呢?”


    我說:“我擱在了狐族自己的營帳裏。”


    他卻有些生氣:“你知道什麽叫做兵器在主人在,兵器亡主人亡麽?都說了它是有感情的,你怎麽可以把它丟下呢?”


    兵器也是有感情的,你怎麽可以把它丟下!


    我抬頭盯著他,他的氣勢立馬弱了下去,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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