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那段時日是不能搞明白什麽是喜歡的,有些事也沒那麽難忘。喜歡是占有是我的那你就不能是別人的,但是我的性子比較隨和,這些年總是信奉: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你若是真的是我的,就不會是別人的。


    鍾馗不是我的,他就是別人的。


    所以我隻是難過,並不生氣。


    那一天,我從凡間購置了大批燈籠,本著照亮這裏的原則,又紛紛發放給各戶,陸判陪著我一起。


    其實有些事有更加簡單的解決方式,我一揮手就行了,但是複雜一點更有趣。我和他說:我要親手掛這倆燈籠在凝魂城的城樓上。


    他說:你掛吧,我在下麵扶著你。


    他揮手變出一個竹梯,然後支在了這城門上。


    我迅速爬上了竹梯。然後對下麵的陸判笑了笑“哈哈,我厲害吧,這麽快,可見我身手多麽矯健。”


    他不想拆穿我,也笑著附和我:“是啊,你很棒。”


    聽了這話十分的滿意,就轉過身巍巍顫顫的努力向前傾著掛燈籠。


    終於掛上去了。


    我開心的喊著:“是不是很像過年。”


    他說:“像。”


    陸判相較鍾馗,才識方麵略遜一籌,聽說他是一個不怎麽聰明但是很努力的書生,我爹在世時他就在了,勉強和我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認識認識得及早,但是一直沒怎麽和他共事。直到我無枝可依的時候,這個永遠一副少年模樣的神出現了。


    其實我是個半神,因為我爹是神,娘親是人。


    我此刻也不算什麽神,除了會點法術,我會感覺到冷感覺到疼。也很脆弱,如果有哪個狼子野心的把我殺了,我這交椅隨時可以換。這個秘密知道的不多陸判是其中一個。


    我要是成為真正的神也不是沒機會,據說等到及笄那一年我挨個劫,此劫挺的過來就過來了,挺不過來就換冥王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見過陸判一麵。我才到他膝前。那時小不懂事看到了個帥哥哥,就抱著不撒手揚言:我也要建座金屋子把他藏起來。


    這也算是我有生以來不能提及的黑曆史。好在那時候隻有我爹我娘,此事也就當笑話過去了。


    後來長大了,這麽多年,我沒法正視他的感情,因為太熟了,對我的好我也隻當是朋友間的。


    這會兒功夫燈籠也掛好了,我開口問:“陸大人,快看看我這燈籠上的字可不可以露出來。”


    這一對燈籠是我親手題的字,八個字,一隻各四個——前塵過往,得失亦然。


    凝魂城裏都是無法往生,生平又沒做過什麽壞事的可憐鬼,他們孤零零的遊蕩著,沒有衣冠塚,沒有祭祀他們的人,我就都收留了。


    我們對無能為力的事抱憾終身,可惜欠的還不了,也沒有迴頭的機會。事情也約莫就是個這了,我提此八字願前塵過往,得失亦然。


    就是算了。


    字不怎麽好看,但總歸親手提的才更有意義。


    陸判說:“看不到。”


    我轉了轉:“這樣呢?”


    他說:“沒啊。”


    我又摘下來,換了個方向掛了一下。


    他說:“可以了。”


    這倆燈籠都掛好後,腳下的竹梯卻沒有了,我大叫一聲,事出突然也來不及施法。我心想:傷筋動骨百八十天才能好啊!


    梯子是他故意弄沒的,就是這一刻我開始讀懂他對我不單是朋友間的感情。


    我突然想到他對我說:阿荼,你可知喜歡是藏不住的。


    在我喝酒時他說:你開心就好


    在我要給他隨份子時他說:白癡。


    喜歡是藏不住的,不喜歡也是一樣。


    他接住我的那一刻本是極浪漫的場景,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意在接住我的那刻化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以及痛苦的皺眉。


    我急忙跳了下來,尷尬得問:“我是不是太重了。”


    他笑了笑:“本來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超出了預估。”


    我滿臉通紅嘴硬道:“誰讓你施法變走我的梯子。”


    有些相遇是注定的,你自己也沒意識到,但真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想開點,你失去的那刻意味著你也必將會得到什麽,隻要你敞開心扉。


    他問我:“阿荼,你願不願意和我一道去凡間過年。”


    我:“哈哈,願意啊。”


    於是我們約定一起過年。


    我是幸運的,總被陪著,但是自己沒看到。


    踏入了凝魂城裏,裏麵的魂魄都往一個方向簇擁,說是有誰在搭擂台。


    我十分奇怪,一臉的八卦,在爭武林盟主還是比武招親啊?


    這種熱鬧怎麽可以少的了我,我拉著陸判就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熱鬧要一起湊才有意思。他本著舍命陪君子的態度,即使覺著無聊也甘願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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