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狄在龐堅進入暗獄後,以為再難碰到龐堅,祂覺得龐堅應該不會歸來。


    一位如祂般的神靈,既然有能力進入其它天地,還不是大肆掠奪,收獲一方世界奇珍?


    龐堅既然能進,自然亦能出。


    他完全可以在那方天地強者還沒反應過來前,拿到自己相中的東西,再及時離開。


    如若一方天地,沒有強過他的存在,更是能夠占山為王,教化裏頭的智慧族群,令他們將其視為神靈。


    天外星河的神靈,進入一方後綴為“界”的天地時,往往都是這麽幹的。


    這樣的事件,在古妖界也經常發生。


    番狄隻聽過人族之神的傳說,以前並沒有接觸過,祂對人族之神的了解不多。


    祂隻當龐堅和那些各族神靈行事一樣。


    龐堅的歸來,讓祂大為意外,也愈發不敢胡來。


    明知祂是什麽處境,明知祂渴望著什麽,龐堅還敢迴來再見祂,不就是對祂毫無畏懼?


    “一個叫暗獄的天地,生活著暗靈族的族人。在暗獄中,有一位強大的生靈名為吞星者,祂不久前還牽動了一顆星辰,將其直接納入暗獄。”


    龐堅道出他的發現。


    “暗獄,暗靈族?這族群……沉寂很久了。”番狄身為外域古妖族的妖神,想了一下就說:“我記得很久以前,有一個自稱暗影之神的神靈,就出自詭霧中的暗獄。”


    “可這位神靈,踏出暗獄不久便隕落了。在祂之後,暗獄再沒有新的神靈在天外活動。”


    “至於你說的吞星者,能夠牽動一顆星辰,將其拉扯在暗獄進行蠶食。我感覺吞星者,極有可能是一位異靈。”


    說到“異靈”時,番狄有些激動。


    “何為異靈?”龐堅虛心請教。


    “有靈魂,但沒有血肉的非常規生靈,統稱為異靈。如你我,還有那些各族的強者,神靈,各個都有血肉之軀。”番狄有些尷尬,低頭看了看自己金色骸骨的軀體,道:“我隻是被詭霧銷蝕了血肉,本來我是有的。”


    龐堅點頭,示意祂繼續說。


    “異靈不同。”


    “他們可能是覺醒了智慧的樹木,山和石,一片海,或者其它奇形怪狀的金鐵物件。異靈也能進階壯大自己,也有令人動容的力量。然而,在外域神靈眼中,絕大多數異靈都是祂們用來鑄造神器的材料。”


    “你說的吞星者,應該就是異靈之一。”


    “我依稀記得,這種異靈前期吃食山川,中期煉化碎地,最後才有吞食星辰,汲取星辰內部養分的能力。”


    “祂自稱吞星者,能牽引星辰進入暗獄,應該是一位非常可怕的異靈了。”


    番狄又看了看自己的狀態,哀歎道:“以我目前的狀況,碰到敢對星辰謀劃的異靈,一丁點勝算都沒。”


    龐堅默然不語。


    他想到了有“世界之樹”之稱的龐靈,蝕界藤早前就是一棵小樹,祂最初同化千裏雲澤,隨後是天運碎地,然後又是天垣碎地。


    現在,祂兼並了更多碎地。


    可祂不是煉化吞食,而是將一塊塊碎地,打造成獨屬於祂的地界。


    非血肉生靈,有智慧的樹木,不就是番狄口中的異靈?


    “你聽過世界之樹嗎?”龐堅於是問道。


    “當然!世界之樹的名頭,實在是太大了。”


    番狄立即迴應,道:“那可是最高層次的異靈之一!”


    “你所說的吞星者,隻能牽動一顆星辰徐徐吞沒。傳言,最厲害的世界之樹,能雄霸一片星河,一截截枝幹都能穿透星辰!”


    “在我們古妖族的記載中,就有這麽一顆世界之樹,被眾神合力才砍殺掉。”


    “那棵世界之樹,飄蕩在星河深處,似乎將幾個星域蠶食殆盡,令眾多星辰黯淡無光。”


    “祂被砍斷燒成灰燼後,就沒有新的世界之樹在天外橫行。同為異靈,暗獄的吞星者,和世界之樹不是一個級別。”


    番狄巍峨的金色骸骨之軀,還在詭霧中比劃了幾下。


    祂的骨節,祂背後的骨翼,還有祂的爪牙,向外部舒展著串聯出一顆顆雷球。


    在祂骨頭上,突然多出的幾十個熾烈雷球,就是祂仿造出來的星辰。


    龐堅腦海頓時有了畫麵感。


    一棵大到超乎他想象極限的古樹,紮根在一方星河,枝幹向外無限延伸,竟然將一顆顆星辰都給穿透。


    何等壯觀?何等的恐怖?


    龐靈來頭居然如此大?


    祂要是成長到極致,一直待在煉獄天地,祂的枝幹最終是否能穿透所有的碎地和陸地?


    真有這麽一天,偌大一個煉獄,所有層麵的天地,豈不是都成了祂能隨意攫取養分壯大自己的力量?


    那樣的祂誰能應對?


    想到這,身為龐靈的締造者,龐堅都隱隱不安。


    他默默下定決心,有可能的話一定要將龐靈帶出煉獄,不能讓祂將煉獄天地給毀了。


    “對了,你現在的狀況,需要什麽才能恢複一些?”


    龐堅突然話鋒一轉。


    番狄的掙紮猶豫,他也是看在眼底的,知道番狄在糾結什麽。


    想要剔除番狄內心的惡念,其實也非常簡單。


    ——隻要讓祂看到希望,讓祂能夠維係住生命,祂就不會冒險下手。


    這可是一尊實打實的妖神,若能恢複巔峰力量,要是能夠將祂弄到煉獄,祂足以和那頭老雷龍掰掰手腕。


    而且,如番狄般的妖神,本就敵視異族信仰的神靈。


    祂還來自古妖界。


    讓祂到了煉獄天地,會是妖族的一盞明燈,可以告訴妖族在煉獄之外的星海中,還有一個叫古妖界的地方,能夠供他們生存。


    煉獄內部,妖族和人族的主要矛盾分歧,就是在戰後沒有能拿到應得的領土。


    天禁要是能夠在某天裂開,妖族也能踏出煉獄,古妖界就是他們在天外最佳的棲息地。


    “蘊含生機的血肉,藏有雷霆閃電力量的晶石、木材,能夠恢複魂能的藥汁草葉!”番狄忍不住嘶喊起來。


    “好,我會幫你留意。”


    話罷,龐堅便重返暗獄。


    ……


    另類天地中,天穹之上,隱隱有數顆光芒不算耀目的星辰。


    生活在暗獄的眾生,抬頭就能看到那些星辰。


    它們亙古不變。


    和煉獄不同,暗獄是不活動的,它永恆靜止。


    因此,那些高懸在暗獄之外的星辰,就是此地眾生唯一能看到的天外奇景。


    太陽,月亮,隻是傳說中的存在。


    數萬年前,就有打破天禁踏出暗獄的非凡存在,在外部星空看到了日月。


    那位暗靈族自己的神靈,以祭壇和他們溝通時,曾和他們詳細描繪過。


    因此,暗靈族族人知道在天外星空,有無比熾烈的太陽,有光芒明淨的月亮。


    他們對天外也充滿了向往,也滿心的憧憬,想著有一天若能踏出暗獄,去那浩瀚無際的星空看一看該有多好。


    可吞星者的到來,瘋狂地壯大,卻扼殺了他們衝天的可能。


    ……


    天梭船艦中。


    七位暗靈族的老者,搭建出一座祭台後,便在一旁默然等候。


    六角形的祭台以暗星石為主,輔以各種含有空間異力的鑽石寶晶,由聖女翠翎來試著溝通天外。


    此刻,身穿精美法袍的翠翎,正動用血脈力量和祭台產生共鳴。


    這是她被選定為聖女以後,第七十五次坐在祭壇上,她以自己的軀體、靈魂為坐標,渴望能得到暗影之神的注目。


    九百年前,誕生於暗靈族的最後一位暗影之神,成功打破天禁踏入天外。


    後麵的兩百年,暗獄的那些暗靈族族人,還時常能通過祭壇溝通祂,從祂口中獲知外域星空的奇妙。


    可之後的七百年,祂忽然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迴應過祂的那些族人。


    而在五百年前,突有名為吞星者的異物在暗獄天地冒頭。


    初期,吞星者隻是吞食很小的碎地,將碎地內部的能量養分一一吸盡。


    吞星者逐步成長,又開始吞食大陸,令三個大陸相繼淪為死地。


    最終,吞星者具備了牽引外部星辰,以較小星辰為食的力量。


    暗靈族的強者,一開始沒有太過在意,沒將吞星者當迴事。


    等覺察到不妙,聯合起來討伐圍剿吞星者時,那吞星者已經成了氣候。


    暗靈族戰士付出慘痛代價,也隻是讓吞星者重創。


    之後,吞星者傷愈便發動報複,將暗獄的一塊大陸吞食殆盡。


    從此,吞星者就成了暗獄的噩夢,再也沒有任何生靈能和吞星者抗衡。


    祂一邊以暗獄的陸地為食,一邊獵殺暗靈族的九級戰士,以九級戰士的靈魂為食,讓暗靈族一蹶不振。


    暗靈族強大的九級戰士,在沒有晉升十級血脈前,便會被吞星者尋到吸食魂魄。


    數百年來,這個族群九級血脈的戰士都變得越來越少,十級……更是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他們也失去了衝破天禁踏出暗獄的所有可能。


    六角形的祈神祭台,空間異動緩緩平息。


    沒有陌生的意誌降臨,沒有任何光影符號,在這座古老的祭台顯現。


    “大祭司,暗影之神……十有八九隕落了。七百年了,祂再也沒有迴應過我們。祂若收到訊念,知道有吞星者肆虐祂的故土,祂怎麽能夠視而不見?”


    一位年輕的暗靈族族人,聲音帶著絕望的哭腔,他嚷嚷說道:“我爹,剛剛突破到九級血脈,我攔不住他啊!晉升到九級血脈,就會落入吞星者的視野,他為什麽非要自尋死路?”


    臉上布滿老人斑,不知活了多久的大祭司,怒喝道:“你以為天祿當真傻?他是看到吞星者,又拉扯一顆星辰進入暗獄,知道吞星者暫時無暇顧及其它,才會果斷地晉升到九級血脈!”


    “他求的,是在吞星者煉化那顆星辰之前,將血脈再次突破到十級!”


    “隻有十級,才有一線希望打破天禁,才能從這個被封禁的天地踏出!”


    “機會,確實非常非常的渺茫,但畢竟還是有的!”


    “他是最近百年我們暗靈族的最強者,他在八級血脈蟄伏了多年,就是在等這一次機會!我們要祈禱,祈禱吞星者吸納這顆星辰的時間足夠長,長到天祿能將血脈提升到十級,從而破開天禁而出!”


    “必須要有人踏入天外,並在外部星河成長起來,才能歸來解決吞星者。”


    大祭司仰望星空,滿臉希冀地說道:“在那顆星辰落下時,我看到了一些奇異的影子,應該是外部的神靈。翠翎,你繼續和祭台保持共鳴,將動靜散逸到天外。沒暗影之神迴應,別的什麽神靈也好,隻要告訴祂們有吞星者在我們暗獄就行。”


    聖女翠翎,低著頭幽幽道:“隻有從我們暗獄誕生的神靈,才有那麽點歸來的可能,而且也同樣艱難。非暗獄的神,即便知道暗獄的位置,也破不開天禁的。大祭司,這都是你教導我的暗獄基本法則,你難道忘了嗎?”


    聞言,大祭司眼中的渴望光芒,又忽地熄滅了。


    “是啊,外域的異神,壓根來不了暗獄。我老了,我開始變得健忘,在我還是大祭司的時代,恐怕看不到吞星者的消失了。”


    他麵色灰暗,輕輕搖頭歎息。


    一群暗靈族的族人,也都黯然傷神起來,不知希望會在何時降臨。


    ……


    詭霧中。


    龐堅鋪展神識,默默聆聽了一會兒,確認暗獄存在著複雜能量。


    由草木之力,水之異力,星力,寒力等偏陰柔冰冷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了暗獄的力量基礎。


    感覺上,像是煉獄天地一些力量駁雜的靈地,隻是能量要更為淡薄。


    星空的永恆不變他也覺察到了,知道這是個沒有白晝,永遠都是幽暗的天地。


    “怪不得叫暗域,沒太陽、月亮出現,隻有星光照耀,天色自然是暗的。不過,比起煉獄的第四界還是要好些,至少在這裏還能見到星辰。”


    嘀咕了幾句,龐堅決意和暗靈族的族人聊一聊。


    “嗖!”


    猶如天神降臨,他在聖女翠翎坐落的祭台陡然現身。


    他以不朽元神站在祭台的那一刻,埋藏在他胸腔的一顆極寒星辰,引發了祭台內部眾多空間脈絡的異動。


    一道和天外某位神靈唿應的氣息,忽然越過天禁扶搖上天,如燈塔般散逸波動。


    而這波動,隻有與之契合者,方能以神魂捕捉感知。


    “龐堅!”


    寒晶女神在月之神殿失聲驚叫。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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