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界,南淵。


    鬼祭宗。


    因坐擁兩位真神,鬼祭宗比九黎宗的底蘊更為深厚,門中不朽境大修一共十九。


    刑恆就是其一。


    對任何宗派來說,不朽境都是頂梁柱,每締造一位都傾注了宗門海量的資源。


    因此,不朽境大修的命也很重要。


    此刻,鬼祭宗的現任宗主商燁,就站在擺放“命魂牌”的幽暗石殿。


    他將對應刑恆的那個“命魂牌”取下,注入神識進入查看。


    刑恆在魂飛湮滅前的一刻鍾,所經曆的每一件事,都被烙印在“命魂牌”中。


    他看著刑恆通過黑玉腰牌和人溝通,看著刑恆躍出鬼雲船,看著龐堅禦動源魔劍而來。


    也看著刑恆被龐堅斬殺。


    “劍樓,龐堅。”


    商燁當即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先是被深深震撼了一下。


    在青冥鬼火冒出的恐怖雷霆,內中蘊藏的大道真諦,令通曉鬼道奧秘的他也感到不安。


    定了定心神,他才開始往下思考。


    “刑恆,為何非要擒殺董天擇,為何在龐堅現身以後,他還是不肯罷休?站在刑恆身後的,乃是……”


    商燁琢磨了一番,也麽琢磨出個所以然來,於是選擇親自向鬼母匯報。


    ……


    鬼祭宗深處。


    一座寸草不生的岩山,被眾多鏽跡斑斑的鎖鏈捆縛著,山巔隻有一個小小廟宇。


    透著濃濃光陰痕跡的鎖鏈,時而傳來令人頭皮發麻的鬼吟聲,鎖鏈如連接著幽冥鬼蜮,如能通往另外一個時空。


    而山巔的那座廟宇,仿佛就是鎮壓一切邪冥鬼物的寶塔,有著無上威嚴。


    商燁在廟宇前站定後,就隔著石門將刑恆死亡一事,仔仔細細地匯報清楚。


    隨後,他便一言不發地等候。


    許久後,鬼母的聲音從廟宇中幽幽響起:“文韜究竟在想什麽,連我也猜測不透了。”


    護法刑恆,二長老薑岑,皆是穆文韜那一脈的人。


    同樣是不朽境,薑岑想要指揮刑恆並沒有那麽容易,從商燁通過“命魂牌”所見的畫麵來看,和刑恆對話的絕對不是薑岑。


    如果是薑岑,刑恆不會表現的那麽謹小慎微,不會那麽的敬畏。


    整個鬼祭宗,除了鬼母以外,隻有另外一位真神能讓刑恆如此服服帖帖。


    就連身為宗主的商燁,也自知沒那個能力,沒那個身份地位。


    所以,授意刑恆生擒活捉董天擇,在龐堅現身以後依舊不肯罷休的,就是鬼祭宗的另一位真神穆文韜。


    ——他也是鬼母的師弟。


    商燁低頭請示:“對劍樓,我該如何做?”


    “人族,需要一個比厲兆天更強的劍道奇才,更需要一位強大的劍神。”鬼母的聲音沒有情感,冰冷地說道:“在當下這個時代,沒有真神會去阻擾至強劍神的誕生,我不能阻擾,文韜當然也不行。”


    商燁別頭,看向百裏外的一處墳堆,道:“那……”


    “不要以你鬼祭宗宗主的身份做任何事情。文韜目前不在宗門,我也不知他去了何處,我會等他主動來找我。”鬼母再道。


    商燁恭敬點頭:“那我懂了。”


    ……


    身為一介散修,尚秀春能在鴻都城紮根,並晉升為不朽境,自然有過人之處。


    他的過人之處,就是在嗅到危險時,能第一時間抽身離開。


    他苦心經營鴻都城多年,在城內設置交易區,弄出茶樓酒肆,各類聲色犬馬的歡場,供那些刀口舔血的散修逍遙。


    借此,他撈取了數以千萬的靈石靈玉。


    鴻都城,一直都是他手中的一座巨大金礦,對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然而,當他意識到這塊鴻都碎地,已經成為某種可怕勢力選定的博弈之地,而且還牽扯到了劍樓和鬼祭宗以後。


    他便當機立斷地割肉離開。


    “活著,在這個亂世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如幽電一般射出鴻都碎地後,尚秀春念念不舍地,又迴頭深深看了一眼,歎道:“你們神仙打架,為何偏偏選了我經營的鴻都碎地?”


    他不知道在暗中,到底牽扯著什麽力量,可他明白他招惹不起。


    一眼過後,他重新調集力量,想著該隱姓埋名逃往何處。


    “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魔淵。”


    他很快敲定了目標。


    也在此時,一扇奇大無比的白骨門,忽然坐落在他前方虛空。


    千丈高的白骨門,正處於敞開的狀態。


    門後,隱隱浮現一座以白骨鑄造的古老城池,有眾多沒有血肉的枯骨正在城內行走。


    那些枯骨不限於人族,有兇獸,有異族,有眾多消逝在光陰長河的異類。


    一道骨瘦如柴的身影,穿著寬鬆的灰白法袍,滿臉堆笑地從恢弘的白骨門踏出。


    出來後,他便溫聲勸告道:“尚秀春,鴻都城不能沒有你,勞煩你迴去。”


    “白骨門,白骨聖人呂青河,你居然還活著!”


    尚秀春駭然失色。


    白骨門和血靈教一樣,也曾經是第二界的大宗,也被第一界大宗定義為歪門邪道。


    白骨門的門主,自封自己為白骨聖人。


    這個邪門宗派懂得煉製白骨傀儡,異族,兇獸、靈獸,人族,都能被白骨門的邪術煉為白骨傀儡。


    可這個宗派,已被覆滅了近千年之久,白骨門的門徒出現一個就被殺一個。


    最近幾百年,白骨門漸漸銷聲匿跡,連一個門徒都沒再現過。


    白骨門的最後一個白骨聖人,就是眼前的呂青河,據說是被劍樓的大長老蔣冉斬殺。


    時隔多年,呂青河竟然重現世間,看修為境界……似乎已達不朽境巔峰!


    “誘導龐堅進入鴻都碎地,搗毀那座空間傳送陣的,就是你呂青河?”尚秀春沉聲道。


    “不是。”


    呂青河笑著搖頭,他站在那扇千丈高的白骨門戶前方,渺小如蚊蠅。


    “我隻是其中一個封禁者,我封禁的路線就是這條。”呂青河很有耐心地,對尚秀春解釋:“還有幾條路線,分別被血獄宗、黑木教這樣的宗派封禁。這塊鴻都碎地,隻允許人進,不讓人出。”


    “尚兄,請見諒。”


    呂青河一臉歉意地鞠身。


    他背後那扇千丈高的巨型白骨門戶,猛地燃起森白火焰。


    冰冷徹骨的火焰一起,就從門戶後方的白骨城池中,闊步走出了一些骸骨巨人。


    “請迴!”


    呂青河彎下來的腰身剛剛挺直,便有一股宏大的邪惡神力,忽然從白骨門戶內湧出。


    尚秀春的軀身,被那股邪惡神力推動著,如滾滾浪潮中的一個小蟲子,根本無法撼動天威,再也無法掌控住自身。


    他就這樣順勢落向鴻都碎地。


    “城主!”


    那些因為他的果斷撤離,也自知大事不妙的散修們,同樣尾隨他逃出鴻都城。


    但卻突然看到他,竟然從碎地外部的虛空中,不由自主地敗退歸來。


    ……


    湖澤岸邊。


    董天擇破開湖麵,才在龐堅的身旁停下,兩人就聽到在碎地最北方的虛空中,傳來了那些散修的驚恐怪叫。


    “果真有蹊蹺。”


    龐堅眉頭一皺,當即衝到了高空,聚集神力眺望北方天穹。


    一扇白骨鑄造的巨大門戶,矗立在鴻都北方的虛空,有一具具沒有血肉的白骨傀儡,正浩浩蕩蕩地從那門戶內向外走。


    “白骨門!”


    “真正的邪惡宗派白骨門!”


    “白骨聖人呂青河!他不是被劍樓的蔣冉給殺了嗎?他怎麽又出來興風作浪了?”


    散修們驚恐怪叫。


    有人一見情況不妙,就打算繞開那座白骨門,從碎地的另一邊逃離。


    一片血腥味刺鼻的汙濁血海,在碎地西方的虛空出現,有幾位裹著鮮紅衣袍的修行者,大笑著在汙濁血海冒頭。


    “血獄在此,爾等可敢進來?”


    一名肥碩的中年婦人,臉上蓋著厚厚脂粉,嘴唇像是塗抹了鮮血,笑嗬嗬地衝著靠近者大笑。


    她臉上厚重的白色脂粉,襯托上嘴角的鮮紅,讓她望著頗為瘮人。


    “血獄!血獄宗!”


    一個魂遊境散修頭皮發麻地,衝到了那片汙濁血海的位置,聽到血獄名號正要掉頭逃竄,就被那肥胖婦人抬手往後一拉。


    她掌心暗紅血光湧動,生出超強的吸力。


    那位魂遊境的散修,身不由己地朝著她掌心飛來,在途中五髒六腑紛紛爆滅,骨肉直接炸裂。


    未等落入她掌心,散修便成為一團血泥,融入到那片汙濁血海。


    “黑木教!”


    “有黑木教的教徒現身!”


    鴻都碎地的東方,亦有散修發出驚恐絕望的怪叫。


    龐堅扭頭一看,當即注意到東方虛空,憑空多出一片陰沉的黑色樹海。


    從那陰沉的黑色樹海中,他感受到的氣息,乃是枯亡和死寂。


    龐堅腦海,頓時浮現出那位寄托在木頭人體內的外域異神,那位異神曾欲圖侵染吞沒雲澤的世界之樹。


    祂散逸的氣息,就是令萬物走向枯亡死寂。


    黑木教,定然和祂有些瓜葛。


    “奔著你來的,還是劍樓?”董天擇祭出陰靈血戟,左右看了幾眼後,沉聲道:“你應該立即向劍樓求援。”


    “而我,也將和她說一聲。”


    董天擇主動以眉心印記溝通龐琳。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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