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人苦笑一聲,誠摯的說道:“重八,你嗬護這個孩子,說實話妾身心裏高興,隻是這孩子驕傲暴躁,驟然間成為封疆大吏,占據高位,手握數萬虎賁之師,難免得意忘形,萬一犯下大錯,影響到了江南局勢,便是萬死也難贖其罪,更何況,江南與張士誠決戰,淮安水師勢必是一支核心主力,朱振身為主帥,若是兢兢業業固然最好,可


    萬一出了差錯,那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說到這裏,朱元璋這才恍然大悟。說來說去,原來馬夫人擔心朱振屆時擔任淮安水師主帥,成為眾矢之的,朱振現在便已經是一地伯爵,將來自己登基稱帝,自己是封他王爵,還是公爵?都是跟著自己打


    天下的,都立下不小的功勳,憑什麽朱振就可以有那麽好的優待?


    很多人看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但卻生了一顆妒忌之心。


    到那時候,朱振必然是木秀於林,不知道多少眼紅心熱的人背地裏做手腳,而朱振性格直接,若是發生這種事情絕對不會退讓,到時候爭鬥就開始了。


    如此想來,自己這婦人還真的是眼光長遠……


    將餘通海派往淮安,既平息了沿海士族的不滿,又使朱振不至於一枝獨秀,成為眾矢之的,的確是保護後輩的好算盤。朱元璋端起手中水碗,一飲而下已經不算是太涼的酸梅汁,緩緩的籲了一口氣,對馬夫人說道:“世人都說夫人,安居內宅,不問世事,與世無爭,是當世賢惠女子的典範


    ,可他們卻不知道,論起政治智慧,便是那些久居宦海的老東西,都未必比得上夫人你。咱家能得到夫人的幫助,實在是得天庇佑。”


    朱元璋是心高氣傲之人,這話能從朱元璋嘴裏說出來,不得不說是個極佳的讚美之語了。馬夫人卻笑著施施然說道:“重八,按理說我一介女子,不該說這些話,也擔不起你這般評價。可這江山是咱們一步步打下來的,我要為咱們的江山考慮,也要為我們的後


    輩們考慮,如果我管得寬了,你可別在心裏記恨我,說我一個女人多事。”朱元璋哈哈大笑,說道:“夫人啊,你我夫妻一場,本就是一體,況且當初如果不是你費勁千辛萬苦,保我性命,可能現在我朱元璋連命都沒有了,所以莫說咱的政務你要


    管,便是將來坐龍椅,咱也該讓你坐一半。”


    說到這裏,朱元璋語氣揶揄道:“天天領著一群婦人做針線活,仿佛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沒想到在朱振這事兒上,反而將你給逼了出來,沒想啊,沒想到。”


    馬夫人臉頰微紅,訥訥不能言。


    心中即是羞赧,又是感動。


    重八依然是那個頭發有點禿的重八啊。


    一大早,朱振便來到了碼頭。小丫頭胡井雪這些日子對朱振異常的不滿,因為上次朱振不允許她跟著隊伍出海,就已經好幾天沒說過話,後來朱振的事務越發繁忙,用起來順手的人才越來越不夠用的時候,全心全意指著胡家能夠派人來支援自己一下,因此唯恐這丫頭一怒之下返家,從而影響到與胡家的合作,唯有好吃好喝的陪著好話,這才讓這個沒什麽心機的小丫


    頭消了怒氣。


    這也讓端木雨荷安插在朱振身邊兒的仆人很是疑惑,這女人到底是誰?怎麽這般得到伯爺的器重。


    而此時,朱振站在碼頭,看著遠處正緩緩進入港口的一艘大船,心情很是有幾分期待。


    胡家在拖拖拉拉的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履行了之前的約定,率領胡家家族人馬抵達連雲港。現在連雲港的各項工程已經全麵鋪開,磚窯、鐵廠、水泥廠等等作坊開始源源不斷的提供建築原料。磚窯好說,隨便找個黏土多一點的地方挖土燒磚便是,鐵廠隻是將南


    山礦場運來的優質礦石加以冶煉,得到高品質的鋼材,以之製造槍炮或者軸承、工具鋼等稀罕物事。


    最難搞的是水泥廠……


    水泥的燒製一點都不難,但是難在如何磨製成粉。不成將燒製完成的水泥磨成細粉,那麽它的功用就等於沒有,也不可能用來建築。因此,朱振在臨洪河上遊特意攔江建了一道水壩,使得水流經此的時候加快速度加大動能,在水壩上建了一長溜的水車,無數的水碓房,幾十台石磨晝夜不停的磨製水泥


    。


    工程越來越大,所需勞工尚可稍緩,但是工匠眼中不足,大大製約了工程進度。


    一句話,識字的人太少,大多數人連規劃圖紙和工藝要求都看不懂,更不要說領著一群勞工幹活……


    人才!


    人才越是短缺,朱振將學堂建起來的心思便愈加迫切。


    這可不是像是過去國子監那樣的學府,教教四書五經就完事兒了,而是培養各種各樣人才的搖籃!


    以前看的時候,發現似乎每一個想要在古代改變現狀、有所作為的穿越者,幾乎都將建設一個教授自然科學的學堂當作首要目標。


    到現在的朱振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大量的精通算學、物理等等知識的人才,所有的規劃都隻是空中樓閣,根本不可能實現。


    這就像是哈工大,有了他,才有了……


    大船緩緩靠近碼頭,船頭上胡家老者卓然而立,遙遙的向朱振揮了揮手。


    胡井雪早已樂得在棧橋上直蹦,大唿小叫的唿喚著族人的到來。


    朱振嘴角一抽,這丫頭雖然看上去天真無邪的樣子,但是精力充沛,似乎對任何事情都包含著旺盛的求知欲,著實令人頭疼……


    大船靠上碼頭,胡家的長輩當先跳下船舷,胡井雪輕盈的身形已經乳燕投林一般撲進老者的懷裏。


    朱振則向身後招招手,一幹朐縣的官吏齊齊上前迎接。


    “老人家,本伯等您可是等了好久!哈哈,歡迎歡迎!”朱振笑逐顏開的迎了上去。


    胡家老者捋須笑道:“幸不辱命!”


    然後拍了拍胡井雪的肩頭,一臉寵溺的神情:“隻是這丫頭沒什麽規矩,怕是給伯爺帶來不少麻煩吧?”


    胡井雪挺翹的瓊鼻皺了皺,衝著朱振做了個鬼臉,呲了呲牙,那意思你若敢說我的壞話,就要你好看!


    朱振苦笑:“那個……哈哈,井雪姑娘天真爛漫,那個冰雪聰明,哈哈,嗬嗬……”


    他這個神情,雖然什麽都沒說,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唯有天真無邪毫無機心的胡井雪不明就裏,還以為朱振在替她掩飾,大眼睛眨了眨,給了朱振一個“算你聽話”的得意眼神……


    胡家老者搖頭苦笑,卻不忍責備活潑好動的小重孫女。


    在他身後走出一個麵如冠玉的年青人,長身玉立,一襲葛麻衣衫大袖飄飄,幹淨清爽,一如儒雅之氣撲麵而來。


    此人臉上帶著歉然的笑容,抱拳客氣說道:“舍妹調皮,想必為伯爺闖了不少禍事,隻不過舍妹年幼,又是女孩子,還望伯爺多多擔待才是。”這人氣質風度皆屬上上之選,即便是世家子弟當中亦難得有這種眉目疏朗、氣蘊悠然之輩,談笑之間,令人一見心折。或許,唯有以風度相貌見長的吳王李恪能夠與之一


    較高下,實在是朱振平生僅遇的人物。


    胡井雪嘴巴一撅,頓時不滿道:“兄長你怎能在外人麵前這樣說我?再說我根本就很乖的好不好,不信你問問他!”伸出一根纖細的手指,指著朱振。那青年臉容肅然,並未見惱怒,但是眉宇之間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淡淡說道:“汝雖年幼,然身為胡家後裔,自當持身守正、明心見性,何以如此無禮?速速退開,


    罰抄《女則》十遍。”


    “哦……”


    出乎預料的,胡井雪對這青年的訓斥非但沒敢反駁,反而乖乖的應了一聲,老老實實的站在胡家老者的身後,臻首低垂,一副委屈受教的模樣。


    不知為何,朱振反倒對這一幕有些不忍,隨即心中哂然,自己這不是犯賤麽?這死丫頭就該有這樣一個人物鎮得住她才行,不然一天到晚瘋個沒完,著實頭痛。


    可是他眼角的餘光一瞥,便見到胡井雪低著頭一副乖巧的模樣,卻偷偷的深處手指拽了拽胡家老者的衣角……


    老者幹咳一聲,看著青年說道:“大郎啊,是不是有些苛責了呢?雪兒畢竟年紀尚幼,就算是犯下一些小錯亦情有可原,況且伯爺不是也沒說什麽……”


    朱振暗笑,這丫頭聰明啊,不敢直接跟兄長頂撞,就將胡家老者推出來。誰知那青年似乎早已看出胡井雪的小把戲,麵容肅然的拒絕老者,躬身說道:“叔祖明鑒,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正因為雪兒年幼,涉世不深,是以孫兒才會


    對她嚴加管束,若是放任不管,等到將來卻是想管也管不住。雪兒天資聰穎,天賦尚在孫兒之上,怎能因為一些小錯放任不管,從而導致她天賦荒廢呢?”


    老者頓時麵容一整,居然也向青年深鞠一躬,沉聲道:“大郎所言不錯,是老朽因愛生寵,險些毀了雪兒之天賦,受教了。”


    更離譜的是,青年居然坦然受了老者一禮,隻是在老者施禮才還禮,口中說道:“孫兒惶恐。”


    碼頭上的一眾華亭鎮官吏各個震驚,這胡家的家風到底是何等模樣,身為叔祖,居然給孫兒施禮認錯?


    唯有胡井雪趁人不注意,鼓著包子臉嘟著嘴兒,衝著朱振揮了揮粉拳。她終於意識到朱振雖未口中並未告狀,但是事實上這狀卻早已經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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