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朱振的計策雖好,卻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細節問題,那就是他們的對手是乞活營,是在亂世的夾縫中求生存的一群人。


    這群人在人世間掙紮,本身就練就了一身敏銳的直覺。


    但凡是有一丁點兒危險,便會如同驚弓之鳥般逃竄。


    此次因為軍山大營在此駐紮的原因,他們隻敢遠遠的觀察,不敢輕易冒進分毫。雲香溪往西有一處白雪皚皚的高崗,因為年數太久,高崗上的古建築已經塌陷,上麵長滿了灌木叢和雜草,也不知道到底是古代的墳塋,還是古代祭祀的台子,平日裏是


    孩子們過家家,玩些行軍打仗的樂園。


    如今天氣寒冷,孩子們倒是不去了,卻迎來了另外一群陌生客人。


    在高崗後方,是一千人的乞活營將士,他們密密麻麻的躲在高崗後麵,不少人簇擁在一起,以躲避風寒。


    這天氣實在是太冷了,以乞活營的兵丁的念頭,根本就不想出來打仗,反正寨子裏有不少糧食和女人,呆在山寨過個肥冬多好。


    之前有幾個人忍不住想要生火,卻被首領狠狠的抽了一頓鞭子。


    若是此時在高崗方向升起火焰,肯定會引起人懷疑。這乞活營的首領雖然不是正規的軍伍出身,但是這點兒行軍打仗的經驗還是有的。


    軍官們都藏匿在高崗之上的密林之中,唯獨身材魁梧的軍師穿著一件雪白色的袍子,神色凝重的蹲在高崗樹林前的一塊無名石碑之上,手搭涼棚,靜靜的眺望著雲香溪。


    天色寒冷,便是如今富裕了的乞活營將士,也凍得止不住哆嗦。


    首領搓著手,走到近前,順著軍師的眸子朝著雲香溪瞅了半天,瞅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忍不住問道:“軍師,您在觀瞧什麽?”


    “看你我的命!”


    軍師說完之後,再次沉默不語,默默的盯著雲香溪的方向。


    首領搞不懂軍師話語之中的玄機,隻是跟著眺望著雲香溪,隻見雲香溪的村裏的煙囪裏已經冒起了滾滾的炊煙。


    臨近村口,有戶富裕的人家,首領記得是個怯弱的書生,上一次搶劫的時候,便在他家搶奪了不少金銀糧食。


    如今看他家院牆邊兒,晾在槍頭的羊皮,似乎隱隱約約空氣中都有了肉味。


    順著羊皮往下看,便是一壇壇酒甕,看到酒甕,首領不由的想起了上一次自己搶劫的那些酒。味道著實不錯。


    快過年了啊,即便是被自己搶劫了一通,這些鄉民還是籌措物資,準備過年。


    聽著首領不住的吞咽口水,軍師自然也順著首領的視線看去,忍不住搖搖頭呢喃道:“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這是要過年了啊。”


    聽手下說起雲香溪這一次買了不少糧草,乞活營的首領蠢蠢欲動,軍師一直不發話,讓他變得越發的急切。


    忍不住開口道:“軍師,這軍山走了便走了,咱們何不搶上一番。”


    “是啊,軍師搶了糧草,除卻咱們自己那一份,交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乞活營的兵士紛紛開口,小聲議論。


    軍師用眼角的餘光瞥了眾人一眼,他知道自己棲身的隊伍,皆是短視之輩,隻是沒有想到他們那麽急著去送死。


    “你們忘了密信上說軍山是三千兵馬了嗎?今早離去的兵馬可也就一年五百餘人!”


    隨著軍師的話音落下,眾人皆一臉恐慌!


    什麽?


    這雲香溪莫非有軍山的伏兵不成?


    犯不上吧!


    不少人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他們認為軍山犯不著為了一個村子,費那麽大的力氣。


    可是大家夥能夠活到今天,靠得就是一份謹慎,所以軍師和首領下令之前,沒有人敢私自行動。


    那可是在姑蘇闖下偌大威名的朱振的軍隊。


    “他們可以神兵天降雲香溪,那麽會不會來個空城計,擺我一道呢?”


    乞活營的軍師忖度著,趁著朱振未來此地之時,搞搞小動作還可以,真的跟他硬杠,他是一點兒這個念頭都不敢想的。


    人的名,樹的影。


    單單是一個名號,便會讓人止步不前了。


    更何況此事,處處透露著詭異。


    朱振穿上女人的衣服,感覺還差些什麽,便吩咐手下人弄兩個饅頭來,就在這時,村中的婦人卻主動找上門來。


    人未到,聲音先至。聽聲音中蘊藏著的那份自信,不像是村裏的寒門小戶。


    “爵爺,奴家聽說您要穿著村裏的女人衣服,去冒充女人?您是貴人,如何做的了這種事情,何不讓小女子代勞。”老學究的兒媳昂首挺胸的從正門走入,一雙繡花鞋踩在剛剛被清掃後的土地上,留下淺淺的腳印,婦人穿一件金冠綠絲襖,上罩淺紅色比甲,勾勒出驚人的曲線,讓一群


    常年呆在軍營裏的粗人們紛紛側目,忍不住唿吸都有些急促。老學究的兒媳,身邊兒還跟著幾個打扮的很是樸素的村婦,但是也都是年輕秀麗的年紀。一群大老粗不時的吞咽口水,卻擔心失禮,低頭不敢直視這些小娘子的樣子倒是


    煞是可愛。


    在一群婦人中,老學究的兒子最為嬌豔,也最為自豪,因為自己的男人為了整個村子去假傳消息,讓她感覺無比榮耀。


    自己也是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她感覺自己不能落後自己男人太多。雲香溪的百姓大多數都非常的質樸,他們認為軍山的士卒幫這個忙,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讓朱振一個堂堂的爵爺去做穿女人衣服誘惑敵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大的罪過


    。


    所以雖然危險,這群女人依然勇敢的站了出來。


    朱振見到這女子竟然敢麵對一群男人的直視而麵不改色,也算是個女中豪傑的人物,當下也不會輕視,隻是笑著搖頭說道:“戰爭,女人還是不要參與的好。”


    那老學究的兒媳卻反駁道:“保護家鄉,為何就隻能是男人的事情?莫非爵爺以為我們雲香溪的女子就隻能是弱不禁風的繡花娘嗎?還請爵爺給我們個機會。”


    朱振忽然想到這乞活營一直不敢進攻雲香溪,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麽。


    若是真的讓一群男人假扮女人,若是被人看出了破綻,反而更加麻煩。


    不由的朱振想起了當時楊勳欲言又止的神色。“媽的,老子當時隻是想著身先士卒,卻忘了這一出,這廝是真的記仇啊!”朱振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老學究的兒媳說道:“你們若是真的有心,我這裏倒是有個好主意與


    你們!但是風險確實有的,不知道你們敢不敢接受。”


    見朱振真的意動了,老學究的兒媳很是激動,連忙再次斂襟行禮道:“爵爺,您請說。”


    朱振望了眼乞活營潛伏的方向,見其沒有絲毫動靜,最終下定了決心。


    其實乞活營現在的動靜一直處於軍山將士們的監視之中,朱振隻是想將他們引的更近一些,以免雙方一旦交戰,讓不少人逃了出去。


    朱振說道:“敵人現在不敢進攻,很有可能是猜測到了什麽,既然如此,你們就配合我再演一出戲。”


    其實朱振還真的猜對了。


    因為雲香溪之前派出去的隊伍雖然穿了軍山的軍裝,但是卻隻有堪堪一千五百個青壯左右,與邵榮寫給乞活營的密信數量不符。


    所以乞活營的軍師雖然盯著雲香溪看了半天依然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但是他隱隱約約感覺這雲香溪可能有伏筆。


    就在他一直觀摩的時候,村子裏忽然傳來了一陣人仰馬嘶的聲音,接著一支一千五百人左右的隊伍開始集合。


    軍師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朱振啊,朱振,沒想到你也隻是個泛泛之輩。之前世人都說你如何如何厲害,但是你的計謀不也讓我猜出來了嗎?假裝大軍離去,卻故意留下一支隊伍準備伏擊我?怎麽


    ?等不及了,擔心延誤了軍機,朱元璋處罰你嗎?”“我雖然不能親自跟你打上一場,但是屠光你駐紮過得村子,到時候再宣揚一番,你沒有軍糧,所以搶劫軍糧,再殺人滅口還是可以的吧。我倒是想看看你的名聲徹底臭了


    之後,你該怎麽辦!”


    而一群乞活營的士卒更是看待神仙一樣看著自己的軍師。


    軍師再一次靠智慧保護了大家,若是剛才大家一激動一股腦的衝上去,此時肯定已經與軍山的隊伍撞上了。


    到時候以軍山大軍的實力,大家如何能夠討得到好處!


    眾人目不轉睛的看著軍山的士卒,那彪悍的氣息雖然隔著老遠,依然可以感覺得到。


    朱振穿著厚厚的棉袍,濃眉大眼的他,頭戴鳳翅盔,胯下白馬,威風凜凜,格外顯眼。


    龍飛鳳舞寫著軍山二字的大旗迎風飄揚。


    朱振身邊是一千多衛士,押運著大量的物資,人仰馬嘶開始向外行動。


    剩下的兵士則換了百姓的服侍,與一群女人依依不舍的送到了溪邊的木橋一畔。


    當看著隊伍跨上橋頭,仿佛一曲不複返的時候,村裏的婦人們甚至還很是戲精的發出了哭聲。常茂在戰馬之上,越走越想笑,“這群婦人倒是天生的戲精,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真的傷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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