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周圍的將士頓時傳來一陣笑聲,這笑容絲毫不似有袍澤之情,反而充斥著冷漠。


    楊勳細細打量著周圍的每一個兵士的表情,他心裏很清楚,這些士兵在這冰冷的世道存活到現在,早就沒有了人性可言。


    他們內心無比的冰冷,無比的麻木。


    這樣的士兵是非常危險的,他們既然沒有人性,自然談不上忠誠,他們今日可以投靠軍山,明日就可以投靠別人。


    而張大舍交代自己的事情就顯得非常有必要了。


    楊勳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傻小子,當了兵去打仗,就是把腦袋拴在腰帶上,哪裏有心思管那麽多,還存錢存糧食給家裏人,戰場上一支雕翎箭,就能要了你的命。”


    說著眾人笑得更加大聲了,有幾個過分的甚至想要過來戲弄他。楊勳揮手製止了眾人的嘲笑,高聲說道:“大家安靜點兒,聽聽這位兄弟怎麽說?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你有力氣去做工,去種地,都比當兵強的,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


    ,這份口糧可不好掙。”


    那瘦削的兵士似乎迴憶起了什麽很不好的事情,悲傷的說道:“大人,我叫王柴垛,是鬆江府人,我也知道當兵打仗危險,但是我沒有辦法啊。”


    從他的表情,楊勳可以猜得到,這必定是個悲傷的故事,他並沒有打斷王柴垛,而是選擇默默的傾聽。


    興許是楊勳的平易近人,讓他打開了話匣子,所以這個故事很長,王柴垛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


    一幅幅畫麵出現在了楊勳以及正在聆聽的眾人的腦海裏。


    泗水本來便是個民風淳樸的地方,百姓大多數以耕種為業。王柴垛的老父親辛苦耕種了幾十年,給王柴垛攢下了十幾兩銀子,本來想的是給自己的寶貝兒子蓋幾間新房,然後剩下的銀錢做聘禮,迎娶鄰村的有名的賢惠姑娘給自己


    的兒子為妻。


    十裏八村誰不知道王柴垛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幹活有一把力氣,也任勞任怨,懂得疼人,雖然人瘦削一點兒,但是在泗水這個民風淳樸的地方不至於受人欺負。


    老嶽父也很喜歡王柴垛,這門婚事理所應當的就成了。


    本以為是天作之合,誰曾想到社長聽聞王柴垛的女人有些姿色,勾結元人,新婚之日搶走了王柴垛的媳婦不說,還打死了王柴垛的母親。


    王柴垛的爹氣不過癱瘓在床,每天靠喝中藥度日,這讓本來就不富裕的的家庭瞬間就敗了。


    王柴垛也提著刀去拚過命,可如何打得過那些強壯的元人,被人家狠狠的揍了幾次,也就慢慢的認命了。


    媳婦沒了,母親被打死,老爹癱瘓在床,這些都是元人和社長造成的。


    但是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王柴垛人老實,但是踏實,如果命運不起波瀾,田間肯定多一位能幹的莊稼人。


    可命運總是那弄人。


    勤勤懇懇的王柴垛的辛苦,老天爺看不見的。


    災荒來了,連年的幹旱過後,農田的產量便開始大肆減少,接著蝗災,水澇更是讓農田顆粒無收。


    王柴垛靠著自己的一身力氣,去打工抗沙袋,在工頭克扣之後,用剩下的微薄的薪水,養活逐漸長大的弟弟和彈簧在床的父親。


    可是老天爺興許還嫌棄王柴垛不夠慘,一場兵災,搶走了家裏所有的財務不說,連房子都被燒了。


    無良的地方豪強搶奪走了土地,連最後一絲活下去的渴望都不給王柴垛,無奈之下王柴垛為了一個饅頭,參加了流寇。


    而若不是這個饅頭,王柴垛,父親,弟弟三個人也許早就餓死了。”


    聽了王柴垛的故事,那些士兵再也沒有人笑話他,而是一起直勾勾的看著前方,也都陷入了痛苦的迴憶之中。


    流落到做流寇的,誰沒有個痛苦的迴憶。


    若是可以,誰願意將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殺人,去搶奪別人。


    都是世道逼得。


    “嗚嗚,柴垛我以後再也不嘲笑你了,大家都是可憐人,我那老母親,也是因為地主豪強活活的餓死了。”“還有我,當流寇之前,咱也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莊稼人,論種田,誰也比不過俺,可是那地主仗著家裏有些人,直接搶走了我家的地,燒了我的房子,我是無路可走,被


    逼無奈才做了流寇。”


    “大家能夠想起自己的過去,很值得表揚。”楊勳再次拍了拍王柴垛的肩膀,繼續問道:“柴垛兄弟,我問你,你當了流寇,家裏人和你過得比之前好多了嗎?”“大人,您有所不知,做了這流寇雖然不至於被餓死,但是一天三頓也從來沒有吃飽過,而且軍中的領頭的當官的,也動不動打人,誰敢在戰場上退縮一下,迴頭就有可能


    被砍了腦袋,當初跟我出來一起投軍的兄弟,沒有幾個了。”


    說著,王柴垛脫去了外套,露出了他那瘦削的身體,楊勳看的清清楚楚,他身上遍布的傷痕,竟然大多數是鞭打和木棍留下的。


    可見他在軍中受到了多麽慘無人道的傷害。


    周圍的士兵也紛紛跟著脫去外套,露出身上的傷痕。


    “大人,今天話說到這兒了,我們就跟您實說吧。軍山就算是給咱們再多的好處,不處罰那些當官的,我們的日子也好過不了多少。”“是啊,大人,我們的百夫長,每日裏不是克扣我們的口糧,就是用鞭子抽打我們,每逢作戰還躲在我們後麵,讓我們替他去送死,有賞銀他全都拿走,也根本沒有我們什


    麽事兒。”


    士兵們遠遠的瞪著那些坐在遠處,由朱振陪著喝酒吃肉的將領,他們一個個恨不得吃了他們的肉。


    “大人,不都說軍山的將領愛兵如子嗎?將來我們還會過之前的日子嗎?”在軍中呆久了,被人欺壓久了,即便是提出自己的訴求,王柴垛依然是小心翼翼。


    楊勳一擺手示意不遠處一個士兵站了出來。那士兵給楊勳行了個禮,看向眾人,心中頗為自豪的說道:“我叫王二,入伍之前就是軍山腳下的莊稼人。我的遭遇和你們一樣,也遇到了災荒,日子也過不下去了。但是


    我幸運的是遇到了爵爺。”


    “你們不要以為爵爺說的那些話都是安慰你們的,那些福利都是真實的。”王二看著眾人大聲的繼續說道:“我自從被選拔為戰兵之後,一個月有三兩銀子不說,每天還管三頓飯,前些日子還發了一套棉服,家裏的女人可以進入工廠,為軍山做工


    ,一個月也有五錢銀子呢,而且聽公社的老人說,等俺婆娘熟練了之後,計件那俸祿,一個月五兩銀子都有可能。”


    “至於農田,基本上都不用你自己耕種,農田是大隊聯合耕種的,每個家庭負責掙工分,當兵的,不需要出壯勞力的,而糧食也有人給你收迴來。”


    “這!”


    “兄弟,你說的這可是真的?”


    眾人無比震撼,他們本來以為朱振所言,很有可能已經存在了誇張的成分,誰曾想到朱振所言的,竟然有很多根本就沒有提到。


    而這些沒提到的細節,對於大家來說,也是莫大的福利。


    楊勳笑著說道:“這下大家真心投靠軍山了?”


    眾人紛紛呐喊,“我們願意。”


    “我們願意。”


    “好,下麵請大家將每日受到的冤屈,說與你們每個百人隊旁邊兒的書記官,有人命的更要詳實,但凡作假,軍山的法規可不留情。”


    士兵們頓時眼前一亮,知道報仇的機會來了。


    一時間書記官們成了軍中足忙碌的一群人。


    而與此同時,在酒席宴間,朱振笑吟吟的看著那些投奔了新主家,一個個彈冠相慶的降兵將領。


    “有罪行的人有多少?”朱振親自問詢匆匆趕來的楊勳,直接了當的問道。


    “幾乎每個軍官都有數條命案。”楊勳麵帶震驚道:“至於打罵士兵更是常態。不知道爵爺是不是要將這些人驅逐出軍隊?”


    “驅逐出去做什麽?”朱振搖搖頭道:“他們既然入了咱們軍山,自然生是咱們的人,死是咱們的鬼。”


    “爵爺,不可,這種渣滓,便是入了軍山,也是為禍軍伍。”楊勳勸諫道。


    朱標則在一旁一臉笑意道:“楊大人,爵爺的話你還不明白嗎?生是軍山的人,死是軍山的鬼,他們既然做不了軍山的人,便讓他們做軍山的鬼好了。”


    “屬下明白。”楊勳有些驚駭於朱振和世子二人的心狠手辣,但是對於這些禍害的未來,又感覺到一股暢快之意。


    “酒宴後,你親自處理。”朱振示意楊勳下去休息,卻又看向虎二。


    虎二忠心耿耿,自然不會對朱振的命令有絲毫的質疑,立刻起身道:“爵爺請放心,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渣滓。”


    “讓那些士兵親自動手,冤有頭債有主,咱們負責監視即可。”


    “是。”虎二也不多言,直接領命。是夜,喝的醉醺醺的降將本以為他們可以從此過上富貴的生活,卻不料在睡夢中被他們昔日的兵士抓住,直接扔入深坑之中,就地掩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迴到明初當王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渤海郡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渤海郡公並收藏迴到明初當王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