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韓信懷裏抱著劍,一路小跑推開柴門,城中幾處院落裏,已經燃起了嫋嫋青煙。


    韓信的衣著,很是單薄,這個時候,忽然一陣冷風吹來,凍的韓信瑟瑟發抖。


    韓信打了個寒顫。


    他走了幾步,兩條清鼻涕就滑了下來。


    韓信習慣性的把鼻涕一抹,而後飛奔跑起來。


    他得去尋個師傅,他要學本事。


    ……


    ……


    夜幕時分,寒鴉在枝頭互相依偎。


    韓家的院落裏,悄寂一片,荒草在這一晚,於寒霜的入侵之下,徹底枯黃。


    柴門外,時不時傳來狗吠。


    漆黑寒夜裏,韓母一個人守著竹榻,大風吹打著薄薄的窗戶紙,韓母聽著有些心驚。


    韓信,那可是她的心頭肉啊。


    韓信七歲的時候,就開始時常夜不歸宿,夏天的時候,睡在旁人家的船裏,等到醒過來,發現自己頭上趴在大蛤蟆。


    八歲的時候,讓他燒火,他卻忙著和鄰居家的孩子起哄,差點把家燒了。


    九歲的時候,就開始整日整夜嚷嚷著要做大將軍。


    若說他平日裏頑皮,這也還好,可是動不動說大話,鄰居自然會在背後嘲笑他教子無方。


    但是說了那麽多次,他的兒子都不肯聽。


    她也沒有辦法。


    夏天跑出去,一整夜不迴來,也是常事,但是這是秋日,外頭這麽冷,他又穿的這麽單薄,不知他是又跑到哪裏去了。


    韓母坐在炕上,外麵有著一點點的亮光,屋子裏一片漆黑。


    家貧,點不起燭,於是韓母隻能借著這微弱亮光等韓信。


    就在月到中天的時候,柴門開始響了。


    這樣的月黑風高夜,韓母聽到這聲音,先前自然心中恐懼。


    韓信借著月光,摸著黑跑到了家中。


    “信——”


    韓母望著榻下那個小小的人影,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


    “母親——”


    韓信走到榻邊,他母親要抱他,但是被韓信推開了。


    韓信二話不說,脫了鞋就趴在炕上睡了。


    韓信頭一沾榻,立刻就睡著了。


    ————


    “喔喔——”


    一聲雞鳴,叫醒了縣城所有人。


    金光萬丈,射向大地。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


    太陽透過紙糊的窗戶,曬到了韓信的屁股上。


    韓信這才迷迷糊糊的睡醒。


    沒辦法,肚子餓了。


    韓信推開屋門,他母親還是坐在院子裏的大樹下縫補衣服。


    “信——快過來吃飯。”


    這個時候,信才看到,大樹下的磨盤那裏,還擺著一碗飯。


    韓信望見飯,肚子裏的響聲更大了,當即衝過去狼吞虎咽起來。


    韓母盡量不看韓信,隻是趁著韓信不注意,把自己的腰帶勒的更緊。


    韓母用針在自己的頭發上磨了兩下,然後繼續低頭縫製衣服。


    韓信狼吞虎咽的吃完,這才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韓母這才問道:


    “昨日,你做什麽去了?那麽晚才迴來。”


    韓信這才反應過來,昨天他幹嘛了。


    “我去了縣府。”


    韓母有些意外。


    “你去那裏做什麽?”


    “我想去尋一位師傅,教我些本事。不然什麽都不會,誰會讓我做大將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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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母聽了,會心笑笑。


    “你這孩子,還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那你找到了嗎?”


    韓信的頭發披著散著,此時上麵還有虱子在頭發叢裏跳來跳去。


    韓信一掌拍死一個,苦著臉說。


    “自然是沒有。”


    韓母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隻是低著頭縫衣服。


    韓信又道:


    “縣府沒人肯搭理我。”


    說著,韓信又去屋子裏把劍給搬出來了。


    韓母自然出言製止。


    “你這小子,怎麽可隨身一直攜帶刀劍呢。”


    “這劍為我家祖傳,是身份的象征。我帶著劍出去,便不會被那些年長的人欺負。”


    韓母聽了,無言以對,便不再說什麽。


    “那你今日記得早些迴來,別玩的太晚。”


    韓母一邊幫著韓信整理衣服,幫他又縫補了幾針,這樣安附道。


    韓信卻道:


    “我今日出去,不是去玩的,我是要繼續尋找師傅。隻要有了本事,我就可以做大將軍了。”


    韓母本想勸阻他,讓他在家待著。


    但是韓母還是笑道:


    “好,吾兒有大誌也。”


    韓信聽了,臉上燃起久違的笑意,而後拔起腿,又向著大街上去了。


    ……


    ……


    午時。


    繚投宿完客棧,去尋訪友人卻被告知他的友人已經病逝了。


    繚走在路上,臉色陰沉。


    他的友人是餓死的。


    當初秦國攻打完了魏國大梁,直搗淮陰、沛縣這樣的地方。


    秦國要先取齊,自然要把魏國占的牢牢的。


    秦人擔心楚國發水兵去救齊國,於是沿東海之地,派大軍鎮守。


    秦人駐守,糧草運送隻是一個補給,有時候,需要在當地征稅。


    當地的糧倉,被洗劫一空,隨後便是征稅。


    他的朋友,就是在糧倉被洗劫一空後,活活在家裏餓死的。


    這淮陰縣,不少人死於此禍。


    這天可謂古怪的很,晚上冷的能凍死人,白天卻又火辣辣的。


    繚習慣了鹹陽的氣候,到了這故土上,頭幾天,竟然還不適應。


    為防被秦吏認出來是他,他戴著草帽,趕了牛車往西走。


    他要迴大梁去。


    隻是這個時候,一個小男孩映入了他的眼簾。


    是他,小韓信。


    韓信也遠遠就看到了繚。


    這個時候,韓信還縮在一家米鋪的門前。


    隻是今天,他懷裏多了一柄劍。


    繚把牛車趕到韓信麵前。


    “小友,你為何在這裏?”


    “我要拜師,學本事。”


    其他孩子像是沒聽見一樣,一個個都趴在地上撿米粒。


    繚望著這蹲在地上撿食吃的孩子,又看著懷中抱劍,眼中滿是希望的韓信。


    繚拂拂胡須。


    “看你模樣,想必是還沒有尋到你的師傅。”


    韓信將頭一低。


    “你家中可有地?”


    韓信搖頭。


    “你家中父母可在為吏?”


    韓信搖頭。


    “我父親死了。家裏隻有一個母親,靠為人縫補衣裳換一碗飯吃。”


    “那你為何不和他們一樣,拾撿米粒,或許也可為食。”


    韓信望了望地下的那些小孩。


    “我與他們不同,我是要做大人物的人,怎麽能和他們一起乞食呢。”


    “哦——”


    繚聽了,隻是笑笑。


    “可是一個人連活下去都困難,又怎麽能做大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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