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昨夜還是月色空澈,今日天上卻下起了蒙蒙細雨。


    扶蘇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這才從夢中緩緩醒過來。


    隻是扶蘇一睜眼,卻發現他身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陌生女子。


    扶蘇定了定神,這才想起來昨天發生的事情。


    這……不應該啊。


    衝動作案,下不為例。


    扶蘇拾了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外走。


    扶蘇起身推開門後,看到小小庭院裏,已經脹滿了積水。


    見到郎衛,扶蘇想起來他身邊少了好多人。


    “池武好些了?”


    “迴稟君侯,狀況和昨日相差無幾。”


    扶蘇親自過去看了看池武。


    彼時池武正躺在塌上昏睡,薑氏在照顧他。


    扶蘇望著池武麵色發白,雙眼發青,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扶蘇出了房門,郎衛問道:


    “君侯,是那個叫大鐵錘的力士打傷了池衛率,當如何處置為好?”


    “坑了。”


    郎衛聽了,卻有些不滿。


    “如此,豈不是太便宜他了。衛率的右臂,都動不了了。”


    “你意如何?”


    “自然是五馬分屍。衛率畢竟還算是宗室中人。不對這大塊頭大卸八塊,我等委實為衛率不平。”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秦國將士,本就是兄弟。我明白你們的心情,你們自己處決那個力士。”


    “唯。”


    在場諸郎衛聽了,一個個這才心裏舒服了些。


    扶蘇望著天下倒下來的酥酥麻麻雨點兒,忽的又問:


    “張良,他可有說些什麽?”


    郎衛有些懵。其他人從旁提醒,“就是那個小白臉。”


    “一言不發。”


    扶蘇聞言,靜默了好一會。


    蕭何、項羽,張良……


    張良該何去何從?


    昨日在場的兩個近身侍衛道:


    “那個士人自稱他是五代韓相張開地之後,君侯可否要去見他?”


    扶蘇望著眼前白色雨線。


    “若是依律押送去鹹陽讓蒙毅處置……一路山高水遠,難免夜長夢多,還是就地處決,坑了吧。”


    郎衛覺得君侯這樣才有點像秦人。


    要殺就殺,絕對不能手軟。


    池武倒下了,扶蘇現在身邊缺個心腹。


    郎衛猶豫了好一會,才對著扶蘇稟告。


    “昨日,發生了一件事。”


    扶蘇屏退所有人,聽著他說了這件事。


    聯想到上次那場刺殺,扶蘇差點都忘了他的下臂受了輕傷,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的傷口是被人包紮過的。


    昨晚上,她還替他包紮了傷口……


    想到這,扶蘇不經意間微微一笑。


    “君侯……竟然不生氣?”


    扶蘇迴過神來。


    老秦人,已經按捺不住了。


    七國並存的局麵,深深烙在每個人心裏。


    六國人畏懼秦人,這是早有的。****在秦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虎狼之名在外,六國百姓多有厭惡。


    而秦國人,作為戰勝國的秦人,對於六國百姓,必定自認為高其一等的。秦人之於六國百姓,心中自有優越感。


    確實……


    “這確實是我的疏忽。我隻顧著安撫六國百姓,把天下人都變成秦國人,卻獨獨忘記了,浴血奮戰的老秦人,才是我們秦國的根基。”


    這番話出口,無疑讓在場諸多郎衛一個個心裏熱騰騰的。


    說實話,離開鹹陽,名義上跟著太子來受罰,他們也經曆和那些將士們同樣的感受。


    在異鄉生活,多有不便,尤其是在這和鹹陽內陸地區相比截然不同的水鄉之內。


    “扶蘇若有機會還鹹陽,勢必向君父親口言說此事。求君父在當地整編軍隊,老秦人盡數迴鹹陽。”


    這些個郎衛聽了這話,一個個眼中都閃起了光。


    這番話,很快就傳到了行伍之中。


    扶蘇這番話,對於諸將士而言,無疑是一顆定心丸。


    這樣坦然的承認自己的疏漏,而且還承認了老秦人對於秦國的地位,抬高了扶蘇在秦國士卒之中的聲威。


    “你叫什麽名字?”


    郎衛有些懵。


    “屬下名字鄙陋,怕是君侯聽不慣。”


    扶蘇聽了,興趣來了,扶蘇盯著這人。


    又是個和池武一樣麵龐黝黑黝黑的,但是體格卻相當魁梧,而且這小子眼睛裏透著一股子機靈勁。


    這是池武沒有的。


    不過,也有可能是池武年紀大了的緣故。


    “有多鄙陋?”


    難道還有比黑夫更鄙陋的?


    “稟告君侯,屬下姓夏名黑。”


    扶蘇忍住笑,肅容道:


    “這有何鄙陋的。池武重傷,他不在的日子,你就接替他。”


    ————


    三天後,雨停,軍隊來匯。扶蘇等人渡江而還江東。


    楚南公原本還打算為韓國張家留血脈,試圖勸說扶蘇,但是沒想到,扶蘇直接說了新鄭叛亂的案子,還建議他不要多事,否則就是株連九族的罪過。


    這麽一來,楚南公便一個人待在院子裏喝後悔藥去了。


    他當時應該打發走張良才是。


    扶蘇要走,而池武還是重傷,這個秦國宗室之後,扶蘇必須得把他帶到會稽城裏養傷才是。


    但是扶蘇都登船了,池武還是沒被人抬過來。


    “怎麽迴事?”


    郎衛迴來對著扶蘇一五一十稟告道:


    “君侯——,池衛率說他找到了治好他傷病的良藥,他要留在這裏,直到他的傷痛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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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樣的良藥?”


    郎衛笑道:


    “薑氏。”


    “薑氏?薑氏是人,又不是藥……”


    說到這,扶蘇沒話說了。


    池武居然敢睡他的丈母娘!


    扶蘇自然有些生氣。


    “我看池武分明是饞薑氏身子。”


    眾郎衛聽了,紛紛笑了起來。


    夏黑卻道:


    “君侯有所不知,池衛率之妻,兇悍異常,不許衛率納妾。也隻有到了這荊楚之地,衛率才漸漸起了這方麵的心思。還請君侯成全他們吧。”


    “郎有情,婦有意,如何需要我成全。既然他要留在這湟水村,那就讓他先留在此地,另外再派些人手留在此地,以防不測。”


    夏黑問道:


    “君侯,秦楚之戰,不少楚國女子都成了孀婦,而我等又居在荊楚水鄉,一時半會無法歸鄉,不知君侯可否開恩,讓我等納楚地女子為妾室,日後還鹹陽,也將她們一並帶迴去。這也是為祖上開枝散葉的好事。”


    眾郎衛,一個個眼中都燃起了期許。


    扶蘇自然喜道:


    “好——都依你們。”


    霍成一向知道,這個夏黑,倒是很會籠絡人心。


    池武受傷了,他卻借著機會直接上來了。


    怕是,池武日後可能再也迴不到這個他最喜歡最心儀的位置。


    ————


    五日後,扶蘇帶著他的新美人迴到了會稽城。


    扶蘇剛迴到會稽城,就接到了嬴政的詔令。


    宣陽夫人見到扶蘇身邊跟著一個穿著藍色廣袖裙的水靈靈的女子,第一眼就瞧出她是楚地女子,很是欣賞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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