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沁怎麽說是安家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閨女,在華寧也受到一定數量的人的追捧,看到一直以來對自己不冷不熱的所謂男朋友,在兩個人原定的婚房裏,情意綿綿地親吻著另一個女人,這副場麵讓一個有自尊心的女人怎麽承受——


    昨天,就在昨天,她還冷笑著聽柳沅講述自己被禹後拋棄的經曆,今天就輪到自己了嗎?她不甘心一走了之,可又沒有勇氣死皮賴臉地留下來。


    她怎麽也想不到,慕莘這個隻有十九歲,看起來毫無誘惑力的小姑娘會跳出來打亂她的獻身計劃。


    屏風上映著穿著華麗長裙落寞出走的影子,慕莘輕輕用食指戳戳他的手臂,小聲的提醒他,她這個老師真的不是一般人,萬一獸性大發,自己豈不是吃了大虧?


    禹後的舌退出了她的齒關,卻沒有再動,也沒有放開她腰上溫熱的手掌,那目光看似沒有焦距,透過她,沿著無底洞不斷延伸。


    距離太近,她不由得害怕起來,微微瑟縮一下,本想要秋後算賬的話突然一下子說不出來,她再一次戳了戳他,這次用了力:“大哥,你沒事吧?人走了,快起開。”


    禹後這才緩過神,眼前是慕莘那張困窘得紅撲撲的小臉,他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好像過了,明明心裏是有那麽點不好意思,卻還要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我可是幫了你大忙,好好想想要怎麽感謝我吧。”


    “你怎麽不說你吃了我豆腐?再說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對那個安沁和對柳沅一樣是逢場作戲,這次分明是我幫了你。”慕莘看著禹後那一抹剛毅大氣的背影,大腦血液膨脹,口不擇言。


    走到樓梯邊的禹後聽到這話,不由得一笑,“我性感的女學生,你知不知道你氣走了我今晚的美食?你說,你應不應當照價賠償?”


    什麽?照價賠償?他什麽意思?拿她跟安沁那種貨色相比麽?


    “你到樓上耐心等等,我打個電話,給你叫一個。”


    禹後挑眉,“我要你。”


    要你妹。


    慕莘捏手機的手僵在半空,臉倏地紅了一片。


    “你說什麽?”禹後抓住了她一瞬間的小動作,問道。


    到目前為止,他還不後悔收了這個女學生,因為她和別人不一樣,至於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總之不會是她比別人幼稚任性。


    “沒什麽沒什麽,”慕莘像偷吃東西被抓個現行一樣慌亂地擺擺手,然後裝出一副體貼的模樣,笑道,“你明天不要上班嗎?快點去睡吧,晚安晚安!”


    禹後勾唇,意外地露出一抹淺笑,然後轉身上了樓。


    拖鞋搭在木製地板的聲音清脆響亮,在夜晚尤其如此,一下一下敲打在慕莘的心上,仿佛是要拍掉她的忐忑不安。


    看著他的背影,某個不安分的女孩裂開嘴,“流氓啊。”隨即聽到自己的心聲,“剛剛那一下,近看禹後真的是太……可……了。”


    禹後迴了房間,腦海裏滿滿都是剛剛那個場景,深深地,慢慢地和幾年前那個場景重疊起來。


    第二天,蒼野那小子早早就來接他家老板,一大早就看見慕莘在廚房裏忙碌著,頗有一種……額,老板家還是沒有廚房的好,不然傷屋及烏怎麽是好?


    “你真把這裏當自己家了,慕助理?”蒼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嘴角略過一絲譏諷。


    又沒事找事?她丟給他一個白眼,繼續自己手上的事,“跟蒼野先生有半毛錢關係麽?”


    蒼野被她給問住,頓時氣結,幹脆丟下他華寧第一特助的形象,笑眯眯地問道,“不知道慕助理昨晚給老板吹的什麽風?”


    慕莘背對著他,咬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一迴頭看見靠在樓梯口的禹後,微微抿唇忍住了笑,若無其事地看向蒼野,“什麽風也沒吹,但是今天一定下雨,不知道蒼野你有沒有帶傘?”


    蒼野怎麽聽這話怎麽覺得不對勁,結果——在他的身後幽冷的聲音響起,“蒼野,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倒抽了一口冷氣,蒼野轉身,“十六萬。”


    該死,居然讓他家老板聽見了,難怪慕莘那麽無所謂,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嗯,這個月工資給慕莘吧,我看她比你敬業。”


    認真,絕對的認真。


    草率,絕對的草率。


    蒼野一副吃了黃連的表情,倒是慕莘樂開了花,衝他眨眨眼幸災樂禍說:“蒼野先生別擔心,等發工資了我一定請你吃食堂。”


    她是應該偷著樂,十六萬足夠她在市中心最好的地段租一年的房子。


    禹後看了看她合不攏嘴的笑,又看了看蒼野哀怨的眼神,一個月的時間都沒能讓這兩個人磨合,恐怕自己這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他走到餐桌前,低頭掃描了一遍桌上的飯菜,黑的黑,白的白,看得過去,隻是真的能吃麽?


    “你做的?”


    “嗯嗯,大哥試試?”她將一雙筷子放在他麵前,兩隻眼睛放著期待的光。


    “還是算了吧,”禹後看著這些菜,實在是沒有了食欲,尷尬地摸了一把鼻子,“那個——你吃飯了沒?”


    蒼野退了兩步,臉瞬間黑了,“老板放心,我來的路上已經吃過了。”


    “嗯,為了你能更好地工作,多吃一點。”


    禹後扔下一句話和一個貌似同情的眼神走出餐廳,那穩健的步伐看得慕莘有些怔。


    ……


    慕莘才咀嚼了兩下,立馬有了強烈的罪惡感,這菜味兒,委實有點難以下咽,也不知道蒼野剛剛是怎麽硬著頭皮吞入腹中的。


    “嘖嘖——蒼野先生,果然是老板指令大於天啊,值得點讚。”


    她很有些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模樣,繞過苦不堪言鐵青著臉的蒼野上了樓,好一會兒才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下樓,此時蒼野和禹後已經在車裏等她。


    “想好去哪裏了嗎?”禹後看她豪氣幹雲地將箱子拎起來扔車上,不禁有些詫異,但瞬間就恢複如常。


    “去朋友那裏,或者住酒店也行,總之不要見到陳韻段苒那對母女就好。”她聳聳肩。


    人說“家醜不可外揚”,在她心裏,陳韻和段苒其實不過是外人。


    禹後沒有再看她。


    車子絕塵而去。


    時間過得飛快,她伏案繼續昨天沒有完成的翻譯工作,一眨眼就到了中午,她提起箱子走出門就看見禹後安靜地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陽光下他臉部亮得有些模糊,與側麵勾勒的堅毅的線條相襯得正好,要論皮相,至今她見過的人裏,除了佳黎的死對頭墨琅,沒有比他的五官更加俊朗的,她不禁看得有些癡迷。


    “慕助理,你這是在偷窺我們老板嗎?”


    身後忽然傳來幽幽的一聲問候,她一個激靈退了兩步,撞上了桌角,吃痛,對神出鬼沒的人高高豎起眉毛表示痛恨。


    “慕助理這麽激動做什麽,難不成是真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隻見蒼野一臉挑釁地看著她,那樣子要多欠扁有多欠扁,一度打消她與人為善的念頭。


    “蒼野你妹的,你哪隻眼睛我偷窺了你老板了?我這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再說你們老板有什麽好看的,我幹嘛沒事盯著他——不怕告訴你,我昨天就看夠了!”


    她一麵壓低聲音吼著違心的話,一麵小心翼翼地關注沙發上男人的動靜,說他沒什麽好看的?簡直放屁,那麽大美男一枚,沒什麽好看的?隻能說你審美有問題。


    “嗯,慕助理說的是,我們老板是沒有什麽好看的,我會適時把慕助理的話轉告我們老板的,請慕助理放心。”蒼野禮貌地微微一笑,卻笑得異常詭異。殊不知日後想起這段對話,發現自己竟成了一個跟慕莘一般幼稚的孩子。


    隻聽得慕莘輕嗬一聲,愉悅極了,像是突然掌握了他的生殺大權似的傲慢道:“蒼野先生,這是要給你們老板吹枕邊風嗎?”


    蒼野還沒有反應過來要如何絕地反擊,沙發上傳來一聲悅耳的輕笑,隻見禹後輕輕張開眼,伸展慵懶的身子,懶洋洋地站起來,衝著辦公桌走去,一麵語氣平淡道:“看來你們兩個都很想給禹某吹枕邊風呢,我要不要考慮一下讓你們——”


    “大哥,咱能不重口味麽?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好吧?別說出去讓人看了笑話,說禹總和他的秘書and助理等一眾凡夫俗子一般品味……”


    慕莘打斷他,兩個人看向她,時間仿佛在那一秒靜止——她撓了撓腦門,一邊尷尬地賠著假笑一邊馬不停蹄地逃離,“不不,禹總還是重口味吧,蒼野先生留給您,我去吃午飯了,您們請好。”


    蒼野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摸出油膩膩的觸感來,他迴到辦公室收拾自己的儀容儀表,想起剛剛禹後丟給他一個“你準備扣工資”的表情,他頓時覺得自己簡直是吃飽了撐著,居然為了戲弄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一毀頂級特助的形象。


    禹後站在辦公桌前,微微勾唇,很快笑意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拿捏得最好的冷峻。


    他將最後一個設計審核完,毫不猶豫地關掉電腦,來到落地窗前,俯瞰不大不小的華寧。


    曾經夢寐以求的東西他都已經得到,可現在的他就像一個工作狂,生活是那麽單調無趣甚至有些慘白,似乎是站的太高,整個世界對他來說都沒有了挑戰。有時候他都忍不住想要問一句,這樣無聊的生活什麽時候是個盡頭。


    他低頭,正好看見拖著行李箱走過停車坪的慕莘,她青春洋溢,步伐輕快。


    在這一瞬間,像是有什麽叩問了他的心扉。


    他的身邊,有的是機械工作的機器人,除了給他帶來名利和地位,從沒有承諾過給他足夠的真真正正的快樂。


    他大抵是缺的。隻能說是大抵,畢竟真真正正的快樂,他也不知道是什麽。也不曾拚了命追求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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