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林栩隻讓陳元把葉爾一個人的資料給自己,剩下的全部送去人力資源部,他略帶薄繭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光滑的紙張,下象棋、讀史書、釣魚,這業餘愛好倒是和他不謀而合。


    “陳元,段氏和土地局的動向如何?”


    “段氏這次是斥了巨資,鐵了心要拿下兩塊地,不過慕莘也卻是用了點手段。”


    “什麽手段?”


    陳元看了一眼司機,將手中的藍牙耳機遞給林栩,播放了錄音。


    “章局不必自謙。”雖然隻說過不到十句話,但林栩到死大概都不會忘記慕莘的聲音,果斷、幹練、威視、掌控全局!


    “半個月前我在倫敦年度藝術畫展見到章太,章太可真是越活越年輕,像她這樣搞藝術創作的大抵都很有氣質。我看她對新銳畫家描摹創新齊白石老先生《十裏蛙聲出山泉》的這副作品頗為欣賞,便將它拍了下來想著什麽時候贈給章太,這畫前日從倫敦空運過來,今日正好麻煩章局轉交。”


    林栩嘴角微勾,瞧瞧人家這說話的藝術,妥妥的幫章成蘭收受賄賂說成了私人交情,章成蘭還能不接受?


    “這當中還有幾幅畫作,作家名氣不大,卻都有潛力,也勞煩章局帶給太太鑒賞一番,有空慕莘定會登門拜訪,到時還希望章太不吝賜教。”


    ……


    “土地局那邊動靜倒是沒有很大,這批地的事情不是章成蘭一個人說了算的,總還需要一些協調的時間,我會派人繼續盯著。”


    “嗯,今天晚上八點,約一下葉市長。”


    “好,地點還是定在君瑞嗎?”


    “嗯。”


    “酒店還是招待所?”


    “招待所。”


    “好,我這就去辦。”


    傍晚六點半,華寧北站機場。


    一大片霞光匍匐在機場上方,這樣安靜的景致怕是隻有這個時候這個地點才有,這天地間蒼蒼茫茫,慕莘覺得世俗的自己還挺空虛寂寞冷的。她以前不經意翻到餘光中先生的《塔》,裏麵有一句話如今適時跳出腦海——日落時分,他立在塔頂,端端在寂天寞地的圓心。


    真是貼切。難得浪漫一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這些年,也算是金尊玉貴地養大,也算是順順利利地讀完書,也算是個事業有成的女老板,就是還沒有談一場像模像樣的戀愛,少女時光就終結在倫敦地下賭場3006房那個男人手上了。


    她常想,如果禹後看到那一幕,會不會比她還要痛苦?但她毫不懷疑他一定會殺了那個男人。


    用佳黎的話說,迴憶真他媽的就是殺手!


    童謠的飛機還挺準時,佳黎這女人也挺會掐點的,童謠從登機處領完自己的行李出來,她剛好到這邊,一邊抱怨童謠作死迴個國還要人來接機,又不是不認識華寧的路,一邊趴在窗口喘著粗氣。


    “謠謠肯定沒有逼你來,你來的意願這麽強烈?”


    佳黎翻了個白眼,坐進車子裏去,倒不是她想要來,隻是墨琅打電話來說她婆婆大人空降華寧,她想著向來和這個婆婆合不來,也不用太早迴去跟她言不由衷地嘮嘮家常,加之童謠來的電話是墨琅接的,也就剛好有了逃避的借口。


    童謠從機場出來,分別跟兩個人擁抱一下,“我想死你們了,真是,這書讀的我要無聊死了。”


    佳黎冷哼一聲:“一出口就是兩個死,你在英國讀的犯罪心理學還是法醫?”


    童謠笑起來,走到另一邊上了車,“佳黎,你這張嘴能不能不要這麽毒?”


    “姐姐我做律師的,嘴不毒怎麽好打贏官司?怎麽,你那個男朋友呢,沒一起迴來?”


    童謠聞言,歎了口氣,“別提了,家裏人要他讀博,至少還要在英國待一年才能迴來,真沒想到異地戀要落在我身上了。”


    “喲,瞧你這失落的小可憐兒,怕什麽,也就一年,你多去走動走動撩一撩他就是了,你看前麵那位司機大姐的某個遠方表姐,每個星期天風雨無阻飛英國看女兒,也沒見她女兒管保姆叫媽啊。”


    “敢情你倆把我當司機啊?”慕莘丟給兩個人一人一張房卡,“今天晚上在君瑞,我訂了一桌給你接風,佳黎,你去接一下謬哥和陽商。”


    佳黎懨懨地應了一聲。


    到了市區,慕莘半路丟下了佳黎,開車送童謠迴家,童利果然在家裏辦了一小桌,把童年也叫迴家來了。


    “年哥迴來了,華寧大學當教授的滋味如何?”在慕莘看來,童年是真正意義上好男人的典範,三觀正脾氣好事業有成,要不是兩人太熟了,她早就近水樓台了。


    “還好,比起商業圈,清淨很多。”


    童利一聽,這不就是意有所指說童氏鬧騰?不對,不是童氏鬧騰,是指他鬧騰吧?虧他這個做爹的還想著借童謠迴國給她接風洗塵的機會找他迴來緩解一下劍拔弩張的父子關係,順便說幾句軟話讓他迴童氏來,不想他上來就冷言冷語,真是把他氣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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