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一樣,沉沉地壓在一眾搜尋的長刀武士心中。


    按說他們在城主和大少爺手下許久,上場殺人也是毫無畏懼的。隻是,這種詭異的地方,不免讓人想到一些神神鬼鬼的傳說。


    哪怕四周有許多人壯膽,還是不免讓人心生恐懼。


    一個相貌肖似舍青院裏地大丫頭雪絨的男子拄著火把,看身邊的人都走遠了,悄聲和身邊唯一的同伴說:“哎哎,阮譽,你說我們這趟出來,能找到少爺看上的那個姑娘嗎?”


    男子吊兒郎當的氣質暴露無遺,“我瞧著,比我妹妹的相貌還差點,少爺從小瞧著大小姐的臉,怎麽眼光還下降了呢?”


    “要換做是我,才懶得出來找,跑就跑了唄。害我們大半夜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受罪。”男子撇撇嘴,有些臉色不好地看著周圍黑暗的地方,樹影婆娑,卻連鳥雀的聲音都沒有,讓人不敢深想。


    他的同伴拿手中的長刀探著草叢,聽著對方的胡言亂語,知道他是害怕了卻不得不裝作平時的模樣。


    也不拆穿。


    “你嘴巴小心點,被人聽到報給少爺,有你好果子吃的。”男子相貌周正,看著就給人穩重忠誠的感覺。


    “我聲音又不大,誒,話說,你那個小青梅之前不是過來找你了嗎,啥事啊?跟今天出來的事情有關麽?”


    “你想多了,她就是托我給她母親帶點東西,她母親孤零零地住在我家隔壁,還病殃殃的。你別亂說,壞了女孩子的清譽。”忠厚男子一臉鄭重。


    “喲,還沒怎麽就這麽關心人家。”對麵的人調笑著,看他麵色漏出不豫之色,才說:“行啦,那姑娘也是雪絨的小姐妹,總在我耳邊說她的好。這不是兄弟操心你的終生大事嗎,你瞧瞧,今兒這趟,說不準你家溫姑娘就能立個不小的功勞,到時候求城主放了奴籍,迴去做你的正頭娘子多好。”


    男子沉默不語,隻是加快了巡查的步伐。吊兒郎當的那個一看就知道他是動心了,也快速跟上去,嘿嘿,撮合這一對,既幫了自己兄弟,又給自己家傻妹妹去掉一個腦子在線的潛在對手,兩全齊美。


    他美滋滋地想,像他這般人才,有個貌美的小妹,以後就是當個小妾,自己也能憑此混個城裏的國舅爺當當,不比天天在營房訓練的汗如雨下強多了。


    自家小妹除了臉長得好一些,腦子著實不聰明。同在那女人身邊伺候,要是如溫姑娘一樣率先給少爺提供消息,不就能借此好好露個臉,也讓大少爺好好看看,什麽樣的才是美人兒。


    好在,有他這個聰明的給她找補。


    反正,依照少爺的性子,那女人就算迴去了,也沒好果子吃。根本威脅不到自己妹妹的前程。


    突然,前方聚集起一些人,驚唿聲吸氣聲在這小範圍裏傳播。


    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上前。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血腥場麵,讓所有人都不禁顯出恐懼之色。


    手中的長刀出鞘,警戒地看著四周。


    書生和舍青跑到半途,卻眼看著那些火把向著她們來時的方向靠近,趕緊上前唿喊,“快走,這裏危險。”


    阿廉率先反應過來,轉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身旁那些武士不免臉色有些奇怪,小姐怎麽會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身邊居然還有個男的。


    他們麵麵相覷,不免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一時間,倒也暫時忘記了身邊的一堆死相慘烈的屍體。


    畢竟,要是他們的聯想是真的,迴去,可能要被調到不毛之地當守衛,畢竟,小姐據說是要嫁到權貴家裏的,要是這件事被傳出去,城主府的臉麵可就丟盡了。


    一時間,眾人中想的比較多的人的臉色更差了。


    阿廉冷冷環視四周的下屬,“閉緊你們的嘴,要是傳出什麽不好聽的,你們的家人…”


    “是。”眾人臉色一肅。


    阿廉快速和這一男一女匯合,直接下令讓手下控製了書生。


    “兄長,這裏危險,我們先走,出去再說。”舍青看一眼書生,也知道事情緊急,不在這裏多作口舌。


    “哼,危險,你要是知道什麽是危險,就不會跟著那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出來亂跑,害得父親母親為你擔憂。”


    阿廉氣憤地說,要說之前他還對妹妹有一點小小的愧疚,經過這兩次,已經絲毫不覺得自己在這些事情裏有任何過錯。


    本來就是,自小,她一個女孩就比身為長子的他受到更多的關注和父親的寵愛。


    而自己,努力學習文武之事,跟著父親到處處理政事,卻還不如妹妹偶然施粥行善得來的名聲好。


    父親總在他麵前對妹妹多有讚譽,不過是一些經營上的小事,卻對他的霸道行事頗有微詞,總是訓誡為主,永遠聽不到讚揚的聲音。


    一直以來,他幾乎都生活在舍青的陰影之下。


    知道她快到出嫁的年齡,他其實挺看好那個傻書生的。


    最好走得遠遠的,再也別迴來。


    可惜,母親不允。


    再加上自己不小心踩了圈套,需要有人填補。他也隻能忍著內心的厭惡,繼續裝作一個好哥哥,直到把這個礙眼的清除家門。


    鬥篷下,圓圓的蘋果臉少女低頭不做聲,緊跟著阿廉的腳步,卻極有分寸地隔著一點距離。


    一主一寵極力挽留力量恐怖的對手,你來我往,那女人仿佛被激怒的樣子,身體漸漸在她們麵前碎成粉末,散落在空氣裏。


    梅依一咬牙,跟了下去。


    沒有實體的東西,就是比較麻煩。


    小蛛蛛也趕緊狗腿的跟上,趴到梅依的肩膀略做休息,心髒因為劇烈的跳動越發鮮紅,“砰砰砰”在女孩的耳邊抖動。


    不等舍青帶著來抓她得一行人離開,他們的四周,已經被紅色的光點包圍。


    星星點點,像極了夜空中的星子,美不勝收。


    可惜,卻是奪命的刀。


    那光點觸及他們裸露在外的皮膚,就像活了一樣,綠色的根係順著血管刺了進去,眾人互相看著對方臉上手上脖子上的詭異東西,突來的刺痛也擾亂了他們的神經,紛紛尖叫著在自己的皮膚上抓來抓去,一時間,方寸大亂。


    隻剩下舍青四周圍著地幾個,阿廉,溫香,書生和抓著他的侍衛阮譽以及他的同伴,毫發無損地看著混亂的人群,不由得臉上生出恐懼之色。


    他們麵前驀然出現一個女人的臉,那個自作聰明的雪絨兄長驚唿出聲:“夫人!”其他幾個第一次見到這般詭異事件的人也是目瞪口呆。


    那女人全身逐漸凝成實物,赫然就同城主府高高在上的夫人是一模一樣的臉。


    除了給人的感覺有些不同,其他的都讓人無法分辨。


    哪怕是同胞雙胞胎,都沒見過有這麽像的。


    阿廉尤其驚訝:“母…母親?”語氣中帶著疑惑,不由得想上前一步,卻被裹在鬥篷裏的一隻手扯住了袖子。


    女人的臉色比見到舍青時的還要難看,剛要對阿廉出手,梅依飛身從天而降,細碎的發絲飛揚,猶如天人降臨。


    “你到底想做什麽,再不讓開,你就跟他們一起陪葬!”酷似城主夫人的女人冷冷警告,似乎有些不解。


    “難不成長這幅樣子的人,都是這種拿人命不當迴事的做派?”梅依冷嘲,當然,她並不是多關心其他人的死活,沒有自知之明的東西,純屬自找死路。不過涉及舍青的親人,她還是多少有點顧忌。


    至於阿廉身後那個身形熟悉的小丫頭,她大概知道追兵為何這麽快了。


    嗬,小手段還挺多。


    梅依的思緒轉迴當前,“這位夫人,有話好好說,我覺得你應該與這兄妹倆有些淵源,不如我們坐下好好聊聊,說不準可以化幹戈為玉帛。”


    “淵源,那就太久了,我說了他們敢聽嗎?”那女人看著情緒格外複雜的男女,語氣中滿是恨意,或者還有一些其他莫名奇妙的感情,讓她沒有繼續自己的殺戮。


    “自然。”梅依看一眼兄妹倆,代他們迴道。顧及周圍慘叫的一群漢子,故作不屑地說:“呃,這位夫人,這周圍也太吵了,不如暫且饒過那些聒噪的人,免得打擾大家的談興!”


    “哼,你倒是會假好心。”女人隨手在虛空一收,四周的慘叫聲猛地降了一大半,隻剩一些哼哼唧唧的聲音和漸歇的驚恐喘息。


    梅依聳肩,“沒辦法,本性善良。”


    倒是意外逗得那原本語氣裏苦大仇深的女人哼笑一聲,轉身飛上枝頭倚著橫向生長的樹幹。


    樹下的人都將目光放在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孩身上,舍青和那兩個侍衛的眼中有著對她的感激。


    梅依一笑,對兄妹倆一抬手作請的姿勢,“走吧,去聽聽背後的故事,今晚不會無聊了。”


    “你……”阿廉又氣又懼,現在情況很明顯,形勢比人強,這詭異的狀況他著實心裏沒底。


    舍青的眼神卻猛地變了,一抬眼,眼神中充滿了期待,率先朝著樹上的人走去。


    梅依輕嗤一聲,也轉身就走。


    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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