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快起身,趙爺爺來了。”江小蠻風風火火地衝進房間裏,推搡著蜷縮在床角的中年漢子。


    “什麽趙爺爺、張爺爺的!別打擾老子睡覺!”中年漢子扯過被子,蓋在耳朵上,喃喃道。


    “爹,是上次給咱們送酒來的那個趙爺爺!”


    一聽此言,中年漢子睜開雙眼,蹭地坐起身,舔了舔舌頭,嘿笑兩聲,“原來是趙啟凡那待宰老兒。”


    而此時的籬笆前,一位錦衣老者雙手攀著柵欄,饒有趣味地打量著眼前的一畝綠意昂昂的菜田,並不時發出讚許的聲音。


    老者頭發花白,兩鬢白發垂至胸前,嘴邊的胡子不長,但修理得十分整齊,顯得精神抖擻,尤其是臉色紅潤,如初生嬰兒,不知羨煞多少垂暮之人,再加上身著素潔長袍,更添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中年漢子打開門,腆著笑臉迎上去,“呀呀呀,這不是趙老哥,今天什麽風,把您老給吹來了!”


    “巧了,正是你吹的這陣東南風。”一位錦衣老者背負雙手,打趣道。


    “趙老哥,今日帶了什麽好酒來!”中年漢子搓搓手,咽了咽口水。


    “你啊你!整天就惦記著我那些家底,今日我可有正事,沒帶酒來。”


    中年漢子一聽,臉色陰沉下來,“沒酒我可不談正事,小蠻,送客!”


    “爹,你別這樣!”江小蠻皺起眉頭,轉過頭一臉歉意地說道,“趙爺爺,您別放在心上,裏邊請。”


    趙啟凡微笑點頭,看來像是對中年漢子這潑皮性子倒是習以為常。


    草廬內。


    “趙老哥,此次光臨寒舍,怎得空手而來,好歹也得提上好酒三兩,才對得起咱們這份過命的交情啊。”中年漢子盤腿坐在草席上,左顧右盼,雙手攏進袖子,拉長著語調說道。


    江小蠻白了一眼中年人,恭敬地端起一杯清茶,雙手遞給坐在中年漢子正對麵的錦衣老者。“趙爺爺,您別管他。這是我昨日新炒的鄉間野茶,請趙爺爺莫要嫌棄。”


    錦衣老者接過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卻沒有放下茶杯,依舊捧在手上,“一兩千金的春露芽兒,果然名不虛傳,說是野茶倒是委屈它了。”


    “我說,既然知道是千金不換的春露芽兒,還不趕緊留下個玉佩什麽的,當做茶錢,傳出去也好歹能成就一樁千古美談。”中年漢子瞅了一眼錦衣老者腰間佩戴的玉佩,酸酸地說道,一看那玉佩的成色,若是典當初期,至少可以買下鎮上的整座酒肆了。


    “江忘書啊江忘書,幾十年過去了,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錦衣老者撫了撫短須,樂嗬嗬地說道。“就比如這藏酒的功夫,還是一個樣子,爛到家了。”


    江小蠻一聽,柳眉倒豎,瞪向江忘書,“爹,你又喝酒了?”


    江忘書愣了愣,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樣,辯解道,“沒,我真的沒有,你別聽這老頭亂說,他這是挑撥離間!”


    江小蠻嗔了一眼江忘書,晃了晃從他攏著的袖子裏搜出來的半壺酒,冷冷地說道,“爹,這你怎麽解釋!”


    錦衣老者捂著嘴巴,一副欲笑又忍的模樣。


    “笑笑笑,笑什麽笑,趙啟凡,你知道那壺酒我存了多久的錢才買到的嗎?現在好了,又得十天半個月沒酒喝了!”江忘書憤憤道,拿起杯中茶水一飲而盡,似乎還不能解氣,又一把奪過趙啟凡手中的茶杯,喝得一滴不剩。


    “忘書,你生了個好女兒啊!”趙啟凡撫著長須,微微一笑。


    “怎的,眼紅,你也去生個唄。”江忘書心裏的火氣還是不能褪去,憤憤地嘲諷道。


    趙啟凡搖了搖頭,並不介意,往茶壺裏添了點水,就著那升起的嫋嫋青煙說道,“忘書,下個月十五,宮裏將再度大開龍門,屆時會邀請天下各宗各派的青年才俊,以及一些各方散修,一同前往,共躍龍門。”


    “此等盛典,不如讓小蠻帶著那三個年輕人去見識一下,磨煉一番,想必會對他們的修行之路大有裨益,有我顧著,宮裏倒也不會難為他們。”


    江忘書一聽此言,揮了揮手,說道,“別,別打我這邊的主意。你我之間都是穿開襠褲的交情了,你那花花腸子我還不清楚。”


    江小蠻拉扯了一下江忘書的衣袖,嘟著嘴悶悶道,“爹,趙爺爺也是一番好心,您別這樣說。”


    “再說,讓軒午他們三人去領略一下那‘愧盡天下城池’的洛陽城的風采,或許正如趙爺爺所言,能對他們的修道有所裨益。”


    江忘書別過頭去,叨念道,“我的乖女兒,趙老兒給你下套,你可別信他!”


    趙啟凡伸出手,打斷了江忘書,笑道,“小蠻,讓我來勸勸你爹,對了,我可煞是想念你做的春茶餅,可否再讓趙爺爺迴味那滋味?”


    “嗬,趙爺爺不嫌棄,小蠻這就給您做去。”江小蠻一口應道,隨即起身離去。


    待得江小蠻遠去,江忘書才不屑道,“這種老套的挖牆腳招數,虧你們還想得出來。”


    趙啟凡淡淡笑道,“這世間,明白人總是少的,但隻要還有不明白人,龍門也就沒有關上的那一天。”


    “那幾個混小子就不是省心的料,還是捆在身邊我才安心。”


    趙啟凡端起茶杯,正色道,“那兩個年輕人,你守不了太久的。


    “他們羽翼越豐,越是難以束縛,雛鷹終會有飛翔的一天,真到了那一天,你守得住他們嗎?他們該知道的,該承受的,該去了結的,遲早都會來的,這是他們的宿命。”趙啟凡皺著眉頭,一字一句的質問著。


    “更何況,你已經守了十六年了!”


    江忘書伸出手,示意趙啟凡別再說下去,“既然守了十六年,那麽十七年,十八年,一百年!也得照樣守下去。”


    趙啟凡霍地站起,指著江忘書的鼻子罵道,“你這是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那兩個年輕人,更對不起他們的。。。”


    “唉!”趙啟凡欲言又止,重重地歎了口氣,收起懸在空中的手指,重新坐了下來。


    “我說,趙老兒,你還說我藏酒功夫差呢,你這功夫更爛!”江忘書搖了搖手中的玉壺,賊兮兮地樂嗬道。


    趙啟凡先是一噎,往袖子裏探去,卻發現袖中所藏早已消失不見。


    “這可是陛下所賜,宮裏就這麽三壺。哎!哎!給我留點。”趙啟凡氣急敗壞地伸手去搶,卻又搶不過江忘書這老流氓,隻好悶悶地坐迴原地。


    “是啊,再好的酒,也有喝完的一天。”江忘書搖晃著酒壺,自嘲道,眼神閃過一絲猶豫。


    趙啟凡搖搖頭,不再提起洛陽之事,接著問道,“還有一事,我甚是不解,你之前與我說的那姓南的年輕人。”


    “你說南九嶽啊。”江忘書搖搖頭,看著趙啟凡,答道,“那臭小子,天資愚鈍不說,還懶得要命,疏於修煉,整天就會跟著布留禪身後,耍耍嘴皮子功夫。”


    “不過。”


    江忘書喝了一口酒,搖了搖酒葫蘆,緊接著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


    話音一落,趙啟凡微張著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咦,外麵發生什麽事情了,怎麽會如此嘈雜。”江忘書放下酒壺,疑惑地看向窗外。


    “師父,江老頭,大事不好了,九嶽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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