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舟乃是泗蒙皇帝的天上離宮。</p>
宮殿，豈非是要很平穩的？</p>
然而此時氣流陡升，自麵前那血色的雲團當中吹出許多腥臭的風，一下子亂了航路。</p>
“能不能直接進去？”</p>
韓東文抓緊舷木，麵色凝重。</p>
顯然是不能。</p>
正前方，蒂爾達的身影已經淩空而起，鞋跟隻一踩，那匹巨大的鷹便一下從她的槍尖滑落，打著轉墜向地麵。</p>
地麵是西亞的國土。</p>
她眉毛微微一皺，左手輕揮。</p>
風中的寒流驟起，頃刻間便將那巨大而下墜的鷹屍凍成了龐大的冰凋。</p>
然而冰凋仍是在下落。</p>
韓東文身側，那身材肥碩的段青竹上前一步，怒指這巨大的冰塊：</p>
“皆碎！”</p>
言出即成，那彷佛停留在死前一刻的巨大鷹屍，一下子連同冰塊碎成了漫天的齏粉，吹散在狂風中。</p>
上方，蒂爾達輕輕點了點頭。</p>
她的一雙眸子再次看向那巨大的雲團。</p>
雲中已經能夠看到影子，那是翅膀的剪影，是許多同樣的巨鷹襲來的前兆。</p>
“沒完沒了。”</p>
段青竹皺眉。</p>
韓東文已經能想象江可茵此時皺眉的模樣。</p>
但他總歸是擺好了架勢，準備替蒂爾達解決將要到來的鷹群屍體。</p>
半空，銀發的大公輕歎一口氣，平舉起左手。</p>
霜華凝結，在漫天的狂風中，一柄冰潔的長槍被握在她的手中。</p>
風唿嘯，極寒。</p>
那是一柄通體冰晶的長槍，蒂爾達左手握緊槍柄，彷佛她從來都是用左手持槍似的。</p>
不止如此。</p>
半空中的大公身後，漸漸亮起了奪目的輝光。</p>
一，二，三……</p>
如同一隻時鍾的指針圓盤，蒂爾達身後的輝光，凝出了十二柄霜結的長槍。</p>
槍尖流轉著雪花，如同一個致命而極美的羅盤緩緩旋轉。</p>
“照破，天輪。”</p>
不像是吟唱，更像隨口的一提。</p>
蒂爾達手中的長槍，便如同子彈般擲出。</p>
隻剛脫手，便在她身前炸響出一片破空的氣圓。</p>
極快，拖曳著霜華的光。</p>
與此同時，她身後那緩慢迴轉的槍陣圓舞，也在一瞬間靜止。</p>
隨後，驟然射出！</p>
霜華凝出的尾跡，自她身後的天輪散開，宛若雙翼。</p>
而那些致命的冰槍，自然全數投進了血色的雲團當中。</p>
韓東文抬著頭，望向半空，頭皮發麻。</p>
因為他知道這些法術中沒有神主教會的力量。</p>
隻有蒂爾達自身的那種寒冰之力，沒有教會符文的蹤影。</p>
而蒂爾達一定還能使用教會之力。</p>
每一柄投擲而出的尖槍，似乎都能匹敵當初天鷹城的霸下巨箭。</p>
此即一人鎮一國。</p>
似乎過了許久，實則隻在頃刻之後。</p>
有巨大的影子從血色的雲團中掉落而出。</p>
皆是已經死去的巨鷹，胸肺之前插著墓碑般的冰槍。</p>
距離有些太遠，段青竹想動。</p>
也不必再動。</p>
半空的蒂爾達左手輕揮，如同指揮著樂團的啟奏。</p>
轟鳴聲驟起。</p>
巨鷹胸前的冰槍被同時引爆。</p>
寒霜迸裂，那龐大的屍首被炸成了漫天的齏粉。</p>
如同一個個璀璨的星環，反射著蒂爾達頭頂奪目的雪域晴空。</p>
風拉扯著她的銀發，身後霜華凝成的披風在空中恣意地舞。</p>
她便已經不再是昏君的賓客。</p>
不再是教會的聖女，不再是養生閣的病患。</p>
她是西亞公國的大公，再無其他。</p>
段青竹抬頭看著蒂爾達，良久，他忽然動了動身子，擋在了韓東文身前。</p>
韓東文在心裏歎了口氣。</p>
也好，畢竟此刻大家穿一條褲子，蒂爾達這麽猛，當然好。</p>
“能否向前？”</p>
他問。</p>
不知道問的是誰。</p>
但韓東文的提問，總要有人迴答。</p>
做皇帝的好處，或許也有這麽一條。</p>
“若是蒂爾達大公可以如此勢如破竹，自然最好。”</p>
半晌，身側的一人開了口。</p>
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韓東文側目。</p>
江寧蘊已經站到了段青竹身旁。</p>
國法總司隨駕親征。</p>
國兵總司坐守泗楊。</p>
國金總司已赴海州。</p>
實在是許多年來，他們久違地動了。</p>
國宴之後，他們便接到了召見。</p>
召見之後，他們居然就動了。</p>
自然隻有韓東文和他們自己知道，狗皇帝又許了怎樣的蛋糕，讓他們得以出動。</p>
但眼下有一位總司在此，泗蒙總算是有底氣很多。</p>
“可惜她恐怕不行。”</p>
江寧蘊抬眼，望著空中銀發的身影。</p>
那身影正前方的血色雲團，忽然一下子膨脹了起來。</p>
膨脹並不準確。</p>
傳染。</p>
血色雲團周圍，原本皎潔的流雲猛然染上了紅色。</p>
隻片刻，星舟正前方的空域如同綻開了猩赤的花，滿是熾熱的紅。</p>
就連蒂爾達也開始張望四周。</p>
半晌，她猛地轉身，輕盈地落迴星舟。</p>
韓東文立刻上前一步。</p>
“降落。”</p>
蒂爾達言簡意賅。</p>
“那是什麽？”韓東文立刻問。</p>
“不知道。”</p>
蒂爾達搖了搖頭：“很像寬容騎士墨菲斯，但強大很多。”</p>
在此處降落，無法進入西亞。</p>
當然，星舟是離宮，不是轟炸機。</p>
一行本就以安全第一，自然也沒有立即進入西亞的必要。</p>
“落。”韓東文命令。</p>
不管蒂爾達能不能捅穿那片雲，對泗蒙來說都沒差。</p>
捅穿了又如何？</p>
更重要的是，盡快讓她曝光在西亞民眾麵前。</p>
動搖他們的軍心，正當自己的舉兵。</p>
能就這樣逼死加斯科恩，自然最好。</p>
——————————</p>
半日後。</p>
星舟落在望鷹城邊。</p>
自然而然地，星舟座落之地，就成了絕對的中心。</p>
留駐此地的澹台溟、柳承與公孫長正率先麵聖上報，韓東文聽了個大致，明白了許多。</p>
首先，望鷹五城已經拿下打通，這當中甚至很少有西亞國教騎士團的阻礙。</p>
其次，國教騎士團雖然並未設兵阻礙，但五城中的糧草物資，都已經被搜刮收迴。</p>
最後，五城原本的百姓，已經被集中起來安置，但眼下仍舊有待定奪。</p>
重要的是糧。</p>
駐守天鷹城時，靠的是天鷹城自身，以及鄰州雷州的補給。</p>
很寬裕，物資通路也很順暢。</p>
而同樣數目的駐軍翻過了白蘭山，來到五城，才發現這裏的流民自己都將餓死。</p>
</p>
而雷州補給糧草運到五城，便要過白蘭山。</p>
白蘭山並不好過，山裏的陰獸彷佛陳年衣櫃中的虱子，是決計掃不完的。</p>
於是隻能勉強靠著異人護送。</p>
至於官兵，則全要在五城邊境布防。</p>
他們不能打進去，因為聖旨如此。</p>
殿下的安排，自然是拿下五城後，開始利用蒂爾達對西亞民眾勸降。</p>
西亞並未反攻，但不得不防。</p>
“糧草補給，先軍後民，如此接濟。”</p>
星舟上，澹台溟如此匯報著：“不過，如此勞民傷財將物資護送途徑白蘭山，實在波折，臣請議，將五城災民護送入關，先接濟於天鷹城中，如此才更合理。”</p>
韓東文點了點頭，沒有定奪。</p>
這位殿下的習慣，就是凡事都要想一想的。</p>
澹台溟行禮，準備離開。</p>
接下來是望鷹五城中百姓代表麵聖，表忠心，訴衷腸，詳細說說泗蒙聖駕光臨，五城百姓複歸泗蒙有多麽激動，又盼望了多久多久。</p>
“百姓代表交給國法總司接見。”</p>
韓東文如此吩咐著：“告訴總司大人，寡人尚有海州冕江商團之事要處理。”</p>
本將離開的澹台溟聽到這句話，忽然腳步停頓了片刻。</p>
過後，他才又抬腿，走出了星舟正堂。</p>
韓東文無聲地看在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神情。</p>
宮殿，豈非是要很平穩的？</p>
然而此時氣流陡升，自麵前那血色的雲團當中吹出許多腥臭的風，一下子亂了航路。</p>
“能不能直接進去？”</p>
韓東文抓緊舷木，麵色凝重。</p>
顯然是不能。</p>
正前方，蒂爾達的身影已經淩空而起，鞋跟隻一踩，那匹巨大的鷹便一下從她的槍尖滑落，打著轉墜向地麵。</p>
地麵是西亞的國土。</p>
她眉毛微微一皺，左手輕揮。</p>
風中的寒流驟起，頃刻間便將那巨大而下墜的鷹屍凍成了龐大的冰凋。</p>
然而冰凋仍是在下落。</p>
韓東文身側，那身材肥碩的段青竹上前一步，怒指這巨大的冰塊：</p>
“皆碎！”</p>
言出即成，那彷佛停留在死前一刻的巨大鷹屍，一下子連同冰塊碎成了漫天的齏粉，吹散在狂風中。</p>
上方，蒂爾達輕輕點了點頭。</p>
她的一雙眸子再次看向那巨大的雲團。</p>
雲中已經能夠看到影子，那是翅膀的剪影，是許多同樣的巨鷹襲來的前兆。</p>
“沒完沒了。”</p>
段青竹皺眉。</p>
韓東文已經能想象江可茵此時皺眉的模樣。</p>
但他總歸是擺好了架勢，準備替蒂爾達解決將要到來的鷹群屍體。</p>
半空，銀發的大公輕歎一口氣，平舉起左手。</p>
霜華凝結，在漫天的狂風中，一柄冰潔的長槍被握在她的手中。</p>
風唿嘯，極寒。</p>
那是一柄通體冰晶的長槍，蒂爾達左手握緊槍柄，彷佛她從來都是用左手持槍似的。</p>
不止如此。</p>
半空中的大公身後，漸漸亮起了奪目的輝光。</p>
一，二，三……</p>
如同一隻時鍾的指針圓盤，蒂爾達身後的輝光，凝出了十二柄霜結的長槍。</p>
槍尖流轉著雪花，如同一個致命而極美的羅盤緩緩旋轉。</p>
“照破，天輪。”</p>
不像是吟唱，更像隨口的一提。</p>
蒂爾達手中的長槍，便如同子彈般擲出。</p>
隻剛脫手，便在她身前炸響出一片破空的氣圓。</p>
極快，拖曳著霜華的光。</p>
與此同時，她身後那緩慢迴轉的槍陣圓舞，也在一瞬間靜止。</p>
隨後，驟然射出！</p>
霜華凝出的尾跡，自她身後的天輪散開，宛若雙翼。</p>
而那些致命的冰槍，自然全數投進了血色的雲團當中。</p>
韓東文抬著頭，望向半空，頭皮發麻。</p>
因為他知道這些法術中沒有神主教會的力量。</p>
隻有蒂爾達自身的那種寒冰之力，沒有教會符文的蹤影。</p>
而蒂爾達一定還能使用教會之力。</p>
每一柄投擲而出的尖槍，似乎都能匹敵當初天鷹城的霸下巨箭。</p>
此即一人鎮一國。</p>
似乎過了許久，實則隻在頃刻之後。</p>
有巨大的影子從血色的雲團中掉落而出。</p>
皆是已經死去的巨鷹，胸肺之前插著墓碑般的冰槍。</p>
距離有些太遠，段青竹想動。</p>
也不必再動。</p>
半空的蒂爾達左手輕揮，如同指揮著樂團的啟奏。</p>
轟鳴聲驟起。</p>
巨鷹胸前的冰槍被同時引爆。</p>
寒霜迸裂，那龐大的屍首被炸成了漫天的齏粉。</p>
如同一個個璀璨的星環，反射著蒂爾達頭頂奪目的雪域晴空。</p>
風拉扯著她的銀發，身後霜華凝成的披風在空中恣意地舞。</p>
她便已經不再是昏君的賓客。</p>
不再是教會的聖女，不再是養生閣的病患。</p>
她是西亞公國的大公，再無其他。</p>
段青竹抬頭看著蒂爾達，良久，他忽然動了動身子，擋在了韓東文身前。</p>
韓東文在心裏歎了口氣。</p>
也好，畢竟此刻大家穿一條褲子，蒂爾達這麽猛，當然好。</p>
“能否向前？”</p>
他問。</p>
不知道問的是誰。</p>
但韓東文的提問，總要有人迴答。</p>
做皇帝的好處，或許也有這麽一條。</p>
“若是蒂爾達大公可以如此勢如破竹，自然最好。”</p>
半晌，身側的一人開了口。</p>
聽到了這樣的聲音，韓東文側目。</p>
江寧蘊已經站到了段青竹身旁。</p>
國法總司隨駕親征。</p>
國兵總司坐守泗楊。</p>
國金總司已赴海州。</p>
實在是許多年來，他們久違地動了。</p>
國宴之後，他們便接到了召見。</p>
召見之後，他們居然就動了。</p>
自然隻有韓東文和他們自己知道，狗皇帝又許了怎樣的蛋糕，讓他們得以出動。</p>
但眼下有一位總司在此，泗蒙總算是有底氣很多。</p>
“可惜她恐怕不行。”</p>
江寧蘊抬眼，望著空中銀發的身影。</p>
那身影正前方的血色雲團，忽然一下子膨脹了起來。</p>
膨脹並不準確。</p>
傳染。</p>
血色雲團周圍，原本皎潔的流雲猛然染上了紅色。</p>
隻片刻，星舟正前方的空域如同綻開了猩赤的花，滿是熾熱的紅。</p>
就連蒂爾達也開始張望四周。</p>
半晌，她猛地轉身，輕盈地落迴星舟。</p>
韓東文立刻上前一步。</p>
“降落。”</p>
蒂爾達言簡意賅。</p>
“那是什麽？”韓東文立刻問。</p>
“不知道。”</p>
蒂爾達搖了搖頭：“很像寬容騎士墨菲斯，但強大很多。”</p>
在此處降落，無法進入西亞。</p>
當然，星舟是離宮，不是轟炸機。</p>
一行本就以安全第一，自然也沒有立即進入西亞的必要。</p>
“落。”韓東文命令。</p>
不管蒂爾達能不能捅穿那片雲，對泗蒙來說都沒差。</p>
捅穿了又如何？</p>
更重要的是，盡快讓她曝光在西亞民眾麵前。</p>
動搖他們的軍心，正當自己的舉兵。</p>
能就這樣逼死加斯科恩，自然最好。</p>
——————————</p>
半日後。</p>
星舟落在望鷹城邊。</p>
自然而然地，星舟座落之地，就成了絕對的中心。</p>
留駐此地的澹台溟、柳承與公孫長正率先麵聖上報，韓東文聽了個大致，明白了許多。</p>
首先，望鷹五城已經拿下打通，這當中甚至很少有西亞國教騎士團的阻礙。</p>
其次，國教騎士團雖然並未設兵阻礙，但五城中的糧草物資，都已經被搜刮收迴。</p>
最後，五城原本的百姓，已經被集中起來安置，但眼下仍舊有待定奪。</p>
重要的是糧。</p>
駐守天鷹城時，靠的是天鷹城自身，以及鄰州雷州的補給。</p>
很寬裕，物資通路也很順暢。</p>
而同樣數目的駐軍翻過了白蘭山，來到五城，才發現這裏的流民自己都將餓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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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雷州補給糧草運到五城，便要過白蘭山。</p>
白蘭山並不好過，山裏的陰獸彷佛陳年衣櫃中的虱子，是決計掃不完的。</p>
於是隻能勉強靠著異人護送。</p>
至於官兵，則全要在五城邊境布防。</p>
他們不能打進去，因為聖旨如此。</p>
殿下的安排，自然是拿下五城後，開始利用蒂爾達對西亞民眾勸降。</p>
西亞並未反攻，但不得不防。</p>
“糧草補給，先軍後民，如此接濟。”</p>
星舟上，澹台溟如此匯報著：“不過，如此勞民傷財將物資護送途徑白蘭山，實在波折，臣請議，將五城災民護送入關，先接濟於天鷹城中，如此才更合理。”</p>
韓東文點了點頭，沒有定奪。</p>
這位殿下的習慣，就是凡事都要想一想的。</p>
澹台溟行禮，準備離開。</p>
接下來是望鷹五城中百姓代表麵聖，表忠心，訴衷腸，詳細說說泗蒙聖駕光臨，五城百姓複歸泗蒙有多麽激動，又盼望了多久多久。</p>
“百姓代表交給國法總司接見。”</p>
韓東文如此吩咐著：“告訴總司大人，寡人尚有海州冕江商團之事要處理。”</p>
本將離開的澹台溟聽到這句話，忽然腳步停頓了片刻。</p>
過後，他才又抬腿，走出了星舟正堂。</p>
韓東文無聲地看在眼中，露出了玩味的神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