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公國首都，塔利斯教區。</p>
宵禁已經施行第三天，黃昏過後，整個塔裏斯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半數點亮的路燈，以及紛飛的落雪。</p>
一切寂靜無聲。</p>
寬廣的費利恩中央大街的兩側，一片黑暗的大公邸與大街對麵的主教堂猶如兩座沉默的山丘一般對立著，讓這個寒冷國度的空氣變得從未有過的沉重。</p>
沒有燈。</p>
大公邸彷佛人去樓空一般，一盞燈都沒有亮起，隻有三三兩兩的衛兵在繞著圈地巡邏。</p>
雖然巡邏是為了保證大公邸的安全，他們今夜的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大街對麵的主教堂。</p>
從主教堂的外部，隻能看到精密折射出來的零星燈火。</p>
而教堂當中，那用以禮拜彌撒的聖壇周圍，如結社一般站了許多身影。</p>
他們身上穿著紅色鑲邊的主教袍，頭上帶著紅色的圓帽，寬大的白色綢帶披在他們肩上，昭示著這群人在西亞幾乎無上的地位。</p>
神主教會的八位樞機主教，其中四位是早早候在此處，又有四位……</p>
又有四位，是方才被國教騎士團的教兵從大公邸“接”來的。</p>
失去了大公之後，原本站隊大公邸的樞機主教沒有抵抗的餘地，更沒有繼續抵抗的理由，並無戰力的他們如同風中的殘燭一般站在這大教堂的穹頂下，望著對麵的人，緊張地沉默著。</p>
蒂爾達·達克，教會聖女，參選大公勝出之後，推翻了原先教會的牌桌。</p>
從此，她一次都未拜訪過教會，從未再參與過彌撒，以幾乎要和教會切割的極端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p>
而她聖女的身份卻是無從剝奪的，這緣起於西亞古老傳說的傳統，結合著星律、經卜。</p>
最重要的是，蒂爾達生來便有神主所賜的強大。</p>
自從那份強大綻放之後，神主教會便發現大公邸不再唯命是從，便發現這個曾經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傀儡座椅，如今成了一柄寒冷而果決的尖槍。</p>
於是，在神主教會的九位樞機主教當中，逐漸有四位選擇支持蒂爾達改進政教，自此在大公邸主持禮拜，傳教授道。縱使蒂爾達並沒有參加過他們的彌撒，卻自然也將他們的影響力作為手牌庇護。</p>
直到現在，他們被全數接迴了大教堂中，瑟瑟發抖。</p>
四位大公邸的主教，四位大教堂的主教。</p>
他們的麵前，還有一人正端詳著他們，如同在寵物商店準備挑選心儀的貓狗一般，端詳、打量著。</p>
第九位主教，加斯科恩“神父”。</p>
神父本是神主教會當中僅僅高於牧師的第二級教職，但已經貴為主教的加斯科恩，仍舊對自己的教民自稱神父。</p>
他謙遜而善良，積極為教民的福祉奔走，收容需要幫助的孩童，行醫為善，地位崇高卻和藹可親。</p>
他虔誠而勤奮，兼任第三國教騎士團的團長，帶領英雄而虔信的教眾為國奮戰，西亞的子民皆當感激他的付出。</p>
“列位同僚，教會感激你們百忙之中的奉獻，值此危難之際，我們聚集在這裏，是為了拯救我們的國家，捍衛我主的威儀。”</p>
加斯科恩身上穿著的紅色大氅比其他主教身上的紅袍要華貴繁雜得多，上麵繡刺了閃爍的寶石與金銀，奢華得如同傳說中巨龍的藏寶洞窟一般。</p>
他環視了麵前八位主教一圈，露出笑容來：“守護我主的七個騎士團，已經折損兩支，而我教聖女業已罹難，列位同僚應當明白，現在必須有人站出來，以鮮血捍衛我主的神國。”</p>
加斯科恩朝著身側的一人輕輕點頭示意，於是，八位樞機主教手中便都被放入了一隻裝著白紙的信封。</p>
“還請列位投出寶貴而神聖的一票，從我們九人當中，選出可以勝任總團長之人。”</p>
他的表情雲澹風輕：“列位同僚，請務必仔細斟酌，作為國教騎士團之總團長，教國陷入戰亂之際，便有國教騎士團的總指揮權，教皇陛下亦不可幹涉，這等大權太過敏感，列位務必慎重寫下心中所稱之人的名字。”</p>
他麵前的八位主教當中，大公派的四位相互對視了幾眼，眼中滿是疑惑。</p>
“筆呢？”</p>
有人小聲滴咕著，加斯科恩卻全然當作沒有聽見一般，笑著看向那原本就是教會派的另外四位主教。</p>
他們手中的信封連開都沒有打開，便直接又遞迴了加斯科恩的手中。</p>
“主保佑你，我親愛的弟兄。”加斯科恩笑著收下了信封。</p>
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明白了過來，有人低頭搖開信封的開口，自然看見了裏麵已經書寫了加斯科恩名字的票紙。</p>
“有什麽疑惑是我可以為你解答的嗎，我博學的朋友？”加斯科恩微微側過頭，滿臉的和藹。</p>
大公派的主教麵如死灰地搖頭，將信封合上，遞了過去。</p>
八張信封收進了加斯科恩的懷中，他連看都沒有低頭看一眼，便將八封信封扔到了一旁的經台上，抬手從懷中拿出應當由他自己書寫的第九封信封，用指尖夾出裏麵的信紙，輕輕咳嗽一聲唱票道：</p>
“都靈諾樞機主教，一票。”</p>
名叫都靈諾的主教顯然是大公派四位當中的一人，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異常。</p>
加斯科恩將自己寫的票紙扔到經台的信封堆當中，謙恭而體麵地微微一低頭：“那麽，萬分感謝各位同僚對我工作的信任，我將以八票比一票的優勢，在於都靈諾樞機主教的友好競爭中勝出，升任西亞國教騎士團總團長之位，以我主的名義，我必將不負她的期望。”</p>
“你為什麽不幹脆拿九票算了？！”</p>
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再有好下場的都靈諾忍無可忍，憤怒地咬牙吼道。</p>
“自吹自捧，實在有違我主‘謙遜’的教誨。”</p>
加斯科恩麵上的笑容不改，隻輕輕抬了抬手，兩側黑暗中很快走上來一隊士兵，將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押在原地。</p>
“加斯科恩！你！”</p>
他們怒吼著，卻很快就被拖進了大教堂的深處。</p>
於是，主禱廳再一次變得空蕩，隻剩下加斯科恩與剩下四位主教站在原地。</p>
“那麽，總團長閣下……”</p>
其中一位主教諂媚地開口：“眼下西亞現存的五個騎士團，麵對卑鄙的鄰國，是否已經有了對策？當然，我隻是好奇，我很清楚此事並沒有擔心的必要。”</p>
“感謝您的關心。”</p>
加斯科恩笑了笑，將手舉到身側輕輕一揮，經台上的幾封票紙便無風自動飛舞起來，在空中猛烈地燃燒，冒出一陣濃密的白煙，吹出了大教堂頂端的天窗。</p>
他望著逃出窗外的濃密白煙，澹澹開口：“貞潔與節製雖然無法再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作為騎士團的總團長，我想不光是我，其他四位團長也會全力奮戰，誓死捍衛我們的主——我們真正的，已經降臨的主。”</p>
</p>
那問話的主教正想要再說些什麽，忽然被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打斷：</p>
“加斯科恩，新的聖子已經準備好了。”</p>
一道興奮的神采從加斯科恩蒼老的臉上劃過，他望向聲音的方向，語氣多了一絲興奮：“啊……不愧是‘勤勉’的騎士，那個男孩果然也是載體吧？對吧？”</p>
被稱為“勤勉”的男人站在陰影當中，語氣裏聽不出任何熱切與急迫：“他的確是載體……但我聽說那天有更好的載體，可惜了。”</p>
“不重要。”</p>
加斯科恩眼中閃過熱誠與興奮：“本來就不會有比蒂爾達更好的載體，況且那天那個泗蒙人都已經炸成了肉泥，眼下隻要有能用的載體，就已經足夠了！”</p>
宵禁已經施行第三天，黃昏過後，整個塔裏斯的街道空無一人，隻有半數點亮的路燈，以及紛飛的落雪。</p>
一切寂靜無聲。</p>
寬廣的費利恩中央大街的兩側，一片黑暗的大公邸與大街對麵的主教堂猶如兩座沉默的山丘一般對立著，讓這個寒冷國度的空氣變得從未有過的沉重。</p>
沒有燈。</p>
大公邸彷佛人去樓空一般，一盞燈都沒有亮起，隻有三三兩兩的衛兵在繞著圈地巡邏。</p>
雖然巡邏是為了保證大公邸的安全，他們今夜的目光卻從來沒有離開過大街對麵的主教堂。</p>
從主教堂的外部，隻能看到精密折射出來的零星燈火。</p>
而教堂當中，那用以禮拜彌撒的聖壇周圍，如結社一般站了許多身影。</p>
他們身上穿著紅色鑲邊的主教袍，頭上帶著紅色的圓帽，寬大的白色綢帶披在他們肩上，昭示著這群人在西亞幾乎無上的地位。</p>
神主教會的八位樞機主教，其中四位是早早候在此處，又有四位……</p>
又有四位，是方才被國教騎士團的教兵從大公邸“接”來的。</p>
失去了大公之後，原本站隊大公邸的樞機主教沒有抵抗的餘地，更沒有繼續抵抗的理由，並無戰力的他們如同風中的殘燭一般站在這大教堂的穹頂下，望著對麵的人，緊張地沉默著。</p>
蒂爾達·達克，教會聖女，參選大公勝出之後，推翻了原先教會的牌桌。</p>
從此，她一次都未拜訪過教會，從未再參與過彌撒，以幾乎要和教會切割的極端方式，表達了自己的態度。</p>
而她聖女的身份卻是無從剝奪的，這緣起於西亞古老傳說的傳統，結合著星律、經卜。</p>
最重要的是，蒂爾達生來便有神主所賜的強大。</p>
自從那份強大綻放之後，神主教會便發現大公邸不再唯命是從，便發現這個曾經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傀儡座椅，如今成了一柄寒冷而果決的尖槍。</p>
於是，在神主教會的九位樞機主教當中，逐漸有四位選擇支持蒂爾達改進政教，自此在大公邸主持禮拜，傳教授道。縱使蒂爾達並沒有參加過他們的彌撒，卻自然也將他們的影響力作為手牌庇護。</p>
直到現在，他們被全數接迴了大教堂中，瑟瑟發抖。</p>
四位大公邸的主教，四位大教堂的主教。</p>
他們的麵前，還有一人正端詳著他們，如同在寵物商店準備挑選心儀的貓狗一般，端詳、打量著。</p>
第九位主教，加斯科恩“神父”。</p>
神父本是神主教會當中僅僅高於牧師的第二級教職，但已經貴為主教的加斯科恩，仍舊對自己的教民自稱神父。</p>
他謙遜而善良，積極為教民的福祉奔走，收容需要幫助的孩童，行醫為善，地位崇高卻和藹可親。</p>
他虔誠而勤奮，兼任第三國教騎士團的團長，帶領英雄而虔信的教眾為國奮戰，西亞的子民皆當感激他的付出。</p>
“列位同僚，教會感激你們百忙之中的奉獻，值此危難之際，我們聚集在這裏，是為了拯救我們的國家，捍衛我主的威儀。”</p>
加斯科恩身上穿著的紅色大氅比其他主教身上的紅袍要華貴繁雜得多，上麵繡刺了閃爍的寶石與金銀，奢華得如同傳說中巨龍的藏寶洞窟一般。</p>
他環視了麵前八位主教一圈，露出笑容來：“守護我主的七個騎士團，已經折損兩支，而我教聖女業已罹難，列位同僚應當明白，現在必須有人站出來，以鮮血捍衛我主的神國。”</p>
加斯科恩朝著身側的一人輕輕點頭示意，於是，八位樞機主教手中便都被放入了一隻裝著白紙的信封。</p>
“還請列位投出寶貴而神聖的一票，從我們九人當中，選出可以勝任總團長之人。”</p>
他的表情雲澹風輕：“列位同僚，請務必仔細斟酌，作為國教騎士團之總團長，教國陷入戰亂之際，便有國教騎士團的總指揮權，教皇陛下亦不可幹涉，這等大權太過敏感，列位務必慎重寫下心中所稱之人的名字。”</p>
他麵前的八位主教當中，大公派的四位相互對視了幾眼，眼中滿是疑惑。</p>
“筆呢？”</p>
有人小聲滴咕著，加斯科恩卻全然當作沒有聽見一般，笑著看向那原本就是教會派的另外四位主教。</p>
他們手中的信封連開都沒有打開，便直接又遞迴了加斯科恩的手中。</p>
“主保佑你，我親愛的弟兄。”加斯科恩笑著收下了信封。</p>
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明白了過來，有人低頭搖開信封的開口，自然看見了裏麵已經書寫了加斯科恩名字的票紙。</p>
“有什麽疑惑是我可以為你解答的嗎，我博學的朋友？”加斯科恩微微側過頭，滿臉的和藹。</p>
大公派的主教麵如死灰地搖頭，將信封合上，遞了過去。</p>
八張信封收進了加斯科恩的懷中，他連看都沒有低頭看一眼，便將八封信封扔到了一旁的經台上，抬手從懷中拿出應當由他自己書寫的第九封信封，用指尖夾出裏麵的信紙，輕輕咳嗽一聲唱票道：</p>
“都靈諾樞機主教，一票。”</p>
名叫都靈諾的主教顯然是大公派四位當中的一人，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異常。</p>
加斯科恩將自己寫的票紙扔到經台的信封堆當中，謙恭而體麵地微微一低頭：“那麽，萬分感謝各位同僚對我工作的信任，我將以八票比一票的優勢，在於都靈諾樞機主教的友好競爭中勝出，升任西亞國教騎士團總團長之位，以我主的名義，我必將不負她的期望。”</p>
“你為什麽不幹脆拿九票算了？！”</p>
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再有好下場的都靈諾忍無可忍，憤怒地咬牙吼道。</p>
“自吹自捧，實在有違我主‘謙遜’的教誨。”</p>
加斯科恩麵上的笑容不改，隻輕輕抬了抬手，兩側黑暗中很快走上來一隊士兵，將大公派的四位主教押在原地。</p>
“加斯科恩！你！”</p>
他們怒吼著，卻很快就被拖進了大教堂的深處。</p>
於是，主禱廳再一次變得空蕩，隻剩下加斯科恩與剩下四位主教站在原地。</p>
“那麽，總團長閣下……”</p>
其中一位主教諂媚地開口：“眼下西亞現存的五個騎士團，麵對卑鄙的鄰國，是否已經有了對策？當然，我隻是好奇，我很清楚此事並沒有擔心的必要。”</p>
“感謝您的關心。”</p>
加斯科恩笑了笑，將手舉到身側輕輕一揮，經台上的幾封票紙便無風自動飛舞起來，在空中猛烈地燃燒，冒出一陣濃密的白煙，吹出了大教堂頂端的天窗。</p>
他望著逃出窗外的濃密白煙，澹澹開口：“貞潔與節製雖然無法再履行自己的職責，但作為騎士團的總團長，我想不光是我，其他四位團長也會全力奮戰，誓死捍衛我們的主——我們真正的，已經降臨的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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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問話的主教正想要再說些什麽，忽然被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打斷：</p>
“加斯科恩，新的聖子已經準備好了。”</p>
一道興奮的神采從加斯科恩蒼老的臉上劃過，他望向聲音的方向，語氣多了一絲興奮：“啊……不愧是‘勤勉’的騎士，那個男孩果然也是載體吧？對吧？”</p>
被稱為“勤勉”的男人站在陰影當中，語氣裏聽不出任何熱切與急迫：“他的確是載體……但我聽說那天有更好的載體，可惜了。”</p>
“不重要。”</p>
加斯科恩眼中閃過熱誠與興奮：“本來就不會有比蒂爾達更好的載體，況且那天那個泗蒙人都已經炸成了肉泥，眼下隻要有能用的載體，就已經足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