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刺殺,或者說陷阱,自然是很危險的。


    陸辛還沒有任何一次,比接近了最初的力量時,感覺那麽絕望與無力。


    但是,他沒有說謊。


    他確實反而因為這一次的事情,搞明白了一些什麽。


    不過,迎著眾人的目光,他並沒有現在就迴答,而是專心的和這些孤兒院的同學,吃完了開心的一餐,這才安排他們在特清部的特別招待所裏住下,娃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幫著他照顧同學,又一起送這些同學去招待所,但結束了之後,陸辛沒有跟著娃娃迴別墅。


    “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迴去。”


    陸辛一路上沉吟著,對娃娃說道。。


    娃娃明顯有些不高興了。


    陸辛隻好笑著解釋道:“不帶你,是因為可能有危險。”


    娃娃頓時有些擔心的看著他。


    陸辛撓了撓頭,道:“那要麽,你跟著?”


    娃娃用力的點了點頭。


    陸辛想了想,便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娃娃開心的將自己的手掌遞了過來。ъimiioμ


    牽手是件很自然的事。


    陸辛眼睛裏的黑色粒子,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柔方式,微微一顫。


    下一刻,娃娃身邊,始終都在盤旋的精神力量,忽然之間生出了共鳴,然後如同波濤一般,輕輕的蕩起,像是從青港這個水杯裏飄浮了起來,輕盈的向著高牆之外擴散了出去。


    陸辛所掌控的力量,沒有汙染能力。


    而娃娃擁有著可以強行借用所有看到她的人精神力量的能力,汙染特性僅次於父親。


    所以當他們牽起了手的時候,便出現了最為神奇的一幕。


    陸辛帶著娃娃,身形像是變成了雪花,傾刻之間,消失在了街口。


    下一刻,他們便已經穿過了近百裏的距離,來到了外麵的荒野上,站在了紅月之下。


    沒有經過深淵,在現實中便完成了這樣神奇的穿越。


    不過,也可能是太心急的要做成這件事,當陸辛與娃娃離開,整個街口都變得空蕩蕩的時候,妹妹才興高采烈的從小十九的房間裏爬了出來,沿著牆壁,來到了這個街口上空。


    然後她忽然愣住了?


    哥哥呢?


    他去了哪裏?


    他有沒有意識到,他忘了什麽東西?


    ……


    ……


    “這裏應該足夠安全了。”


    陸辛來到了這一片周圍都空曠無人的荒野上,借由娃娃的精神力量,擴散自己的精神力量,確定了周圍的環境,才輕輕點了一下頭,示意娃娃離自己遠一點,靜靜站在了紅月下。


    抬頭看去,陸辛發現,今天的紅月,格外的大,格外的圓。


    也不知是不是幻覺,仿佛占據了半邊天空,靜靜的懸浮在自己的頭頂。


    甚至有種伸手就可以觸及的感覺。


    這讓他內心裏,微微生出了些起伏,居然有些激動了。


    “唿……”


    他輕撫胸口,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默默的迴想起了,之前被最初接觸的感覺。


    惟一意識,陸辛在調查紅月研究院遺址的時候,就已經拿到了。


    他知道這是很重要的東西,也知道這是一代研究員所必得的東西。


    但是他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能起到什麽作用。


    而且在之前,因為每次稍一接觸,便會生出一種無限接近最初的感覺。


    這讓他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所以一直拖了下來。


    直到在這一次刺殺中,他被迫接近了最初。


    這反而讓他生出了一些古怪的想法。


    一點一點,迴憶著自己當時有些“愚蠢”的舉動,迴憶著被最初淹沒時的觸感,也迴憶著,自己在被最初淹沒時,產生的那種似真非真,在精神層麵與某個人的接觸與對話。


    是陸天明吧?


    也隻有他會存在於那樣古怪的地方了。


    他說,很佩服自己的愚蠢。


    他說,讓自己別變成他……


    他還給了自己一些精神層麵的東西,觸動了自己腦海裏的惟一意識。


    所以……


    在這樣的思索中,陸辛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


    自己之前不敢繼續消化惟一意識,隻是因為,並不相信這種力量。


    畢竟,自己隻是一個普通人,因為被神之粒子汙染,才擁有了現在的力量。


    自己隻是一個被汙染體。


    作為被汙染體,自己能夠承受住這種精神力量的侵襲,不失去理智就很好了。


    又怎麽敢繼續給自己增加壓力?


    所以,自己害怕最初,這是被汙染體,天生擁有的,對汙染源的敬畏……


    但是,如果自己想要消化惟一意識,代價就是要對抗最初呢?


    ……


    ……


    這個問題,哪怕隻是想一想,都讓此時的陸辛感覺有些緊張,心緒起伏。


    但經過了這一次被刺殺的經曆,他已經越來越確定了。


    這就是消化惟一意識的方法。


    而作為被汙染體,與最初對抗的話,關鍵就在於……


    陸辛在自己的腦海裏搜索了起來,他在尋找陸天明留給自己的東西。


    陸天明如今的狀態很奇怪。


    他的精神力量,似乎已經四分五裂,自己在紅月研究院舊址裏麵,遇到了他三十年前留下來的精神力量,那些精神力量裏麵,藏著惟一意識,也藏著他想要再度迴到這個世界的欲望,所以,才會對自己形成了差一點變成他的作用,另一部分,又與最初形成了融合。


    這一部分,擁有著強烈的恨意,想要毀滅一切,所以,才汙染了自己。


    但是,自己之前被刺殺時,又在最初之中,遇到了另外一部分。


    這一部分,很純淨,似乎也很清醒,他欽佩的,也同情的看著自己,充滿了希望。


    他留下的精神力量,似乎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什麽。


    陸辛在想起了陸天明時,便在精神層麵,開始了與他的接觸。


    兩個不同的人,在同一輪紅月下,相隔了生死與三十年的時間,在精神層麵交流。


    ……


    ……


    是的,陸辛明白了過來。


    與最初對抗,關鍵就在於,自己當時的“愚蠢”。


    正是因為自己有著那樣的“愚蠢”,所以自己才沒有第一時間,被最初徹底同化。


    所以陸天明,才會佩服自己,認為惟一意識留給自己很合適。


    而這愚蠢是什麽呢?


    思索著這個問題,陸辛深深唿了一口氣,緩緩的展開了雙臂。


    “嗡……”


    開始有細密的精神亂流,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這些精神亂流,使得他周圍的空氣,出現了一圈一圈的波紋,如同戰栗的水波,交織成了一環一環,而在這種交織的最細密的地方,紅月的光芒,似乎被加深了,陸辛的身邊,似乎打開了另外一層空間,無數詭異的影子,如幻象一般密密麻麻的出現在了空氣波紋裏。


    隱隱的,似乎有黑色的肉芽,開始從大地深處生長出來。


    縹緲的歌聲響起,仿佛有一萬個狂熱的聲音在大聲的歌唱,歌聲重疊在了一起:


    “白色靈魂,腐爛肉身;苦悶心靈,絕望的人。”


    “地獄仰望,神的指引;爬出棺木,永恆降臨。”


    “……”


    “獻身真理,等待神明。感受痛苦,蛻變永生。”


    “神明降臨,世界矚目。神明降臨,萬眾匍匐。”


    “……”


    “愚昧之人,不知去向。偏執靈魂,殘缺永存。”


    “囚於籠中,眼赤舌紅。睡在墳中,永伴星空。”


    “……”


    “開解心靈,終有歸處。脫下束縛,葬於荒土。”


    “神明降臨,永夜將渡。神明降臨,萬事皆無。”


    “……”


    “祈禱祈禱吧,困於暗夜的人群。”


    “盼望盼望吧,紅月中降臨的神。”


    “……”


    “……”


    陸辛從沒有一刻,如此時一般真實的感受到了最初的力量,也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那龐大的力量之中,一種虛無的,永恆的,平靜的……但又異常的讓人絕望,讓人感覺異常的緲小,如同狂暴的雨夜裏,微弱的燭光,隨時都有可能被狂風徹底的熄滅。


    所以,最終還是要麵對他。


    躲不掉的東西,隻有麵對,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有可能失敗。


    但是,這取決於自己相不相信。


    “你相信自己嗎?”


    陸辛在被這無盡的囈語與狂熱歌聲淹沒的一刻,似乎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原來,她沒有幫自己消化掉另外一半的惟一意識,是因為她知道,自己必須要獨自來麵對這樣的處境。


    但她相信自己,所以她放心的安排了。


    “相信自己嗎?”


    “當大海般的精神汙染席卷而來,你還有信心保持自己的意識嗎?”


    “我們拒絕不了最初對我們的壓抑與影響,因為我們拒絕不了這個世界……”


    “但我們也是有選擇的。”


    “要麽,做一支暴風雨中的燭火,隨時熄滅,失去光亮。”


    “要麽,做一塊汪洋裏麵的礁石,任由海浪將自己無數次淹沒,還是堅定的站在這裏。”


    “……”


    “我選擇相信。”


    陸辛在這一瞬,心髒微微抽緊,眼前閃過了不遠處在紅月下撐著傘,靜靜等著自己的娃娃,想到了為自己付出了一切,如今仍然在等著自己接她迴來的媽媽,想到了這些明知老院長的可怕,仍然願意迴來幫助自己的同學,想到了二號衛星城裏,照顧小孩子們的小鹿老師。


    想到了青港,想到了特清部,想到了所有的同事,以及每一個努力的人。


    於是,他猛得睜開了自己的眼睛,抿起了嘴角:


    “我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


    “我也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會永遠有希望。”


    “如果這個世界不夠美好,便讓我去讓她變成得好。”


    “如果這個世界真正的麵臨了絕望,那就讓我去成為最後的希望……”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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