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已經進入過好幾次深淵,甚至對這裏很熟悉了。


    但還沒有一次,能和陪著媽媽進來的感覺一樣,對這裏親切又好奇。


    她挽著陸辛的胳膊,與他並肩走過了這片暗紅色的世界,遍地黑色手掌的大地,以及各種破敗的建築,看到了如今與其他城市相比,精神怪物的存在明顯少了一些的二號衛星城,也看到了那一隻一隻,隻能躲在了陰暗的角落裏,想要露頭,又不敢出來的厲害怪物。


    他們甚至還看到了青港的廢墟上空,靜靜坐在了高樓上的娃娃,和她身邊飄飛的鎖鏈。


    超過了精神領主層次的存在,已必然會在深淵裏留下自己的投影。


    陸辛還笑著跟娃娃打了聲招唿,引來了那個娃娃好奇的睜開眼睛,欣喜的看了他一眼。


    不過,在媽媽的眼神下,他們兩個沒有多說,隻是打個招唿,便擦肩而過了。。


    媽媽隻是帶著他,在深淵裏快速的走過。


    這一夜,也不知有多少青港的人,在睡夢中,不約而同的看到了一對母子。


    媽媽挽著年輕人的手臂,從一個人的夢境,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腦海。


    青港範圍內,有很多人在這一刻驚醒。


    有的心頭充滿了恐懼,再也不敢睡著,甚至不敢釋放半點精神力量,腦海裏有了趕緊逃離青港的想法。也有人看到了之後,便很快感覺到了慶幸,他們知道剛剛走過的影子是什麽,因此明白自己這時候什麽都不需要做。國王可以選定自己的國土,也可不去選定……


    而低層次的生命,隻能被選擇。


    唯一感覺最為清晰的,是青港主城的娃娃,但她隻是看了一眼,便又安心的看起了電視。


    電視上,一位古裝美女正飽含深情的道:“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


    ……


    “想要真正的了解深淵,便一定要了解能力者。”


    媽媽一邊帶著陸辛,在深淵裏行走,一邊輕聲向他解釋著:“對於能力者,或許你也已經經曆過青港的幾次培訓,有了一定的了解,但在我看來,這種了解,還是不夠深……”


    她一邊說著,一邊帶陸辛來到了一個大樓的斷麵。


    這裏的鐵鏽,不停的上浮,給人一種怪異而且奇妙的感覺。


    而在這怪麵之中,陸辛看到了深淵裏麵,正有一絲與眾不同的風輕輕飄了過去,在深淵裏的無數由不同的人精神力量交織成的風裏,這一縷風,似乎比別的更真實一些,也更靈動一些,媽媽輕輕看了過去,道:“你看,那就是一位能力者,那就是他的精神特質……”


    “能力者的出現,其實與失智人是一樣的道理,都是因為被一場巨大的變故,衝擊了精神世界,有的人精神世界被徹底摧毀,就成了失智人,也就是你們所熟知的瘋子。”


    “有人則是精神架構出現了偏差,像扭曲了形狀但又沒垮掉的積木,反而有了能力。”


    “他們與穩定精神架構的差別,便是特質。”


    “特質形成了能力。”


    “而這種種不同的差別,也就形成了不同的特質,這就是能力的類別。”


    “……”


    媽媽輕聲解釋:“能力者的第一階段,能力覺醒,本質上便是這麽簡單。”


    “而又因為深淵一直存在,當年那場巨大變故的餘波,也一直沒有平息,所以,便會有源源不斷的人被影響,成為新的能力者。當然,倒是因為沒有了當年那麽劇烈的衝擊,所以現在出現的失智人倒是少了,但通過看新聞你也知道,偶爾,還是會有那麽一兩個的。”


    “……”


    “……”


    陸辛點頭,媽媽說的,都是七個台階理論裏的內容,他早就已經看過。


    雖然,媽媽說的角度有點不同,但本質卻相差無幾。


    媽媽繼續帶著陸辛向前走去,找到了比之前的那一縷精神力量,更清晰一點的影子,它已不僅僅靈動,而且壯大了很多,在深淵裏麵,靈活的遊動,偶爾影響到其他精神力量。


    陸辛能感覺到,它甚至可以吞噬其他精神力量,借此壯大自己。


    但有時候吞噬了,又會飛快吐出來,似乎是擔心被吞噬的精神力量傷害到自己。


    ……


    ……


    “這就是能力者的第二階段,特質延伸。”


    媽媽輕聲解釋:“第二階段的能力者,便已經有了將自身的精神特質延伸到其他精神個體,並將其同化的能力。在現實來看,他是將另外一個人‘汙染’,但在精神層麵來看,他其實就是同化了對方的精神力量,使得兩者,在精神層麵,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整體。”


    “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它也會害怕。”


    “因為同化的越多,自身的意識,便越有可能被稀釋,丟失了自己。”


    “如果在這種同化的過程中,丟失了意識,那麽,這就成了一個普通的汙染源。”


    “所以,普通的能力者,通常都會刻意的進行淺層汙染。”


    “借助其他個體的精神力量,完成了自己的目標,然後快速的恢複自身原本的狀態。”


    “……”


    陸辛認真的聽著這些話,哪怕大部分已經了解。


    媽媽則是帶著陸辛,已經在深淵裏穿梭了很遠,終於找到了一個有著暗紅漩渦的地方,陸辛看到,前方無盡的廢墟裏,正湧動著一隻無形的怪物,它像是一團黑色的雲,但卻時不時從雲中露出人的手臂,或是臉,絕望的嘶吼著,衝撞著,但卻被無形的束縛擋住了。


    “現實中,這是青港特清部的一處秘密實驗室。”


    媽媽向陸辛解釋道:“這裏麵,收押著一個失去了意誌的汙染源。”


    “如果打破了它,它會便瘋狂的吞噬周圍所有的精神力量,將所有自己會遇到的精神體都變成自身的樣子,就像是一場瘟疫在傳播,而這,也是‘精神瘟疫’四個字的由來……”


    “從性質來說,這隻是一個失控的第二台階能力者而已。”


    “但如果,在這種無限製的汙染裏,這位第二台階的能力者,有著更為穩定的精神特質,又有足夠的意誌,保持自身的意識不被龐大的精神力量淹沒,那麽,他便可以自如的釋放精神瘟疫,使得自身特質,不停的延伸壯大,而這,就是第三台階,無限汙染的特性了。”


    “當然,第三台階,是很危險的。”


    “每一位能力者,就算精神架構穩定,意誌也夠強,但也有自身的理論上限。”


    “一旦超過這個上限,他還是會失控,變成汙染源。”


    “當年,很多試圖研究七個台階理論的機構,都被卡在了這個台階,無法進步。”


    “……”


    陸辛聽著媽媽的解釋,深深的點了下頭。


    第三台階,確實是最容易出現瘋子,造成大麵積破壞的一個層次。


    當年的黑台桌,似乎就是為了克服這個問題,才進行了那麽多恐怖的實驗。


    “第三個台階的問題,幾乎無法克服,隻能看能力者自身。”


    媽媽慢慢的解釋,盡可能的細致:“不過,不管是通過什麽禁忌實驗也好,通過自身的內因,或是幸運因素也好,隻要穩定在了第三台階,那麽,總有希望可以再進一步的。”


    “這就是精神領主。”


    “到了這一步,自身的強大意誌起到了最關鍵的作用,精神宮殿初步形成。”


    “而在擁有了精神宮殿,哪怕隻是一個影子之後,自身的意識與意誌,便有了極大的保證,與此同時,對周圍的精神力量,也有了絕對的控製權。所以,精神領主層麵的能力者,可以自由的調整自己對周圍人群的高、中、低程度汙染,可以任意釋放或收迴汙染。”


    “可以以自身為中心,構建一個精神場域。”


    “並在這一片場域之內,對其他入侵的精神力量,進行阻止與對抗,甚至稀釋與吞噬。”


    “甚至可以招收助手,並提升他們的能力等階,幫他們承擔失控的風險。”


    “所以,精神領主,就是凡人的極限。”


    “這已經可以稱之為行走在人間的神明了。”


    “……”


    “……”


    “這麽厲害呢?”


    陸辛想著媽媽的話,不由得微微驚訝,並且在反思。


    經曆了火種城的事件之後,自己是不是,對精神領主好像缺了點敬畏與尊重?


    “精神領主之後,便是你現在掌握的力量了。”


    媽媽輕輕笑了一下,道:“這一層次的力量,你很清楚。與精神領主相比,這已經是另外一個層次,精神領主的領域,可以輕而易舉的滲透,並改變其性質,而且與精神領主借著特質,扭曲別人的精神力量不同,幻想的力量,甚至可以直接改變或抹去能力者的特質。”


    “當然,抹去容易,想要改變成另外一種特質的話,需要對另一種特質極為了解。”


    “……”


    “幻想的力量,還有這種運用?”


    陸辛皺著眉頭,一開始有些亂,但換個角度,便非常的清楚了。


    比如蜘蛛係的壁虎,自己其實可以將他變成一個普通人,或者是改變成公主係?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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