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安博士的話,陸辛臉色漸漸變了。


    辦公室裏變得很寂靜。


    他經曆過當初海上國s級能力者對青港的襲擊,那個一心求死的家夥,隻憑一己之力,就差一點將偌大的青港主城變成了鬼域。而如今,深淵真如安博士猜測的一樣,有可能衝破了那堵牆,徹底的汙染了現實世界,那麽,這個紅月下的世界,又會變成了什麽樣子?


    ……


    “那麽……”


    過了好一會,陸辛才慢慢的抬起了頭來,道:“沒辦法修好?”


    “我們一直在努力,但說實話,形勢並不樂觀。”


    安博士輕聲歎道:“既然崩潰已經開始,那麽這種走向是無法左右的。”


    “深淵裏的惡念越強大,這堵牆的壓力越大,崩潰的便也越快。”


    “我們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人心裏的惡念又豈是那麽容易消除的?”


    “深淵裏積聚的汙染,隻會越來越大,直到滿溢出來……”


    “……”


    陸辛沉默了下來,不說話了。。


    “紅月亮事件發生後,我們建起了高牆,保護自己。”


    安博士笑了笑,似乎也有些無奈:“但誰能想到,這個能保護我們的牆,其實在心裏?”


    “深淵是無法清理的,隻要人心裏有惡念,有扭曲的欲望,便會一直存在。”


    “研究者總喜歡從源頭解決問題,但這是唯一一個,我們無法從源頭上解決的問題。”


    “除非……”


    “……”


    陸辛聽到了這兩個字,頓時有些關切的抬起頭來看著她。


    討論一些絕望的問題時,這兩個字最有魅力了。


    “除非,話題迴到原點……”


    安博士慢慢的,轉頭看向了陸辛,道:


    “那位從這棟樓上跳了下來的研究員,他當初留下了三個預言,你知道是什麽嗎?”


    陸辛緩緩搖了搖頭。


    他加入這個行業不久,還沒吃過幾個行業內的瓜。


    安博士深深抽了一口煙。


    也不知道她怎麽做到的,短短一根煙的時間裏,就變得像個老煙鬼一樣。


    又或者說,她是因為提起了這個人,心情便一下子變得有些深沉:“他留下的前兩句話是:一,隨著精神異變的出現,我們的社會結構與秩序,必然會迎來巨大的衝擊。”


    “二,準備好迎接神的到來!”


    “……”


    陸辛微微皺眉,這些人天天神神鬼鬼的掛嘴邊,難道就是從這個研究員開始的?


    “而第三條……”


    安博士微微低下了頭,然後才輕輕看向了陸辛,眼睛似乎變得很深邃:


    “神不會放過剩下30%的人。”


    “……”


    “這……”


    陸辛這次是真的怔了一下。


    前兩句話聽著還好,但是第三條,卻一下子讓他覺得有些迷茫。


    紅月亮事件發生後,世界上七成的人變成了瘋子。


    幸存下來的人裏,也有不少說那是神罰或什麽的,慶幸自己能夠活下來。


    但是,依著這位研究員的話,難不成,這神是來補刀的?


    非要把那30%也給補了?


    認真的想了想,他實在不太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抬頭看向了安博士:


    “啥意思啊?”


    “……”


    “不知道。”


    安博士的迴答出人意料,她輕聲道:“他隻是留下了這三句話,又不是留下了三篇論文,我們隻能猜測他的意思,但卻不一定解釋的對,總而言之,他這三句話,讓人感覺到了絕望。”


    “尤其是得知了深淵的存在之後,這種絕望的感覺,更是讓人揮之不去。”


    “……”


    陸辛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他似乎無法直觀的理解,這個女人口中的絕望。


    但是出於作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人的本分,他還是問道:“沒有辦法解決嗎?”


    “當然有了。”


    安博士的聲音顯得很輕,道:“就像我之前給你說的,這個從樓上跳下來的家夥,他留下的三個預言,給人類帶來了絕望,但是他留下的七個台階理論,又給人帶來了希望。”


    “我們堅信,隻要有人能夠通過這七個台階,走向金字塔的頂端。”


    “人類的未來,便不一定是灰色……”


    “……”


    “又是這七個台階……”


    陸辛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


    他似乎表現的很不喜歡這個理論,慢慢搖著頭,想要說些什麽。


    “小弟弟,先不要急著拒絕哦。”


    安博士輕聲笑了笑,道:“我想我必須為你科普一些事情,有些時候,能力者是沒有選擇的。”


    “能力者,可以說都是受到了汙染的人。”:筆瞇樓


    “而從你們受到汙染開始,就已經被逼著走上了一條路。”


    “你或許更喜歡安穩,保持現在的狀態,但你可以試著理解一下。”


    “這個通向神的階梯,如果比作是一個七階的金字塔,那就必然出現一些金字塔特性。”


    “第一,越靠近頂端,人越少。”


    “第二,當有人開始登頂的時候,下麵的人,都會成為其基石……”


    “……”


    她說著聲音低了下來,眼睛靜靜的看著陸辛:“你能理解這句話的殘酷性嗎?”


    陸辛皺了下眉頭,沒有迴答。


    “十三種異常的精神體,也就決定了會有十三個能力組……”


    “如今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些能力者,各種不同的能力,其實都是由這十三種異常的精神體分散開來。也就是說,同一組別的能力者,在登上金字塔的時候,必然會相遇。”


    “你能想象那些不爭的人,在一心要爭的人麵前,會是什麽下場嗎?”


    她的笑容變得神秘了起來:“吃草的,一直都怕吃肉的呀。”


    “……”


    陸辛忽然明白了過來,眼神變得有些深沉。


    隻是這麽幾句話,他就忽然想到了一些尤其可怕的事情。


    這個女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似乎簡簡單單,就說出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原來那些千奇百怪的能力,都可以分為十三個能力組?


    這些能力的源頭,都是那十三個異常精神體?


    而如果按著她們的“神之階梯”理論,這十三種精神體走到了最後,都需要……


    ……


    他靜靜的坐了一會,慢慢道:“那我需要考慮一下。”


    “考慮?”


    安博士感覺有些奇怪,好看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對啊。”


    陸辛道:“畢竟我的直屬領導就在外麵,而且……我們還帶來了律師。”


    安博士的表情有些古怪,怔了一下,然後才笑了起來:“小弟弟,你好有趣……”


    陸辛眉頭又皺了起來。


    “好吧,你會有自己考慮的時間,通向神的台階,也不是這麽容易走的。”


    安博士低低一歎,道:“但另一個問題,卻不能拖了。”


    陸辛抬頭看向了她。


    “那就是深淵對真實世界的汙染問題。”


    安博士捏了捏眉心,緩緩伸了個懶腰,異常的驚心動魄,輕聲道:“幫助一些人走上台階,金字塔的頂端,對抗有可能到來的最大汙染,那是一個對任何人來說都算是很沉重,而且可以冠以終極的問題,這個問題不可能憑我們兩個的聊天,就輕輕鬆鬆的確定下來。”


    “所以,我們如今要做的,就是防止深淵的汙染加重。”


    “目前雖然無法徹底清理深淵的汙染,但我們也要想辦法暫時緩解。”


    說著,她輕輕笑了一聲,道:“我們月蝕研究院下一步的工作重點,便是準備聯合聯盟內的各大高牆城,開始對深淵與真實世界之間出現的各個巨大裂隙,進行一定程度的修複。”


    “……”


    “嗯?”


    陸辛心裏忽然有了些希望,忙道:“你們知道這些裂隙在哪裏?”


    剛才他都已經形成了一種裂隙無處不在,問題解決不了的感覺了,原來她們早就知道。


    “當然知道。”


    女研究笑了笑,道:“你也知道。”


    陸辛頓時啞然。


    而這位安博士則是轉過了身,隔著一張桌子……明明從旁邊很容易走過去,但她偏偏就是要隔著這張桌子……努力的伸起了腰,將書架上的一疊紙拿了過來,在陸辛麵前展開,陸辛立刻發現,這張紙上,最顯著的就是標明了一個一個的黑點,旁邊還有數據展示。


    他對這種標注並不陌生。


    s級禁區。


    他當初第一次出城的時候,就去過這樣的地方,媽媽還在那裏交了一個朋友。


    “有巨大裂隙出現的地方,汙染一定最嚴重,最為容易形成這樣的嚴重汙染區域。”


    望著陸辛有些詫異的眼神,安博士輕聲說道:“反之也能得出推論。”


    “有這樣的嚴重汙染區域存在的地方,一定就有巨大的裂隙。”


    “不然的話,你以為那些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禁區生物,是怎麽忽然出現的?”


    “其實,原因很簡單……”


    “它們或者是受到了深淵的強烈汙染,或者,有些本來就是從深淵裏跑出來的。”


    “如果不加以製止,它們所在的地方,裂隙隻會越來越大,汙染越來越嚴重。而且,其增漲不會是循序漸近的過程,而是在達到某個量級時,忽然之間,像火山一樣爆發……”


    “……”


    安博士得話,讓陸辛心裏都升起了一種輕微的壓抑感。


    沉默了一會,他抬起頭:“那你們想讓我……”


    安博士放下了地圖,正色道:“不僅是你,各大高牆城,都需要麵臨這份挑戰。”


    “著手清理周圍的s級禁區。”


    “如果我記得沒錯,距離你們青港最近的一個s級禁區便是……開心小鎮?”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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