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和壁虎頓時不說話了。


    陸辛是感覺陳菁現在可能已經有了思路。


    壁虎是看出來了,若是再說,自己的鞋子估計又得小了一號……


    “白教授說過,對抗汙染,理智是我們惟一的優勢。”


    陳菁則是伸手捋了一下自己的短發,然後聲音沒有波動的開口:“能夠創造出這種完美幻境的,要麽便是酒鬼那樣的幻想係,要麽便是造夢係能力者。而我們遇到的,不可能是造夢係,因為我們沒有模糊自己的意識和認知,在我們清醒的時候,也沒有看到破綻。”


    陸辛點頭,他能夠理解陳菁的話。


    如果是在造夢係的能力者影響之下,當自己的意識開始清醒,並意識到自己正處於夢境之中時,那麽,周圍的一切,就會開始出現模糊的邊界,越是清醒,邊界看的越清楚。。


    “而如果我們遇到的是像酒鬼那樣的幻想係的話……”


    陳菁抬頭看了一下周圍,又輕輕搖了搖頭:“即便是酒鬼,也很難創造出這麽大,而且真實的幻境。畢竟幻想係,隻是扭曲人的五感,酒鬼若想創造這樣的幻境,那麽她需要自己編織這個世界的每一個細節,任何不符合常理的地方,都會被人看出明顯的破綻來……”


    “所以,幻想係,一般也隻有一個,或是兩個,特別熟悉的小場景可以做的真實。”


    “這也是酒鬼大部分時候,都會將自己的空間做成漫畫風格的原因……”


    “……”


    微微停頓了一下,她才又慢慢道:“酒鬼配合我們做過很詳細的檢測,所以我有關於她能力的大部分資料,這個場景還有一些與她的能力不同的地方,酒鬼可以扭曲五感,所以酒鬼製造出來的幻境,是非常真實的,無論是嗅覺,還是聽覺,觸覺,都非常的真實……”


    “她甚至可以讓人憑空嚐到一種從未吃過的美食。”


    “……”


    陸辛聽著陳菁仔細分析的樣子,不敢打斷。


    其實如果是他自己進來的話,這時候他很可能會選擇繼續往前走,遇到怪事了再說。


    不過現在,他倒是也不著急。


    和陳菁等人心裏一直擔心什麽實驗會成功,所以非常趕時間不一樣。


    自己本來就是探親的,親人現在在做什麽並不緊要,隻要確保他一直在這城裏就好。


    壁虎這時候隻敢站在原地眨眼睛,陳菁在考慮如何解決問題,他不敢打斷,而陸辛剛才向著身邊的空氣說話的樣子,勾起了他以前的恐懼迴憶,也不敢再拉著他扯閑篇,自己待著,又憋得實在難受,忽然轉過頭去,看起了周圍路上的短裙小姑娘,漸漸心情變好了起來……


    明知是假的又怎樣。


    那麽多宅男還不是天天盯著二次元流口水?


    ……


    “唿……”


    不知思索了多久,陳菁忽然長籲了口氣,轉過身來。


    “與酒鬼的能力進行對比,會發現這個世界的一種詭異之處。”


    她忽然轉頭,向陸辛與壁虎道:“你們先閉上眼睛,細細感應,有沒有發現什麽?”


    壁虎與陸辛對視了一眼,都老老實實閉上了眼睛。


    深深吸了一口氣,壁虎臉上露出了笑容:“年輕小姑娘們鮮活的氣息……”


    陸辛則慢慢道:“黴味、青草氣味、生鏽的鐵味……以及,腐臭味!”


    他們忽然睜開了眼睛,有些不解的看著彼此。


    同樣是閉上眼睛,怎麽嗅到的東西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弱點,也是關鍵地方。”


    陳菁的臉色變得嚴肅,道:“其實它並沒有精準的扭曲你的五感,隻是因為它讓你看到的東西太真實,所以你的五感自動配合它作出了調整。就像你看到了一塊蛋糕,哪怕隻是看到,沒有聞到,但也會感覺自己像是聞到了奶油的香氣。”


    “壁虎因為是個沒有腦子的家夥,所以直接被這個城市裏鮮活的小姑娘吸引。”


    “在他看到了街上的小姑娘時,就自己給自己補足了氣味、顏色、細節等等……”


    “單兵……”


    她看了陸辛一眼,道:“單兵的表現明顯更好一些。”


    陸辛微微一怔,心下有些欣喜,領導的誇獎,怎麽來的這麽突然?


    “也就是說,這妹子其實是我腦補出來的?”


    壁虎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微一閉眼,又看向了街上,嘀咕道:“那為什麽她們穿著衣服?”


    陳菁不理他,隻是道:“我有一個推測,現在我們遇到的不是一種扭曲的力量,而是一種影響的力量,你們可以理解為,並不是有人為我們製造了幻象,而是某種力量,將我們……”


    她像是思索了一下,選擇了一個準確的形容:“拉進了迴憶之中。”


    “隻有在迴憶之中,才會覺得一切都是如此合理。”


    “因為在迴憶裏,再多的不合理之處,你都會下意識的將他補足……”


    “……”


    “咦?”


    陸辛與壁虎都覺得這個說法有些新鮮。


    但又生出了另外一種疑惑:“那我們怎麽離開這裏?”


    “我已經說過了,走著離開!”


    陳菁心裏已經有了決定,輕聲道:“迴憶最可怕的不是會給你造什麽傷害,而是讓你永遠的陷在迴憶之中。正常情況下,清理汙染,便是找到邏輯鏈,然後摧毀其本源。但如今,我們一來趕時間,二來在不了解這種汙染的情況下,長時間待在這種環境裏,恐怕不安全。”


    說著,她輕輕籲了口氣,道:“你們知不知道?”


    “想要解決汙染,還有另外一個方法,更簡單的方法。”


    頓了一下,她道:“反向汙染。”


    ……


    ……


    “反向汙染?”


    聽到了這四個字,陸辛怔了一下,向妹妹看了過去。


    雖然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但他記得,好像自己已經不止是一次見過這種能力了,妹妹有時候生了氣時,就可以通過她的能力,汙染精神怪物,若是其他的什麽……


    “隊長,這麽高級的詞,具體怎麽操作?”


    這時候的壁虎,也一臉嚴肅的問出了這個問題。


    “汙染源可以汙染周圍的人或者是動物,我們能力者其實也可以。”


    “能力者本身就是一種汙染源,隻是可以自己控製。”


    一邊說,她一邊轉過了身,重新看向了這街道上行行色色的行人,輕聲道:“無論我們現在遇到了什麽,如果停留在這裏,試圖找出它的邏輯,並破壞它的話,都會浪費大量的時間,可能這就是敵人……親人……一開始打算的目的,將我們困在這個迴憶的街道裏麵。”


    “我們不能被對手牽著鼻子走,現在離開這個街道才是最重要的。”


    她說著,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某種程度上,對手的安排,倒是給我們指明了方向,因為實驗室不可能建立在迴憶覆蓋的區域,因為精神力量的輻射,會影響到實驗數據。”


    “所以,隻要我們可以離開這個場景,距離實驗室的位置,也就很近了。”


    “……”


    說到這裏,她頓了一下,道:“但想要離開的話……”


    “我們現在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單兵剛剛提供的線索。”


    “……”


    陸辛微微有些詫異,自己提供啥了?


    明明自己就隻是說了一句,這些好像是活人吧?


    “你不是說確定了他們是活的,真的存在的東西麽?”


    陳菁迴頭看了陸辛一眼,輕聲道:“你沒有用活人兩個字,是因為不確定?”


    “啊?”


    陸辛下意識看向了妹妹。


    妹妹正一臉裝作沒有看見他的表情。


    陸辛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妹妹一眼,迎著陳菁的目光,隻好點了下頭。


    “這就夠了。”


    陳菁看著陸辛仿佛在跟一個看不見的妹妹交流的樣子,輕輕開口。


    她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仿佛已經適應了。


    這一點比壁虎強,壁虎一看陸辛又和妹妹說話,已經趁人不注意後退了兩步,一臉警惕。


    陳菁轉頭看向了這些街頭上的人流,臉色顯得非常平靜,道:“我們現在受到了影響,看到的東西,是真假參半,其實無論他們都是真的,還是都是假的,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對手會在這種假象之下,對我們發動襲擊,或是偷襲,我們想要離開,最重要的就是保護自己。”


    “那麽,如果對手是打算派了這些‘活的東西’過來,暗算我們的話,那我們又為何不能利用它們來保護我們?”說著,她輕輕取下了自己戴在了臉上的黑色墨鏡,掛在了胸口,揉了揉眼睛,道:“隻要這些東西是活的,有意識的,我應該就可以用能力影響到他們。”


    “啊?”


    陸辛與壁虎,都有些驚訝的向她看了過來。


    陸辛看的是陳菁的臉,壁虎看的是陳菁的眼鏡。


    “在對方的汙染區域,對其整體或局部進行影響,創造有利條件,這就是反向汙染。”


    陳菁輕聲道:“這是四級人才需要培訓得高級課程,你們兩個都還沒有進行。”


    “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對方隻是個體,也就罷了,但如果對方也有強大的精神量級,那麽,它一定會與我進行精神力量上麵的對抗與消耗,我的精神力量會消耗的比較快……”


    “所以,你們需要在兩邊保護我。”


    “……”


    陸辛與壁虎對視了一眼,同時點頭:“是!”


    說著像兩個保鏢一下,殷勤的跑到了陳菁的兩側,忠誠的護衛著。


    一邊的妹妹歪著腦袋打量了他們兩個一眼。


    小嘴一撇,露出了鄙視的表情。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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