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光……他們!”


    隨著嘶啞的吼聲響起,一股強烈的不祥預感撞進雷納心中。他一邊聚集水氣,一邊轉過身,朝身後的信徒們大喊起來:


    “出去!都退出去!”


    信徒們七手八腳地退出營帳之外。雷納衝到幾名跑得慢的信徒身後,硬推了幾把,同時朝著瑟雅大吼:


    “還愣著做什麽?你也出去!”


    瑟雅沒有動彈。雷納急了,跑過去一把抓住對方手臂:“跑啊!”


    瑟雅掙開雷納拖拽的手掌,依然不肯離開。雷納幹脆一把攬住對方肩膀,將她強甩出了營帳。這時,雷納後背襲來徹骨的寒意,他一個激靈,扭過頭去——


    摩黛絲蒂已經站了起來,眼神一片混濁,雙劍在她手中閃爍著寒光。雷納本能地屏住了唿吸。跑是肯定跑不掉了,他見識過對方的速度,那簡直就不是人力所及之域。自己應該怎麽辦?怎麽辦……


    見著對手這幅模樣,杜勒斯嗤笑起來,聲音斷斷續續:“殺……殺……”


    劍光一閃。


    寒冰碎裂,刺劍劃過冰麵,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一塊堅冰赫然出現在營帳裏,將雷納包裹在了裏麵。


    拖了一天的屍體,雷納也算拖出了點經驗。那些被秒殺的士兵,大多是盔甲薄弱處,或無防護處中劍,沒有直接衝破鎧甲擊殺的例子。這也讓雷納有了一個推論——摩黛絲蒂的刺劍,破防能力極其有限。


    鑒於上次冰罩被直接繞過的經曆,這次雷納讓水氣緊貼自己周身,從皮膚處開始凝冰。既生效快,也沒有被對方繞過的風險。


    摩黛絲蒂又刺出兩劍,頓時冰渣四濺,但沒有一劍能穿透堅冰。她開始繞著大冰塊轉圈,臉上一副好奇的神色。隨著時間流逝,雷納有些兜不住了。冰塊裏留下的空間太小,空氣也沒多少,根本撐不了多久。


    杜勒斯癱坐在地上,抱著張椅子維持著自身平衡。顯然,他沒那個好耐心。公爵拿起金色搖鈴,再次搖了起來:


    “快……快點!”


    摩黛絲蒂露出痛苦的神色,她抱住頭,蹲了下去,仿佛一個被嗬斥的幼童。


    賭一把!


    雷納瞅準機會,堅冰瞬間破碎,他站在了摩黛絲蒂麵前,沒有任何防護。杜勒斯見狀大笑起來,臉上滿是嘲弄。不用對方說話,雷納也明白公爵笑容的意味。對方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想要乘虛進攻摩黛絲蒂。


    要是其他人,雷納可能還考慮一下。但連剁上百人不歇氣的摩黛絲蒂?雷納可沒瘋。


    摩黛絲蒂身形消失了。


    “約定!”雷納沒有退縮。


    摩黛絲蒂再度出現,隻是出現在了與剛才相反的方向。雷納沒有停歇,繼續大聲說道:


    “約定,一起打敗可怕大叔,不守約定的人……”


    “要挖出心髒切成一千塊……”摩黛絲蒂輕聲接了下去。


    沒錯,雷納在賭,在賭對方到底把不把約定當迴事兒。拿命當賭注絕不是上策,但這是他想到的最後方法。不然,他就得悶死在冰塊裏。


    摩黛絲蒂反握劍柄,劍尖悠悠抬起,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不守約定的人……要挖出心髒切成一千塊……”


    “你……你……什麽……”見狀,杜勒斯急躁起來,大搖手中的鈴鐺。隨著摩黛絲蒂身形的顫抖,刺劍劍尖晃動得更厲害了,但沒有被放下。


    就在這時,雷納一記飛躍,踏在杜勒斯的手腕上。公爵痛苦地哼哼起來,手指一鬆,鈴鐺落在了地上。緊接著,雷納朝摩黛絲蒂大吼起來:


    “等等!你覺得你能遵守約定嗎!”


    “摩黛……絲蒂不知道你……說的什麽……”鈴聲的影響尚未消退,摩黛絲蒂的雙眼依然一片混濁。


    “你看,你要是把心髒挖出來了,誰幫你切成一千塊?反正我是不會做的。”


    摩黛絲蒂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杜勒斯。


    雷納揚了揚眉毛:“可怕大叔會被我綁起來,切不了你的心髒。”


    摩黛絲蒂又望向地上橫七豎八的士兵們。


    “那些人我也會抓起來。還有,外麵的信徒也聽我的,我會禁止他們切你的心髒。”


    摩黛絲蒂無助地望來望去,一下子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像個小女孩似的哭了起來。雷納不知該說些什麽,便狠狠地用腳扭了扭公爵的手腕。無視杜勒斯發出的唔唔慘叫,雷納一腳將他踢翻身,然後找了塊布條將公爵綁了起來。


    雷納抓起地上的鈴鐺,走到了摩黛絲蒂麵前:“嗯……那個約定作廢了,行不行?”


    “不……不行,摩黛絲蒂是不守約定的壞人……”摩黛絲蒂帶著哭腔迴答。突然,她注意到了雷納手上的鈴鐺,臉上現出恐懼的神色:“可怕的……可怕的……”


    她望了雷納一眼:“可怕的大哥……叔!”


    雷納幾乎絕倒。這貨絕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也是有意的,自己有那麽老麽?他咳嗽了一聲,將鈴鐺舉到摩黛絲蒂麵前。摩黛絲蒂見狀,身體不住地往後縮。


    雷納指了指不遠處的杜勒斯公爵:“你看,你怕的是那邊那個人呢……”又指了指手中的鈴鐺:“還是這個小東西?”


    “摩黛絲蒂怕……怕……”她眼睛不住地望著鈴鐺。


    “帶上這個鈴鐺的大叔,才是可怕的大叔對不對?要是沒這個鈴鐺,那就不是可怕的大叔,而是沒用的大叔了。你說是不是?”


    “摩黛絲蒂覺得……是……”


    “我們的約定怎麽說的來著?打死可怕大叔對吧。要是這個鈴鐺不在了,可怕大叔也就沒了,也就等於被打死了,是不是?”


    “好……好像是……”摩黛絲蒂眼裏放出一絲亮光。


    雷納站起身,從營帳中找了一把戰錘出來。他小心翼翼地將鈴鐺放在摩黛絲蒂麵前:


    “你砸還是我砸?”


    摩黛絲蒂沒有迴話,眼睛不住地望向雷納,目光中滿是期待。


    鋼鐵戰錘落下,隻傳來咚的一聲。


    ——


    夜空下的卡塔納燈火通明,一列列馬車穿行於街道之間,然而上麵裝的不是貨物,而是一摞摞的活人。城堡地牢,教堂地窖,和被卸除移動工具的長船,這是雷納指定的三個監禁場所。俘虜有整整六千多人,收押起來要費很大一番功夫。


    奧康納正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切:“雷納……你這……你這到底怎麽幹的?”


    雷納無奈地聳聳肩:“又不是我幹的。”


    穿著藍黑緊身長衣的瑟雅走到了雷納身旁:


    “雷納。”


    雷納看見來人,心中冒出一股逃走的欲望,但硬撐著沒動。


    “杜勒斯公爵你到底準備怎麽處理?”瑟雅聲音嚴厲。


    “還能怎麽處理?扔地牢裏了,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


    “怎麽就不能殺了他?”


    雷納攤了攤手:“我這麽跟你說吧。我問摩黛絲蒂‘打死沒用大叔好不好?’,然後她迴答‘不好,摩黛絲蒂有不好的感覺。’”


    瑟雅臉色鐵青地望著對方。


    “我可不敢惹她,萬一她一不高興把我們都給殺了呢。”


    “我記得公爵有個鈴鐺,你應該拿到手了才對,你可以控製她。”


    “那個?砸了。”


    “砸了?!”


    望著對方震驚的表情,雷納隻覺得無所謂,他可不想去要挾一個連正常認知能力都沒有的人。


    ——


    兩天後,卡塔納。


    一艘棕褐色的帆船緩緩靠進港口。與正常的運貨商船不同,它體型很小,隻有一根桅杆。高高揚起的兩張船帆甚至比船身還要大。和它一個尺寸的,可能隻有漁民的漁船。但不同於漁船甲板的肮髒,這艘帆船上上下下顯得十分整潔,甚至連上麵的水手也穿著整齊的製服。


    瑟雅早早地等在了這兒。和她一起的,還有卡塔納商會分部的所有成員,大概有二三十人。當然,為了表示必要的尊重,雷納派了一百名身著鏈甲的信徒在這兒迎接。


    帆船舢板接上了地麵。在六名藍衣侍衛的保護下,一名身著黑袍的中年男子走了下來。


    高爾德?瓦倫,普羅聯席會議議長,特亞斯商會的實際領導者。


    在場眾人紛紛向他行禮,高爾德則以微笑迴應。接著,他徑直走到瑟雅麵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瑟雅臉上帶著絲笑容,也有點說不出的擔憂。


    “祝賀我們最傑出的事務官,成功一次放倒了幾千個大男人。”高爾德大笑著。


    “謝謝大人,多虧了聯席會議精彩的計策。”


    高爾德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臉色也陰暗下來:“那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有如此精彩的計策做保證,那六千名士兵怎麽還活著?”


    瑟雅急忙低頭,顯得有些難堪:“那是因為阿特麗斯教會的領袖不願意殘殺戰俘。”


    高爾德哼了一聲:“哦?他還真是有天使般的心腸。可為什麽杜勒斯公爵還活著?難道教會已經仁慈到連一人也不敢殺了嗎?”


    “那是……那是因為……”


    “杜勒斯公爵活著,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威脅!他是這幫廢物貴族裏唯一有點能力的,也能看出這次是我們動的手!萬一他迴去發動其他貴族,對商會進行清洗怎麽辦?你覺得我們的雇傭軍已經到位了嗎?”


    “對不起,大人……”


    突然,高爾德放緩了語氣:“我記得……這隻鳥,很久以前你就養著它了對吧?”說著,高爾德伸出一隻手,撫摸著站在瑟雅肩頭的黑翅鳶。


    “是的,大人。”對於高爾德突然的轉變,瑟雅屏住了唿吸,顯得愈發緊張。


    “啊,多麽美麗的造物,看看它這光潔無暇的羽毛……它對你很重要對不對?”


    “是的……大人……”


    “喔……那真是可惜了。”


    瑟雅察覺異樣,迅速退後幾步,將黑翅鳶拋向了空中。猛禽展開雙翅,朝藍天飛去。


    緊接著一道閃光劃過。


    黑翅鳶像是失去了力氣似的,從空中落了下來。高爾德摸了摸手中的小型手弩,驚歎道:


    “喔,性能還不錯,用來護身正好……”


    瑟雅發瘋一般地衝了出去,雙手將已無聲息的黑翅鳶捧在懷裏,淚水不斷地從她臉頰滑落。高爾德收起手弩,走到瑟雅身旁:


    “也許這能幫你長長記性,我們最傑出的事務官。”


    說罷,高爾德朝身後的藍衣侍衛揮了揮手:


    “走,先去城裏轉轉。”


    ——


    雷納覺得自己要死了。這兒是哪兒?這兒是城堡的會議室。似乎自與特亞斯諸城聯盟開戰以來,自己的大部分時間都在會議室度過。剩下的時間?大都是在戰場。雷納百無聊賴地趴在麵前的作戰地圖上,拿起一個代表勢力的蛇形木雕,不斷把玩著。


    “咳咳……大人……”耶爾似乎有些不滿。


    “噢,你繼續,你繼續。”雷納無奈的坐直身體,擺出一副專心致誌的模樣。這……也算掌權者的無奈吧。


    “統計已經出來了,兩天前的圍城戰中,信徒死亡218人,傷326人。”


    “還有多少人可用?”


    “1034人,其中弩手178名。”


    “哦……”還行吧,雷納內心嘲諷著,至少沒一戰被別人打成禿瓢。


    “還有軍備,戰鬥中損壞鋼矛2……”


    “別別別,這個東西你們自行處理就好,不用問我。”雷納連連擺手。


    耶爾歎了口氣:“好吧,大人。但是有件事我必須要請您決定。”


    “什麽事?”


    “糧食,大人。我們向商會要求糧食時,是按照兩千人的需求算的,可現在一下子多出近六千名俘虜……”


    “的確是個問題……城裏糧食還能撐多久?”


    “20天左右。”


    雷納頭痛起來。二十天?距離下次商會的補給還有一個月,還有十天怎麽補?那可是七千多張嘴啊。突然,雷納腦中靈光一閃:


    “特亞斯聯盟的營地找過沒?他們那麽多人,肯定帶了很多補給嘛。”


    耶爾麵有難色:“大人……20天是加上他們的儲備後得出的數字,光靠我們自己的糧食隻能撐十多天。”


    “怎麽會?他們都不帶東西的嗎?”


    “據俘虜交待,他們都以為一天就能攻下來,加上旁邊聯盟城市又多,隨時能支援,就沒帶多少。”


    cao,這也太看不起自己了吧,雷納覺得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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