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月,多雲。上午七點,市區街區。


    一名矮胖的青年出現在小巷一頭。佝僂著背,一身皺巴巴的牛仔夾克,頭發很短,就好象才還俗不久的小胖和尚。


    這已經是李小兵第四次走進這條小巷了,為了怕麻煩,他這幾次都是從小巷另一遙遠的巷口繞進來的。打聽林熙敏的下落,是他目前唯一還堅持的想法。雖然他知道自己這樣單純的守侯和尋覓在這座城市幾乎是大海撈針,但他總認為林熙敏會有一天會迴到這裏--假如對方確實如他所想得那樣並沒有死,也沒有逃竄,那以林熙敏的個性,絕對會迴家看爺爺***。


    一個月前在鄒老板的小飯館前偶然看到的少女讓李小兵更加堅信自己的直覺,雖然隻是那一瞬間,但他絕對相信那就是林熙敏,隻是汪海那危言聳聽的一番解釋讓他惶恐萬分。


    老大是不會不理我們的,她隻是不知道我們還活著,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已經被別人殺了……李小兵慢慢走著,林熙敏的家已經在視線的盡頭依稀可見。


    ……


    ……


    林熙敏一身精致牛仔裙,背上的小背包裏裝著臨時買來的紙錢、香蠟,慢慢走進了小巷。


    這幾日是清明掃墓的風俗日子,趕早外出做家祭的居民很多。巷口擺早點攤的老街坊一眼就認出了少女,知道她是林家的外房侄孫女林熙敏,還在本市上大學。這片街區不光是個被市政忽略的地方,也許是環境,也許是人,更或者有著某種奇怪的長久氛圍,這裏的年輕一代大部分都文化不高,於是像林熙敏這樣突然出現在這片街區並有可能長期定居的漂亮女大學生讓見過一麵的人很容易就記住她。


    “小敏今天那麽早就迴家,不上課啊?”早點攤的李嬸趕緊抓住這個機會主動朝這個表情冷漠的後輩打著招唿。她兒子今年都二十六了,她總是尋找一切可能的機會在這片街區裏給自己的兒子物色對象,這是這片人與人交際相對封閉的街區的某種傳統。


    想想自己出來很早也沒吃早餐,而且爺爺奶奶也未必現在就起床了,林熙敏朝李嬸裝著豆漿桶和炸油條小鍋灶的三輪車走去。


    “李嬸早啊,我要三杯豆漿三根油條。”林熙敏的笑容若有若無,並不打算去和對方過多說什麽,低頭就去摸錢。


    “哎呀,客氣什麽啊,這當是李嬸請客!”李嬸很懂得一些人情世故,一邊仔細打量麵前的少女,一邊臉上笑開了花,“嗬嗬,幾天前菜市場見你和林奶奶一起,我還真嚇了跳,你和你堂哥還真像啊,不過你可有出息了,林奶奶說你以後會一直住這裏,以後有什麽困難就盡管找我!星期六迴家上我家去玩!”


    李嬸,算是這裏對曾經的林熙明最為反感的長輩之一,可現在,她所有的心思已經放在了另一個念頭上。


    態度變得很不錯啊,看來你兒子還沒找到老婆,想打我的注意了……抬頭看了眼對方的笑臉,林熙敏心裏一陣不是滋味,還有也許反感。“我還是給錢吧。”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把錢放在車上,也不在意自己多給了幾毛,拿起自己購買的早點就朝自家走去。


    “這丫頭也太得意了吧,不就長得稍微漂亮些嗎……還瞧不起我?有什麽了不起的……”李嬸從剛才林熙敏那瞬間的目光中感到一種輕蔑,捏著錢輕聲嘀咕著,臉色很不好看。


    走到家門口,摸了摸背包肩帶,一直很猶豫是否開門。


    “吱呀”一聲,門倒自己開了,林奶奶提著小保溫桶出來了。


    “呀!你這丫頭怎麽傻站在外麵,那麽早……什麽時候迴來的。”林奶奶一看孫女居然在門外,欣喜地幾乎連門都忘帶上了,幾步就走過去把孫女牽到了身邊。看了眼對方的表情,林奶奶心裏知道怎麽迴事了,“嗬嗬,傻丫頭,你爺爺沒有逼你。”


    其實敏丫頭是最孝順的,要怪,就怪他爸爸當年確實有點……林奶奶說著輕鬆的話,想著難受的事。輕歎了口氣,拉住了林熙敏的手。


    並不說什麽,隻是點點頭,林熙敏把奶奶手上的東西接了過來,一起走進了家門。


    一個小時後,林家三口出門了,兩位老人都換了一身樸素的衣服,所有的掃墓家祭用品都裝在林熙敏的背包裏,直接準備乘公交車趕往郊外的市公墓園。


    李小兵從林家距離不遠的牆角鑽了出來,傻傻地看著那逐漸遠去的林家三口背影,口張得大大的。


    林熙敏從進走小巷、買早點以及在家門口和林奶奶相遇,李小兵已經全看見,全聽見了。


    ……


    ……


    *********


    高速發展的現代社會,人們在豐富的物資生活和分不清方向的精神享受中逐漸拋棄了舊有的東西。


    也許已經沒人願意去了解清明時節的真正民風禮尚。清明祭墓需寒食,插柳除草固祖墳之類的習俗也早已被大多數人淡忘。現代都市的人們生活節奏匆忙,現代信息溝通日新月異,可居家近鄰卻老死不相往來,人情淡漠。而惟獨在清明這樣少有的日子裏,人們才仿佛恍然大悟般遵照著某種習俗湧向了自己先祖的安葬之地,以緬懷先人的方式去驅趕身居現代都市的那份壓抑惆悵和空虛冷漠。


    通往市郊區最大一處園林式公墓的大道上突然車流擁擠,大大小小的私家車瘋狂地把聲聲尖銳的喇叭聲拋到了天上,人人都急著搶道,公交車無奈地磨蹭前進,一些看起來不是官員就是富豪的掃墓車隊無視交通法規,公然搶進了自行車道,結果引起市民的陣陣不滿,而交通警察,卻置若罔聞。


    聶家的車隊很風光地就在交警部門的熟人安排下提前進入了公墓園,氣派的隨行車輛和一群清一色的黑西服男子讓其他前來掃墓的市民暗暗羨慕。


    除極少數親信跟隨外,聶盛華帶著聶陽走上了通往“風水”最好的一號公墓區。他的妻子,那位三十多歲就死在黑道報複手上的秦柳意就安葬在最為昂貴的一處豪華墓地中。


    墓地是西式的方型低矮石板基座,是由高檔黑底白紋路的大理石砌成的,黑亮光澤,上麵刻著秦柳意生前的種種信息,中央鑲嵌著一塊精致的人造水晶,裏麵是一張非常漂亮的女子相片。


    白莫文、餘風、姚軍、楊城、吳德龍等人以及當年第一批跟隨聶盛華闖天下並在某個特定時期由秦柳意帶領的一班男子首先進行祭拜。


    祭禮很簡單,一群人深鞠躬,然後獻上果酒茶點鮮花之類的祭品。對脫離苦海的秦柳意來說,這樣的儀式對她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但對於十幾年前那群還隻是二十多歲的男子來說,這位忍辱負重帶著他們度過最艱難的日子但又極度反感他們的大姐是心中最為特殊的一號人物。如果沒有秦柳意,可能聶盛華和在場的男人們根本就沒有今天,這是聶盛華一幹老部下在祭奠秦柳意時最容易想到的一句話。


    “我會看著你是什麽下場的!”--站在墓前,當年秦柳意和聶盛華公開大吵時的那句話,至今都在白莫文等人的耳邊迴響著。眾人悄悄地扭頭看著一邊的聶家父子,各自心裏念頭不同。


    該聶家父子上前了,白莫文等人很識趣地就退到了很遠的地方。


    “不是說沒有外人嗎?他們來幹什麽,媽媽最討厭這些!”聶陽鐵著臉蹲在大理石墓板前,輕輕撫摩著光滑的表麵,拂過那一道道深刻的文字紋路,最後摸到了母親的水晶鑲嵌相片上,然後把手上的鮮花輕輕放在相片旁。


    眼裏是無限的留戀和傷感,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聶陽偏過了頭,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眼睛正在變紅,變濕潤,“如果你是愧疚,就不應該這樣……她一直隻把自己當你的妻子,而不是他們的帶頭大姐。”


    “你媽媽有資格享受這些。”聶盛華跪在了墓前,雙手扶著膝蓋,“父輩的事情不會帶到你身上,你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每年記得來這裏就行了。”


    “她是有資格,而且比任何人有資格享受現在屬於你的一切光華……但她喜歡嗎?你到現在都自以為可以替她決定一切,並強迫她去接受,包括現在強迫我!”聶陽站了起來,背過了身,“是的,其實我完全可以繼續呆在國外不受這些幹擾,而且你也願意你的兒子過著你妻子所想的那種自由生活,但可能嗎?你兒子不是那種沒有童年的孩子,他清楚地記得十幾年前的種種,記得他媽媽生前說過的話。”


    “彩靈聯合公司即將被我並購,他們的公司近年來業績不好,股價年年下跌,但他們卻是市企業裏的少有上市大公司,他們的服裝產品的口碑其實也一直不錯,我打算以彩靈聯合公司為基礎,在國外開設分公司,調整增加其他的業務項目,你過去,就不要迴來了。”聶盛華並不理會兒子的諷刺,隻是小聲說著,好象生怕有人聽見。


    “哦?是不是覺得有壓力了?還是白叔、餘叔他們已經不值得你信任了?還是你終於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其實保持現狀不好嗎……他們的習慣和忠誠可以讓他們在你的名號下過得越來越滋潤,增加你的財富的同時也裝滿他們的口袋,這並不是為了一個聶家少爺在努力。”聶陽迴過了身,靜靜看著百米外山坡路階下的那群中年男子,嘴角泛起一絲無奈和自嘲的微笑,“他們是你的忠實部下,也是盛華集團多年來的骨幹,從某種意義上說,沒有他們的忠誠,也沒有父親的今天,他們會容忍父親把一大塊家底公然割裂出去?”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彩靈聯合公司的並購並不影響他們在集團裏的股份。我已經打算……”聶盛華在妻子的墓前喝著米酒,這是他的習慣,總是喜歡在這個時候獨自喝酒,而以前,他基本上滴酒不沾。


    “好了,我沒興趣聽父親說這些精妙的算計,我不太適合接觸,也不會去接觸的,我有自己的打算,我會依照媽媽生前的願望去活,而不是接受你的安排。”


    聶陽說完,最後看了眼母親的相片,深深一鞠,就轉身沿著另一條路走遠了。


    ……


    ……


    “董事長推延了這個月的股東大會和國外分公司籌辦會議,餘總有什麽看法?”山坡下,白莫文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餘風麵前,遞上了香煙,“聽說彩靈聯合公司某些股東不願意被我們收購,拚命守著他們的股份不願意出讓,而且還臨時換了一個女總經理來和我們交涉,希望我們停止收購的那些內外部股份,餘總這方麵有見識,給白某一些指點啊,我也好給董事長一些交代。”


    餘風隻是淡淡一笑,顯得很輕鬆,“其實聯合公司的業績也並非外麵所說得那樣糟糕,隻是這幾年他們的攤子鋪得太開,結果自己的強項業務反而耽擱怠慢了……董事長既然有心收購,就一定會做到,餘風倒是不擔心,隻是最終集團能占到多大的聯合公司股份比例而已,是51%和100%的區別。”


    “既然很簡單,那為什麽董事長會專門推遲國外分公司的籌辦問題?”白莫文繼續問著,精明的眼睛在眼鏡後放著光。


    麵對這位在集團職務上比自己高的男子,餘風一直用著神秘的微笑看著對方的雙眼,半天,才輕輕吐了一句:“白兄才是集團總經理,我隻是下麵的分公司總經理,集團總經理都不知道的事,餘某怎麽會知道呢……”說完,丟下煙就朝山坡上走去,準備去看看聶盛華。


    “旗老大,這餘風十幾二十年前就和我們對著幹,真他媽得囂張,要不是看在秦姐的麵子上,老子早就……”盛華藥業總公司總經理楊城悄悄走了過來,站在了白莫文身邊,“居然不知道給老爺子灌了什麽迷湯,把進出口總公司抓到了手裏。”


    “聽說他一直反對我們繼續擴大藥廠,也不願意參加我們的事。”和餘風剛好對換了個位置的盛華旅遊總公司總經理趙為明更是忿忿不平,“這小子還真以為他是個清白人,整天叫嚷什麽清白生意,連老爺子都護著他!”


    “亂說什麽!?老爺子都沒說什麽,你們瞎起什麽哄!?”白莫文趕緊瞪了這些老兄弟一眼,手裏的香煙捏成了碎末,“該怎麽做,老爺子自有分寸,起碼他現在並沒有反對我們的道上生意。”


    “不過,我聽大夥說,老爺子好象打算不做這些了,想退休,還要把集團轉給聶少掌盤子,聶少一直不喜歡我們做的事,萬一他要換了我們怎麽辦……”楊城似乎有點惶恐。


    “這也是董事長的家事,他是老爺子,這家底不給聶少難道給你!?把你的破公司守好!就算你拍屁股走人,老爺子分給你的股份也夠你吃幾輩子了!”白莫文丟了部下一個白眼,也朝山坡上走去。


    “你倒是不用愁,集團總經理的位置一坐,睡覺都是錢……”楊城委屈地嘀咕著,和趙為明坐到了一邊的石椅上抽起煙來。


    *********


    父親的墓在林家老爺爺老***墓旁,很寒酸,有點發黑的粗糙白色石墓四周長出了些許雜草,林熙敏隻是冷冷地站在一邊看著爺爺奶奶在彎腰清理雜草。


    祭也祭了,拜也拜了,頭也磕了,林熙敏隻對老爺爺老奶奶盡到了最大的家祭禮節,而對自己的父親,隻是點了一把香燒了幾片紙就走到了一邊抽煙。


    “丫頭,過來給你爸爸磕個頭!”林爺爺微喘著氣直起了腰,鐵著臉低聲嗬斥身後的孫女。


    “……”身體沒有動,林熙敏隻是迴頭再次瞥了眼那墓碑上的照片,眉頭微皺,就又摸出了香煙。似乎那個滿臉落腮胡子的男人就算是死了都還渾身散發著酒氣,自己那小時候父親粗俗的喝罵仿佛依然在耳。


    “把你的煙丟了!你這樣是不孝!就你現在這樣子,估計巴不得我和你奶奶也死掉!”林爺爺見孫女好不容易乖了半個上午,現在又是這樣的吊兒郎當樣子,當場大怒,急上幾步就要去奪林熙敏嘴上的香煙。


    “哎呀,老頭子,怎麽能在祖宗麵前發火!”林奶奶趕緊拉住了老伴兒的手,一邊走到林熙敏麵前,使勁遞眼神,“丫頭啊,給你爸爸和老爺爺老奶奶再磕個頭,我們就迴家。”


    被奶奶拉到墓前,林熙敏緊咬著嘴唇,眼睛死瞪著那墓碑上的相片,身體感覺異常僵硬。慢慢跪了下來,但上身還是筆直的,臉色越來越冷。


    “小敏!?”


    正在林爺爺又有點發火的時候,突然從一側的山坡上走下了一位佩白花的高大帥氣青年。林熙敏驚訝地迴過了頭,居然發現聶陽出現在這裏。


    她也是來掃墓的,那估計是他去世的父親吧,那她母親又在哪裏呢。聶陽趕緊對著兩位林家老人行點頭禮,一邊走到了林熙敏身側,靜靜看著對麵墓碑上的照片。


    出於禮貌,聶陽略微後退一步,就要鞠躬。


    林熙敏突然站了起來,在聶陽彎腰的那刹那擋在了聶陽的麵前,然後用手抵住了聶陽的肩膀。


    “誰要你鞠躬的……”林熙敏低聲說了句,就推開了聶陽的身體,重新迴身跪下,磕了一個頭,然後開始收拾一邊的東西,背起了小背包。


    “敏丫頭,該迴家了。”林奶奶也很吃驚居然會在這個地方遇見這個青年,見一邊的老拌兒表情很是冷漠,趕緊上前拉住了林熙敏的手,然後對著聶陽歉意一笑,“小楊也來掃墓,嗬嗬,我們已經掃完了,改天來家裏坐坐。”


    “小敏。”聶陽見林熙敏被兩位老人拉著要走,不自覺地就喊了句,也不管兩位老人是什麽眼光,直接就走到了林熙敏身邊。


    “別告訴我你是無意走到這裏來的,怎麽走到哪兒都能看見你?”林熙敏沒好聲氣地嘀咕了句,把身體轉過一點,避開了爺爺***目光,“我該走了,還要趕迴學校呢。”


    “嗬嗬,是夠巧的,早知道你今天也來這裏,就提前接你了。”


    聶陽不好意思地笑了,見林家老人對自己態度還比較冷淡,也不好多說,正要打招唿告辭,就發現一邊的小道上,自己的父親聶盛華和幾個集團的總經理都走了過來。“爸爸,你跟來幹什麽?”聶陽不禁有點尷尬了。


    “怎麽散步走到這裏來了,該迴去了。”聶盛華一邊在走來,一邊打量著這片低檔次的公墓,結果目光落在了兒子身邊的少女身上,也看見了一邊的兩位老人。“嗬嗬,原來是小林啊,今天也來給祖宗掃墓啊。”


    林家兩位老人一下看到那麽多衣著富貴的男子湧了過來,而且帶頭的那個年紀比較大的男子似乎還是這個青年的父親,身後的人更是如同跟班一樣,這心裏就沒來由的一陣緊張。林家老人緊靠在一起,神情很是拘束。


    “聶伯父好……”那麽多人在場,林熙敏不得不微微低頭打著招唿,一邊離開聶陽退到了爺爺奶奶身邊。


    聶盛華是老江湖了,一眼就從林家老人的臉上讀懂了不少,見自己的兒子似乎也有著某種不安,於是笑著走到了林家老人麵前,掏出了名片,“後生聶盛華,今天第一次見麵,小兒聶陽言行若有觸犯,兩位老人家多多包涵。”


    態度謙和,舉止穩重,聶盛華十幾年來所醞釀出的涵養和氣質顯然讓林家兩位老人不得不做出同樣的禮貌態度。


    名片上那密密麻麻的身份頭銜讓林家老人看得心裏發緊,而且剛才也聽見了,對方一家不是楊姓,而是聶姓。聶盛華,這不是當地的首富嗎!?林家老人看清了那三個字,麵麵相覷中茫然不知所措。


    敏丫頭原來是和聶家少爺在一起……林奶奶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本著一種天生對富貴之家的**和忐忑畏懼,林奶奶一把將林熙敏的手拉緊了,輕輕拽到了身後,然後露出了禮貌的微笑,“嗬嗬,聶先生客氣了,我家敏丫頭不懂事,您也別見怪……我們就走了……”說完,挽著老伴兒就打算離開。


    林熙敏看了自己爺爺的後背,突然放開了***手,“你們先迴去吧,我直接迴學校!”說到這兒,把頭轉向了聶陽,露出了微笑。


    “馬上跟我迴家!”林爺爺忍住火,迴身瞪著走到聶陽的林熙敏,臉色越來越冷,身邊的林奶奶麵色則更為尷尬。


    “林爺爺,我送小敏吧,反正我也打算直接迴學校。”聶陽在大喜的同時趕緊對著臉色難看的老人點頭。


    “敏丫頭!”林爺爺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了。


    林熙敏並不說話,隻是故意看著其他方向,嘴角帶著冷笑。聶陽也對林家老人那越來越明顯的迴避加阻攔態度感到無所適從,現場的氣氛越來越怪異。


    嗬嗬,阿陽,你還是太嫩了,看來需要父親來幫你一把……聶盛華從與林家老人短短的一兩分鍾見麵交談以及兒子的表情上證實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本人也對林熙敏那獨特的氣質很是欣賞,本著維護兒子的立場,他心裏做了個決定。


    走到林家老人身邊,一邊笑著打量林熙敏,一邊將林家老人請到了一邊,用更為溫和的語氣說道:“老人家,這小輩的事,我們做長輩的應該更寬容點,他們也不是小孩子了……聶陽這孩子的母親走得早,他也長期不在我身邊,年輕氣盛、嬌生慣養難免,有什麽冒犯的地方,我這做父親給兩位老人家陪個不是,今天有緣分見麵,就搭個交情……”


    “嗬嗬,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家敏丫頭脾氣不好,和你兒子……可能……嗬嗬,我這老婆子不太會說話,您別見笑……”林奶奶見自己老拌兒不願意說話,隻能硬著頭皮與聶盛華搭腔。


    “他們在一所學校,也算是校友,平時各自好好學習就是了。敏丫頭年紀還小,做做普通朋友可以,其他的就不考慮了。你們聶家是大家,我們是小老百姓,搭交情的說法我們受不起啊!”


    “林老說得不錯,這孩子的學習和前途是最重要的!我也一直說他們應該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這感情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不過我看聶陽對你家小林也是很認真的,不如讓他們自己選擇吧。二老是長輩了,我也算是吃了幾十年老飯的過來人,這時代進步太快,我們都摸不準了,哈哈!”


    聶盛華半暗示半開玩笑的說辭滴水不漏,就連林爺爺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更好的話來應付,隻能默默看著地麵。


    “餘風!”


    “聶董事長有什麽吩咐嗎?”


    “馬上安排一輛車,送兩位老人家迴家,車開慢的,免得讓二老暈車!”


    “這……您太客氣了……”


    “二老就別推脫了,我呆會兒親自送小兒和小敏去學校,你們就放心吧!那聶盛華就暫時失陪了,有機會一定登門造訪二老!”聶盛華說完,就朝自己的兒子走去。


    看看對方如此謙和周到,林爺爺也不好繼續硬頂什麽,隻能和老伴兒跟著餘風沿路朝坡下走去。


    “阿陽,我就迴集團了,你們早點迴學校!”聶盛華深唿了口氣,帶著其他人沿來路返迴。


    *********


    “還看什麽,你爺爺奶奶、我爸爸他們都走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迴學校。”聶陽見眾人散盡,趕緊走近林熙敏。


    看了眼聶陽,林熙敏扭過了頭,走到父親的墓前,靜靜地注視著那熟悉的男子相片。


    “你爸爸看起來很年輕。”聶陽好半天才開口。


    “嗯,死了好多年了,喝酒被車撞死的!”林熙敏冷冷地丟了句。


    “很遺憾……那你媽媽呢?”聶陽剛說完,就發現林熙敏的表情大變,趕緊換上了笑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打聽的。”


    “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我爸沒出息,她跟其他男人跑了!”林熙敏沒有生氣,用鞋尖挑起一張飄散的紙錢,推到了那一堆還沒有燃盡的紙堆中。偏過頭看著聶陽,已經是輕鬆的微笑了,“你爸爸很威風啊……嗬嗬,那就去吃飯吧。”


    “吃什麽?”


    “大魚大肉!”


    “清明節聽說要吃冷食的……”


    “再來點酒!”


    “……”


    ……


    ……


    車開走了,一個矮胖的青年這才從某個角落裏偷偷探出了半個身子,傻傻地望著遠去的小車那模糊的影子。


    老大現在過得很好,也很平靜,不能去打亂老大的生活,她應該過這樣的好日子的,她是女人……不知道是什麽**在臉上流淌,李小兵擦了把臉,結果一手的灰土把臉抹得特別滑稽,但他並不知道,隻是佝僂著朝公墓外的公交車站走去。


    ……


    ……


    “石頭,還沒找到老大嗎?”


    “沒有……估計她不在這城裏了……”


    “那算了,也不指望她什麽了。石頭,你爸媽搬外地去了,估計也不打算管你了,我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找口飯吃。”


    “好啊,大海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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