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科技大學附近某酒吧。


    酒吧裏光線昏暗,帶著挑逗意味的特殊輕音樂迴旋在每個角落,一叢叢人影晃動,一瓶瓶啤酒以遠高於正常標準的市價在這裏顯示著所謂的生活格調。不少來自附近大學的男女學生們把他們的生活費消耗在這種充滿了前衛和頹廢的昏暗空間裏,體會著屬於他們精神世界裏最為漏*點浪漫的生活。


    角落裏,隻有兩個男生在喝著悶酒。


    “嚴哥,看開點,不就是撞了個女人,又沒要她的命,你苦什麽啊?”見對方的杯子又空了,張亮趕緊又抓起酒瓶為對方斟上,“說不定楊聶和周洋小題大做,本來沒什麽的,他們這樣一表現,還真以為林熙敏是什麽公主的身子碰不得?”


    “學校都說了,按照正常手術方案,那筆錢不會低於一萬。”崔嚴空洞地眼神落在麵前的杯子裏,那黃色的**讓他腦子越來越熱,“學校要處分我,我也沒辦法。可能我是搞錯了。”


    “搞錯了?你是說吳麗麗的事?”張亮笑了,摸出了香煙,“來,抽根試試,別想了,女人多得是,我也沒覺得吳麗麗比誰強多少,就是一大花瓶。”


    “別提她了,可能她覺得我丟了她的臉……”


    盯著對方遞來的香煙,崔嚴猶豫了幾秒,還是慢慢接過,在這種氣氛下第一次點上了香煙。


    一口下去,崔嚴發出了猛烈的咳嗽,但依然緊皺著眉頭沒有放棄這樣的體驗。


    “我看林熙敏受傷也算她倒黴,還不是上次去救楊聶出風頭自找的,結果這次趁機把治療責任賴你身上,我看吳麗麗的事,就算她什麽都不知道,多半也是楊聶那小子說的。”張亮露出了狡猾的笑容,“他那種有錢公子哥會一直喜歡林熙敏?打死我都不相信,你原來和林熙敏走得近,楊聶會沒見過吳麗麗?他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別看一本正經,腦子裏壞水比誰都多!說不定他早看上了吳麗麗,你也別去想了,這種女人,放在身邊也未必放心,天知道她們心裏想什麽!”


    崔嚴打了個冷顫,死死地看著張亮,半天沒說話。


    “兩位帥哥,需要點嗎?”一個小個子男人不知道從什麽地方縮了過來,一臉的猥瑣笑容,“剛到的新鮮貨,保證爽到底!”


    崔嚴迴過了神,莫名其妙看著張亮,不知道這是什麽“暗號”。


    “多少錢?”張亮眨巴了下眼睛,露出了邪笑,“看看你這的行情如何,別拿些摻了假的糊弄人,當我們是小孩。”


    “嗬嗬,大哥懂啊,試試不就知道了?我這兒的不貴,一顆一百三十,兩顆二百五!”小個子說得很老練。


    “切,去你大爺的二百五!你當我是傻子,其他夜總會我也沒看一顆超過一百的,不要!”張亮吐出一口煙,翹起了二朗腿,一副老江湖的樣子。


    “一百塊!?你賣我!有多少我買多少!這都什麽年頭了,還在講老掉牙的行情!”小個子覺得自己像是被耍了,鐵著個臉縮開了。


    “什麽東西,那麽貴?”崔嚴湊了過來,眼睛看著消失在黑暗中的小個子,搞不懂剛才的對話意思。


    “沒什麽,搖*頭*丸,現在時興這個。”張亮對著某個方向努了下嘴。


    扭頭看去,隻見遠方的跳舞區幾個女生抱在一起扭得特別興奮,拚命地搖頭晃腦,動作誇張,一副忘我的摸樣。


    啊……原來這就是搖*頭*丸啊,好象很厲害的樣子,有那麽過癮嗎?崔嚴暗暗咋舌。


    “現在是什麽東西都亂賣,我記得以前在月之海夜總會,這東西也不過一百塊一顆,熟人還打折呢!”張亮笑得很輕鬆,好象想起了什麽,趕緊在懷裏摸索了半天,接著拋出個小紙團,“我這還有一顆,要不你試試,送你的,嘿嘿!”


    一百塊錢一顆,就那麽小……崔嚴顫著手捏著一個小藥丸在昏暗的燈光下打量著,忽然覺得後背發冷。


    “這……這就是毒品吧,好象電視上是這麽歸類的……”崔嚴趕緊把東西放迴了桌上,抓起杯子喝酒。


    “哈哈,這怎麽能算毒品呢?不過是一些增加跳舞和喝酒快感的藥,要是毒品還敢在酒吧夜總會裏賣?這種事多去了,好多人都用!”張亮不屑地丟下煙頭,“來,喝酒,別想太多了,如果需要我幫忙,錢我還是有的。”


    “不用,謝謝你還把我當哥們兒……”崔嚴感激地看著眼前的同學,對對方的瀟灑大方暗暗羨慕不已,然後起身朝對麵的酒吧通道走去。


    突然酒吧的入口發生了混亂,似乎有什麽人闖進來了。隻見酒吧裏某些人開始發瘋似地到處躲,然後就聽見有人在喊“警察”之類的話。


    一個人影衝了過來,把打算上廁所的崔嚴差點撞翻,仔細一看,正是剛才那個兜售搖*頭*丸的男子。


    “站住!”又是一聲大喊,隻見遠處有個高大的男子衝了過來。


    從地上爬起來的小個子急了,幾步衝進了通向洗手間的通道,從拐角處的窗戶翻了出去,來追的男子一個轉身又朝外跑去,似乎準備去堵截逃出窗的小個子。


    崔嚴傻傻地站著,就看著酒吧裏亂成了一鍋粥,但過了幾分鍾,隨著老板抱歉的笑聲和漏*點音樂的響起,一切又恢複了原本的氣氛。


    一扭頭,似乎發現角落的盆景邊的黑影中有一包泛白的東西。崔嚴見四周的光線比較昏暗,於是悄悄蹲下了身,把那包東西握在了手裏,然後朝洗手間走去。


    打開紙包,麵前赫然數量不下兩百顆的搖*頭*丸!


    崔嚴頭上出現了冷汗,覺得腿肚子都在抽筋。崔嚴握著紙包朝馬桶走去,打算把這些東西都丟進去。


    手停在了半空,崔嚴再次看著這包搖*頭*丸,眼睛裏是複雜的表情。


    就算一顆一百……這裏起碼也是兩萬多塊的東西……崔嚴把東西放進了口袋,用冷水連續清醒了幾遍腦子。


    不鏽鋼的水龍頭像哈哈鏡一樣印出了自己的臉,是那麽扭曲而可笑,似乎背後還有什麽人在看著自己。


    是吳麗麗!?崔嚴一驚,趕緊迴過了頭,結果發現什麽人都沒有,因為這是男廁所……


    鼻子尖滴下了一滴水,在陶瓷洗手缸裏打出一點聲音,崔嚴深唿了口氣,揮袖抹去了臉上的水,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


    晚上十點,市第二人民醫院,外科某單人病房內。


    聶陽坐在床邊,懷裏抱著吉他,輕輕地撥弄著一首非常好聽的美國鄉村音樂,雖然沒有歌詞,但音樂的旋律中依然透發出一種自由灑脫的味道。


    給林熙敏取輸液器的小護士都忘記了自己的工作,帶著陶醉的表情呆站在床邊,手裏捏著輸液器還滴趟著沒有輸液管裏殘留的藥液。


    林熙敏靠在**,也是側頭靜靜地凝聽著這優美的旋律。


    聶陽低著頭,眼睛掃過那根根吉他弦,嘴角是平靜的淡淡笑容,仿佛自己又迴到了那在國外的日子,而身邊的少女,就是自己最好的聽眾。


    最後的音符飄散,小護士發出了“哇”的一聲輕讚。似乎覺得自己有點出格了,小護士紅著個臉趕緊捧著治療盤跑出了房間。


    “嗬嗬,很久沒彈了,生疏了不少。”聶陽抬起頭,看到林熙敏那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於是不好意思地把吉他放到了一邊,“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這種風格的音樂。”


    “還行吧,你應該學了很久了吧,彈得很好!”林熙敏看著那精致的吉他,露出了一絲羨慕,暗暗猜想聶陽臨時帶來的這把吉他一定價值不菲,“對了,你今天守了一天,不上班了?”


    聶陽拿過了一瓶飲料,若無其事,“請假了,反正現在我的工作是起草一份下月的業務策劃書,不需要天天呆在公司裏,我剛去,不會有什麽太難的工作讓我接手。”


    說完,打開了一邊的筆記本,一邊喝著飲料,一邊仔細地輸入他今天還沒有完成的業務資料。


    側頭靜靜地看著屏幕,雖然液晶的可視角度限製了視線,但林熙敏依然感覺得到那些跳躍在雪白底色文檔上的內容對自己來說是那麽遙不可及和無法理解。又看看聶陽在忙碌“侍侯”自己一天後又開始進行細致認真的工作,心裏也暗暗讚歎。


    其實他對人對事的態度還是很認真的,就是太嚴肅,也古板了點,不知道進退。或者,自己潛在的某些個性特點也和他相仿吧。林熙敏靜靜地看著屏幕光亮反射下那張帥氣而認真的臉,慢慢露出了微笑。


    不想去打擾對方工作,所以沒有打開電視消磨時間,隻是把頭扭到了前方,看著上麵的掛鍾,等待著自己的睡意到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得飲料太多,還是那幾大瓶**輸入了體內,林熙敏不得不忍著左半邊上身的疼痛坐直了身體,悄悄下床。


    “啊!”似乎腳下被什麽絆住了,林熙敏在傷勢下顯得輕飄飄的身體頓時失去重心。


    筆記本電腦那微弱的風扇震動突然停止,聶陽一躍而起,趕緊扶住了即將落地的林熙敏。


    從床下繞過的筆記本電腦電源線被林熙敏剛才的邁步給絆開了,由於沒有上電池,聶陽在沉思中暫時中斷的策劃文檔隨風而逝。


    “怎麽不喊我!?”聶**本就沒有去在意自己的心血還剩多少,隻是一臉嚴肅地看著臉色蒼白的林熙敏。


    “……”林熙敏的腰被對方扶著,左邊身體因為剛才的扭動越發疼痛,但她卻無法對破壞了對方的工作而辯解一句,嘴動了好幾下,才尷尬地說道:“我想去洗手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這樣很危險的。”聶陽沒有去聽對方的理由,手一用力,就把林熙敏抱到了輪椅上,然後推到了洗手間外。


    門慢慢合上了,林熙敏呆呆地看著麵前的雪白木門。


    他一點都不生氣?難道我做的任何事情他都會無條件地去忍受?還是在他眼裏隻因為我是女人,就給我留了個麵子?


    側頭看了眼鏡子,林熙敏裂裂嘴,勉強做了個笑臉,但她覺得鏡子裏的少女那個笑容比哭還難看。


    幾分鍾後,林熙敏打開了門,發現聶陽還扶著輪椅在門外。


    “我想……”被聶陽抱到**,對方的手還沒有完全離開,林熙敏就迫不及待地張口說話,但才說了兩個字,就又停住了。


    “嗯?是不是餓了?”聶陽趕緊打開了一袋麥糊,準備為對方弄吃的。


    “不是……我是說,後天我不想去你家。”林熙敏平靜地看著對方的手,慢慢說出了後半截話。


    手停在了半空,聶陽迴過了頭,半天才露出了一絲笑容,“嗬嗬,沒什麽,後天我也不想迴家,我在這裏陪你行了。”


    “你過生日不迴家怎麽行?”林熙敏心一陣奇怪,覺得對方的剛才神情不像是那種輕鬆的表現,暗暗猜想自己是否真得讓對方不高興了。


    “家?隻是個符號……”聶陽捧著攪拌均勻的麥糊,用勺舀了點,遞到了林熙敏的麵前,“吃點再睡吧。”


    家隻是個符號……他不喜歡自己的家嗎?那他的錢、車又是誰給的,他這樣的態度,父母不會傷心嗎?林熙敏沒有張口,隻是靜靜看著對方的臉。


    “我想的是,有些事情,你到了我家就明白了,既然你不想去,那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聶陽收迴了手,依然是平靜的表情。


    “是你父母的事?還是你的事?”林熙敏笑了,對著聶陽那握著勺子的手點點頭,“吃點吧,反正你也兌好了。”


    “嗬嗬。”聶陽幹澀地笑了下,伸出了勺,林熙敏輕輕地泯過,算是配合了聶陽這時的關心。


    “我隱瞞了一些事情,雖然這都不重要,但我不想一直隱瞞下去,起碼對你不應該如此。”聶陽絞著飯盒裏的麥糊,語氣平淡,“和我有些關係,但關係不大,和我現在的生活沒衝突。”


    隱瞞?有什麽事情會如此鄭重隱瞞呢?他還有什麽可以隱瞞的呢?有錢,有知識,人也高高大大,所有這個社會所謂好男人的表麵東西都他有了,他還需要掩藏什麽不合適的事情呢?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有錢人的空虛生活嗎?或者和自己一樣,有著別人根本無法想象的故事在裏麵?那我有這種勇氣去對別人講述嗎?


    林熙敏小口吃著對方喂來的食物,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想起了以前的人,想起了以前的家庭,想起了以前生活的那片天地。


    都過去了嗎?為什麽自己還會始終掛念這些?假如真有一天自己不再負擔什麽,是否會更加坦然地接受現在身份和所謂的美好生活,接受大家眼裏理所應當的人和事。


    看了眼明亮整潔的房間,看了眼窗外遠方那霓虹燈閃爍的城市,看了眼聶陽那嚴整的襯衫領帶,再看了眼那象征著財富和學識的筆記本,林熙敏忽然有點不知所措。


    該死,你又要幹什麽,眼淚都不值錢了嗎!?林熙敏側過了頭,但依然無法阻止那一滴眼淚在臉上滑下。


    “小敏。”聶陽嚇了一跳,以為自己剛才的嚴肅表情和語氣把對方弄傷心,趕緊放下飯盒坐到了床邊。


    “沒什麽……”林熙敏伸手抹掉了那滴淚,露出了微笑,“我在想,你我是不是真得算可以理解對方的人。或者我是否也需要讓你知道一些被隱瞞的事情……”


    “……”聶陽楞住了,因為他突然發現現在的林熙敏突然變得特別冷靜和陌生,近一個月來積累的對方的印象在這一瞬間突然都被打破了,至於是什麽感覺,他也說不清。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林熙敏在這一滴淚後,已經不是像是位十九歲的女生了,仿佛那眼底所沉澱的事物有著無比沉重的分量和曆史。


    “想要知道一些故事嗎?”林熙敏深唿了口氣,左鎖骨在這深唿吸的動作下又產生了疼痛,但她絲毫沒有在意,隻是靜靜看著對方。


    “不……”聶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然後離開床,繼續接上了電源,打算完成自己中斷的工作,“如果是過往的陳舊傷心事,就讓它過去吧,你還小,不要去負擔了……”


    “……”林熙敏搖搖頭,表情冷漠,“難道你想不知道這些可能會讓你後悔,甚至是惡心的事情嗎?假如你知道了,也許我們還真能成為好朋友,或者……大家隻當是讓對方更清醒點。”


    “我現在很滿足,不想改變什麽。”聶陽沒有迴頭,隻是敲著鍵盤。


    “那不管你是否在聽,我都說出來吧,你當是聽收音機吧。”林熙敏咬了下嘴唇,把頭放低了,“我以前……”


    “嗨!小敏,楊聶!”門開了,尤冰、張儀娜兩人帶著壞笑探了半邊身子,“哎,還以為會是浪漫溫馨的畫麵,你們也太死板了吧,居然一個人打字,一個人在發呆,楊聶你不知道病人要恢複得快,必須情緒好嗎?”


    “你們……明天不上課嗎,現在都十點過了。”林熙敏趕緊收住了話,看著掛鍾露出了笑容。


    “怕你寂寞,也怕楊聶不老實!”張儀娜蹦進了屋,手裏拿著不少東西,“明天第一節課老師外出搞研討會,換自習了,所以今天晚上陪你們玩!這是班上同學買的,正好送來。”


    “嗬嗬,正好,打撲克也少兩個人。”聶陽趕緊關上了電腦,起身遞過了飲料,“隔壁的病房我包下了,正好是兩人間,晚上你們累了,就去休息。”


    “哈哈,那你就打算和小敏在這裏通宵聊天?”尤冰邪邪地笑著,抓著撲克就開始發牌,“小敏和我對家!”


    “嘿嘿,那我和楊聶無敵了!”張儀娜打開了電視,露出了興奮的表情。


    “我不打了,看你們三個人玩鬥地主吧。”林熙敏笑著搖搖頭,把身體坐直,稍稍讓開了點位置,好讓聶陽坐到床邊,以空出足夠的空間讓尤冰和張儀娜那搬來的唯一兩張椅子能在床邊有限的空間放下。


    看著聶陽手裏的牌,林熙敏輕聲提著出牌意見,聶陽那驚人的記憶力在林熙敏的指點配合下所爆發出的實力讓尤冰和張儀娜輸多贏少。


    時間慢慢流逝,電視裏的節目聲音也越來越混亂,林熙敏隻覺得眼皮慢慢變重……


    覺得右邊身體一重,聶陽就感覺林熙敏靠在了自己身上,眼睛已經閉上了,發出了微弱的唿吸。


    “小敏居然這樣就睡了,看來她真是無聊了。”張儀娜無奈地聳聳肩。


    “沒事,繼續打,晚了我請你們吃消夜。”聶陽順勢把林熙敏摟住,讓對方的身體靠得更穩了,一邊丟出了最後幾張牌,“不好意思,我又贏了。”


    “啊,過分,絕對的作弊!”


    “就是,哪能迴迴都贏!”


    “這次我發牌!”


    兩個女生的嗔怒在房間裏交替迴旋,聶陽則幸福地側身摟著已經入睡的林熙敏,鬥誌大增。


    “奶奶……”


    聶陽懷裏的少女在睡夢中嘀咕了一句,房間裏的三人同時都停止了說話和手上的動作,都靜靜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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