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古林裏,一大隊人馬有組織地潛行,配合熟練,不時向同伴打著各種手勢,儼然是一支成熟的獵戶隊伍。


    “老大,那小子估計離此不遠了,咱們就一窩蜂衝上去,就憑他一把破弓,哪裏擋得住這人潮。”梁冬啐了一口,無不得意。


    “永遠不要輕視你的對手,就因為謹慎我們才能活到今天,梁冬,這事我教你多少迴了。”高登笑罵道,勝券在握,顯然他心情很不錯。


    “所以你一直是咱們老大,三子,我說是不。”


    “嘿,你想拍老大的馬屁別扯上我。”


    這廂歡喜連連,孫連卻麵色陰沉,愁雲密布,一股鬱氣頂在他心頭,難以下咽。


    他不是蠢貨,即便高登擺明想要利用他,他也沒有拒絕,心想對付一個毛頭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結果他的輕視造就了今晚的慘烈損失,高登也曾勸說他數次,隻是自己太自負而已。


    “待會把那小子活捉了,我要試試他的骨頭硬,還是我這匕首鋒利。”孫連恨聲道,胸腔的怒火全數轉移到閻風頭上。


    高登見狀心裏就冷笑,哼,把老子的話當耳邊風,活該你倒大黴。


    當然他臉上還是裝出一副同仇敵愾的悲情臉,拍了拍孫連的肩膀,安慰道:“精兵良將可以再練,有了這筆財富,往後的日子還用愁?”


    “老大,這次發布任務的幕後人物究竟是哪個大家族?那賞金咱們打獵一輩子都賺不著零頭啊,那女孩身上必定有什麽大秘密。”由不得三子心裏藏著這份疑惑,可以說接了這個任務的獵戶心裏都裝著這個問題。


    “這世間看不透的事情多得是,我們沒必要去深究,有時候知道得越多反而沒有好處。”高登眼瞳一縮,至今仍無法忘記當日與那個發布任務的神秘老頭會麵之事。


    他身披著黑袍,看不見容貌,僅露出如幹枯樹枝般的蒼白手指,指甲灰白灰白的,像似塗上了一層石粉,最讓高登不安的,是他身上散發的氣息。


    那是一種濃烈的死氣,多年的獵戶生活讓高登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


    然而,在巨大的利益麵前,一切疑慮都是徒勞。


    “這次迴去後,老子把整座紅樓買下來,天天過著風流快活的日子,三子,你不是看中藍瑩很久了嗎,老子讓你直接抱迴家去暖床。”


    “一個怎麽夠!其實我對香香、白白這對姐妹花也很有好感的。”


    高登笑著搖搖頭,心裏想著的是守在家裏的妻子以及八歲的兒子,或許外人看來他是一個陰險冷酷的男人,但在家人看來,他依舊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可惜,那不是他拒絕死神邀請的理由。


    閻風驀地出現,出乎眾人所料,神色冷酷,遙指著高登喝道:“昨夜饒你一命,你卻召集他人來害我,那就別怨我下狠手了。”


    “小鬼,識相的快把那少女交出來,我大可放你一馬。”孫連嘴上這麽說,眸子裏的殺意卻難以掩飾,宛若要把閻風生吞了般。


    “殺了你那麽多手下,你就沒有半點恨意?恐怕恨不得把我生剖活扒了吧。”這等謊言,哪能瞞得住他這小人精。


    嗖!嗖!嗖!


    數支冷箭斜刺裏射出,借著夜色的掩護,隻能窺見箭頭處的些許寒芒,眼看要釘在閻風的腦門上,卻在千鈞之際被他所持的黑木弓一一拍下,展露出驚人的反應,挺直的身軀幾乎紋絲不動,讓眾人不禁冷汗直冒。


    這還是人嗎?


    “管他是人是妖,就不信熬得過老子一箭。”高登按下內心的恐懼,架起青銅盾,把周身護得嚴實,對著還在發呆的梁冬吼道:“開弩弓。”


    “對,殺了那妖人。”應聲四起,眾人骨子裏的血性被激發,拉弓、上箭,隻聽錚地一下震響,比成人手臂還要粗壯許多的鐵箭唿嘯而出,撕裂著空氣,聲如鬼泣,充滿了力量感,即便是一座巨岩都能夠洞穿。


    閻風緩緩拉開弓弦體,狀如半月,體內積蓄的靈能流轉,盡數灌入黑木弓中,那弓身上凝聚出一抹烏光,漆黑而純粹,形如銳箭,雖隻有手指般粗細,但散發的氣息,讓人有一種徹骨的寒意。


    烏光劃過,疾若流星,可眾人根本無法察其軌跡,弩鐵箭崩,青銅盾穿,展現出壓倒性的強大。


    高登前一刻還幻想著閻風被洞穿的死狀,卻駭然發現意識漸漸消亡,耳朵突然失聰一般,別人的嘴巴在動,卻聽不見點滴,渾身的力氣流失,喉嚨仿佛被什麽堵住,想要說的話都掩埋在胸腔裏。


    天地昏沉,當無盡的暗黑向高登襲來,他腦子裏浮現的唯一景象是一名持弓的少年,傲立月夜下,殺氣彌漫。


    原來死亡便是如此。


    梁冬與三子率先發現不妥,咋老大突然就原地不動了。


    “高登,是不是發現什麽不對勁?”孫連轉過身來,拍了下他肩膀,卻不見他有迴應。


    “老大!你。。。。。。你頭上。。。。。。”梁冬激動得語無倫次,指著高登的眉心位置,渾身簌簌發抖,像似看見了最可怖的事物。


    眉心上一個尾指大小的洞口有鮮紅色液體流出,不多,順著他的臉龐滑落,凝成的血線宛若一條斷頭繩,勒得孫連三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這他媽到底是怎麽迴事?老大他。。。。。。他。。。。。。三子,你他媽給我句話啊。”梁冬大吼著發泄內心的恐懼,雙目撐得渾圓,瞳孔劇烈的收縮、擴張。


    “媽的,當我神仙啊,我哪裏知道!老大。。。。。。”多年來的獵戶生活,大夥並肩作戰,根本料想不到突然間就陰陽相隔,三子是一個重感情的人,老大一直對他照顧有加,說不出的悲苦直欲擊潰這個男人。


    同樣的噩夢不單單落在高登身上,三方圍剿隊伍因恐懼而發出的唿喊此起彼伏,同伴們的離奇死亡化作一層陰霾蒙上他們心頭,焦躁、不安、畏懼等負麵情緒湧現,眾人都有一種被死神緊盯的感覺。


    圍剿的步伐生生被打住,根本沒有人敢用生命作賭注犯險,恨不得立即挖地三尺,或找一個穩固的洞穴躲藏起來。


    人心散了。


    孫連心裏急,可沒法子,他伏在一塊大石後,任他如何發號施令,手下的兄弟根本無動於衷,閻風如死神般已完全占據著他們的心靈。


    如果他此時選擇撤退,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此行巨大的損失已動搖了他的根基,若拿不到那筆巨款,他的隊伍想要恢複過來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歲月。


    “都是一群無膽的廢物,這些年都白吃了老子的。”話雖如此,孫連頭也不敢抬起,自顧著抱怨。


    “三子,要不我們撤了吧,總得有人把老大帶迴去。”梁冬對於捕獲那女孩沒有任何想法了,此刻他隻想找一個舒服的被窩、一個火辣辣的肉體發泄內心的驚恐。


    三子毅然把高登的遺體推到梁東懷裏,眼神變得空洞,淡淡的道:“說得沒錯。”


    “走吧,要是還有命的話,一定要把老大送迴去。”三子決然地衝了出去,未有尋找任何掩體,直線進擊。


    就連閻風也不禁一愣,欣賞他的決然,卻不代表會手軟,又是一箭帶走一條生命,隻能怪他們身處對立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三子同樣經曆了一番高登當時的感覺,沒有多少痛楚,除卻看見那名神色冷酷的少年,更憶起孩提時代幾乎已忘記的些許記憶碎片。


    數名淩空禦劍飛行的修士某日從半空極速而過,年幼的他還以為是仙人臨凡,隻有仙人才會這種法術神通。


    這迴真的踢到鐵板上了,難怪他們敗得如此徹底。


    一場午夜屠殺於漸漸消停的慘叫聲中落幕,閻風一屁股子坐下,也不在乎身側不遠早已死透的孫連,被他以烏靈箭連人帶石穿了個透。


    額頭爬滿虛汗,舌下的神液早已吞服殆盡,勁氣雖然恢複神速,可精神上的消耗不是單靠藥液能維持的,尤其親身體驗了一迴當殺手的曆程,曉是他心理素質過人也有點吃不消。


    閻風沒能留下所有人,一則對方人數眾多,往各個方向逃竄的話他根本顧不過來,二則他實在夠累的,烏靈箭的消耗遠遠超乎他意料,三則他不能離開夜月太遠,恐防有意外發生。


    此地不宜久留,血腥之氣容易吸引各類猛獸或者其他的獵戶隊伍,趁著夜色未退,閻風催促著夜月連夜趕路,她卻早已入了夢鄉,睡得很熟,還不忘吮著那兩根破指頭。


    閻風無奈,背上她,循著一個方向遠去。


    “什麽!左坤,你給我說清楚!”年輕男人在手裏把玩的玉杯頓時被捏成了齏粉。


    左坤暗道一聲不妙,對外有儒雅公子之稱的少主少有這種失態之舉,倘若他的說辭令少主不滿,恐怕自己也得遭殃。


    “少主,三日前鎮裏的兩隊獵戶尋到她的蹤跡,本已布下了包圍圈準備擒獲,卻殺出了一個無名少年,身手了得,持弓殺人,箭術高超,而最令他們感到可怕的,是溢著烏光的箭。”左坤恭敬道。


    年輕男子眉頭皺了皺,嘴裏咀嚼著最後幾個字。


    “有獵戶把屍體送了迴來,我已暗中查探過,傷口處有靈能波動,恐怕。。。。。。”左坤把頭埋得很低,不敢繼續往下說,他知道少主為了這個捕獲計劃準備已久,臨到收網之際卻遭他人獲利,怎能不怒火。


    “恐怕是被人捷足先登,漁翁獲利對吧?”年輕男子撇了左坤一眼,深唿吸一口,把積鬱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


    “有修士在她身邊,難怪多日以來都沒所獲。難道是消息走漏?不可能,此事絕對隱蔽,知其者不出三人,接下來該。。。。。。”年輕男子思忖著接下來的計劃,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台麵。


    左坤大氣也不敢喘,恭敬的立身在旁。


    “聽說前幾天有一名散修到這求藥。”


    “是的,聽聞他魂根被傷,急需我派的固魂丹恢複,不然修為極有可能下滑,丹房的人要求用他的功法交換,可對方不從,似乎還差點大打出手。”


    “倒是個硬氣種。派人秘密跟他接觸吧,讓他去對付那礙事之人,事成後以固魂丹為酬勞。”


    左坤鬆了口氣,隨即笑道:“少主,關於兵皇墓的消息已經得到證實,以少主的智慧與實力,定能闖到最深處,奪取無上神器,光耀我派。”


    “兵皇啊,一代蓋世奇才,一個不折不扣、愛兵如命的鑄器師,曾四處獵殺擁有強大神兵的人物,以其所創的鍛兵訣中記載的獻祭之法,將神兵精魂融入其武兵當中,生生破入了神器領域,隨著獻祭的次數越多,其武兵的威能直逼前十之位。”年輕男子舔了舔嘴角,眼裏的火熱如潮水般退卻,恢複了平靜,但那副誌在必得的神色依然掛在臉上。


    “兵皇曾搜羅過天下奇兵,像焚天爐、百鬼叉、噬魂旗、九轉修羅戮、鎮地獄王鼎等有名的神兵皆是他囊中物,必然同葬於墓塚,若少主能與它等結緣,南域年輕一代第一的寶座,非少主莫屬,而我們亦將乘勢崛起。”左坤仿佛見到了門派未來的光明坦途。


    “真正的對手隻有那幾個門派的傳人而已,我倒是需要好好謀劃一番。”年輕男子沉吟道,摸著下巴,一連串的陰謀在其腹中漸漸養成。


    兵皇墓地開啟,將引動風雲變幻。誰能獲得最大的造化,將一飛衝霄,注定成為未來一粒耀眼的新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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