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昭城的陽春三月大多是陰雨綿綿,極少出現這種黑雲密布的情況。黑雲壓城的場麵,讓大多數城中人心中無來由的煩悶。


    端陽更是如此,像是為了擺脫這種躁動的情緒,他狠狠地甩了一下竹門,隨後便想到自製門的簡陋,無奈的用手擋了一下,再輕輕地關上。


    大概是這種天氣來得有些突兀,端陽一手撕下一隻雞腿,很不自覺的胡思亂想起來,有些擔心那出門在外的師父姐姐會不會淋雨。旋即又想到降月那種高深莫測的仙子般修為,若沒有經曆幾次雨中衣袂飄飄我身猶自幹燥的場景,還真不好襯托自己的出塵氣質。想到這裏,又忽然很想看冷豔師父淋成落湯雞的模樣。


    “都同居十二年了,還跟我擺神仙譜。”端陽用力咬下一口雞肉,習慣的學著大人的口氣歎息一聲,悠悠道:“都這麽大人了,還整天不著家,不知道下雨要收衣服嗎?”


    自言自語了兩聲,端陽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了極好笑的事情。


    他們家是沒有洗好的衣物的,都是交給鄰村的浣衣女。不過端陽一直都不知道降月的銀子是哪裏來的,時常幻想著降月每次離家都是換上一身夜色行頭,找一條熟悉的山道高喊“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做那剪徑劫人的勾當。又或者學那梁上君子,每次得手後瀟灑的丟下張紙條上書“本姑娘踏月留香”。想著自己長大後一定要拉著師父姐姐一起,過足劫富濟貧的俠盜癮。


    想著想著,端陽忽然覺得很沒趣,剛吃了一個雞腿就飽了,很想降月早點迴來。


    “下大雨了,你可不要不迴家啊……”


    端陽將啃剩的雞骨頭隨手扔在地上,用筷子夾了一口悶春筍,突然麵色一變,呸的一下吐在了地上,還接著吐了幾下口水。


    隱藏在暗處的人影心裏咯噔一聲,難道被發現了?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十二歲的少年可比自己想象的難對付多了。


    端陽好不容易感覺嘴裏舒服點了,嘟囔道:“虎子爹可真是個實在人,不賣錢的菜也舍得放那麽多鹽,客棧早晚要虧本倒閉……”


    還沒說完,端陽的腦袋嘭的一下栽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


    黑衣人冷笑著走到昏睡的端陽身邊,冷笑道:“農家的迷藥隻要入口,還想吐出來?即便是鬼王的弟子,也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先前他看端陽將春筍吐出,還以為是被其發現了自己在裏麵放的迷藥,沒想到是高估了對方。


    黑衣人試探性的拍了拍端陽的腦袋,並無任何反應,這才放下心來,從懷中摸出一根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將端陽的雙手綁在一起。


    所幸端陽才十二歲,身體很輕,黑衣人背起來還算輕鬆。隻是他想到任務即將完成,難免有些得意,一不留神,踩在了之前端陽扔在地上的雞骨頭,腳步趔趄,試圖穩住身形。


    但就在這時,原本中了迷藥應該昏迷不醒的端陽猛地睜開雙眼,似無意垂在黑衣人心口的雙手雖然被綁住,卻突然從袖中露出一點寒芒,如陰冷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吐出了信子,直刺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但全身氣血似乎凝固,似感受到了這致命的危機。下一瞬,他使出了農家絕技“移花接木”,直接出現在端陽一丈外。


    那寒芒雖然未能擊殺對方,但順勢將綁在自己雙手腕上的繩子割斷。


    端陽原本是在黑衣人背上,但對方突然消失,使得他重心不穩,差點摔在地上。幸好他雙手已經自由,撐在地麵,再次站起身,才來得及活動活動酸麻的手腕。


    黑衣人這才完全反應過來,看清楚端陽手中的握著的,是一柄短劍,白色手柄,冰藍色的劍刃,劍尖卻詭異的從中間分開,像是有兩個劍尖。迴想起剛才發生的事,後背冷汗涔涔。剛才若是自己反應稍微慢一絲,恐怕心髒已經被這柄奇怪的短劍洞穿了。


    “好一手袖中劍。”黑衣人一說話,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到難以分辨。


    端陽這還是第一次正經的跟人交手,而且還是關乎性命的大事,所以一臉的緊張,雙眼盯著一丈外的黑衣人一動不動。


    不過他還是有些得意,沒想到自己的袖中劍這麽管用。自打他記事起,便對氣血修行不感興趣,想盡辦法的偷懶,降月也是無可奈何。但為數不多的感興趣的幾樣,便是三種冷劍——腰中劍,袖中劍,匣中劍。尤其是這一手袖中劍,端陽幾乎已經將其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每次幻想與人對敵是冷不丁的來這麽一劍,想想就很刺激。


    當然手中這柄奇怪的短劍也很重要,不然也不能一下就割斷那條看著就不一般的繩子。這柄劍還是降月四年前送給端陽的,作為保命之用,名為“雪見”。


    黑衣人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一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著,還算清秀的臉上,有著一雙狡黠的大眼睛,怎麽看都不像是剛才陰毒抽冷劍的人。


    “我明明看到你吃下了被我下藥的飯菜,怎麽可能一點事也沒有?”黑衣人緩了緩情緒,問道。


    “我早就知道之前那陣風有古怪,你這點小把戲怎麽可能瞞得過我?”端陽撇了撇嘴,一臉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心裏卻想著人心真是險惡啊竟然在飯菜裏下藥,幸好自己從小就不知為何百毒不侵,才躲過一劫,不然現在就會睡得跟死豬一樣莫名其妙的被人宰了。以後一定要多留一個心眼,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端陽又是一陣習慣性的胡思亂想,發現竟然沒之前那麽緊張了。再看黑衣人時,很沒理由的想起之前虎頭客棧的小虎子說起的那個打賞五枚銅錢的高手,下意識的嘟囔了兩句。


    但黑衣人離他很近,還是聽到了這句話,臉色變得古怪,又變得很難看。


    “剛賞完銀錢就來打家劫舍,真是窮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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