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兒,你說哥哥何時能迴來?”煥煥轉題,她如今急盼哥哥能迴來,帶她離開王府。從前李澤叡待她不好,可最近這兩日的相處碰麵,她總扼製不住地為他心動。她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愛上李澤叡,就同玲兒所言,真願成為他的戚姑娘。


    “許就是這兩個月。收到第一封信時,公子為小姐帶的蜜餞便是長夫城特產,聽人說,長夫城出城門百裏,便是西域涼國的地界。如此算來,公子從長夫城出發,沒有馬匹車輛的情況下,許要走上半年。”玲兒癱坐在地,雙眸低垂,臉帶笑意,語氣同從前一般,認真地迴答道。”


    “要是哥哥同話本裏的江湖俠客般,能飛簷走壁,日行百裏就好了。”


    “小姐如何能讓玲兒坐在地上?”廚門打開,頓時一股菜香味撲鼻。沁娘正端著一盆湯,朝煥煥走來。發現玲兒攤跪在地,煥煥雙目無神地盯著某一處,不由得發問。


    煥煥聞言,收迴呆滯的目光,連忙彎身去扶起玲兒。玲兒麵帶笑意,口裏還連連歉意道:“是玲兒不懂事,總給小姐添麻煩。”


    煥煥並未覺出玲兒這句話有何不妥,隻是覺著她說這話顯得生疏無聊,不想迴複。反倒是沁娘,聞言多朝玲兒看了幾眼。


    “玲兒怎麽個不懂事法,給小姐又添了什麽麻煩?”沁娘將桃木盆盛著的鮮魚湯,穩穩地放在石桌上,故作好奇問道。


    “玲兒不知小姐並無身孕,故意提及恐傷了小姐的心。”


    煥煥不知玲兒為何這般言說,瞳孔放大,看著還抓著她雙臂,近在咫尺的玲兒。


    “你同小姐一起長大,情義非外人可比,小姐自不會怪罪你。倒是你說此話,與小姐有了隔隙。”


    “我同小姐怎會有隔隙,我從小伴她長大,親如姐妹,方才不過開口隨意言說,沁娘何必暗言其他。”


    話音剛落,煥煥便被人按著肩膀往後退,還未站穩,便見沁娘揮著巴掌朝玲兒臉上蓋去。


    “啪!”


    音落人倒,玲兒站立不穩,雙腿吃痛,臉被扇得火辣辣地疼。她沒有伸手捂住被扇的那側臉,隻是委屈地看著煥煥。


    煥煥見玲兒被打,欲推開沁娘去扶起玲兒。


    “沁娘!為何如此。”沁娘伸手阻攔煥煥,目光堅定地緩緩搖頭。


    “我在皇城後宮待了幾十年。玲兒有了其它心思,小姐日後要盯防她。”沁娘在煥煥耳邊悄聲說道。


    煥煥推開她,嗔怒道:“玲兒怎會?”


    玲兒並未聽見沁娘在煥煥耳邊說了什麽,但聽煥煥的言語,心中已有一二。隨即拉著煥煥的手,眼閃淚光。


    “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會害你於無形!”


    ……


    午飯吃得很潦草,煥煥勉強喝了兩口魚湯,便不想再吃其他。沁娘見她黑著個臉,必是為自己傷了玲兒而置氣。她討好似的夾了幾塊魚塊,放在煥煥的陶盤中。


    煥煥掃了一眼魚肉,又懨懨地抬眼看了一眼沁娘,冒了句:“原來我身邊的人都攻於心計,玲兒是,沁娘也是。”


    “宮牆之中,更是厲害。”


    “那沁娘待我這般好,又是為何?”


    沁娘不答,她不知煥煥為何突然會這般發問。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於什麽目的對她好,隻記得初見她時,看著她那雙眼睛,讓她想起了許久以前的往事,看著看著就讓她淚眼婆娑。


    “不為何。”


    “是因為我像順妃娘娘,還是因為你同李澤叡的關係。”煥煥從來沒有像今天般,對沁娘心存顧慮。若不是今日玲兒發問,她都快忘了自己以往對待沁娘的態度。在她心裏,她已經將沁娘當作親人,可依靠之人。她不允許沁娘是因為李澤叡而故作姿態。


    “也許是愧疚。我不能否認,對你好是因為你像娘娘。”沁娘歎息道。


    “愧疚?”


    “是。”


    “為何愧疚?”提到愧疚兩字時,煥煥心尖顫抖了一下。愧疚?這分明是她該對沁娘有的情緒。可如今沁娘要走,她便忍不住要問個真相。


    沁娘慢慢地搖了搖頭,苦聲道:“小姐便記得沁娘所說,提防玲兒便是。”


    “我如何能再信你?”


    “玲兒同你說了什麽?”沁娘不敢相信煥煥會同她說這樣的話,忍不住啞聲問道。


    煥煥不言語,她隻是試探沁娘。她不知為何沁娘會如此提防針對玲兒。


    “小姐若是真想知道,便多吃些飯,同我去後湖走走。”


    “不必。我在屋裏等你,你若想說,便來找我。”煥煥放下筷子,看了看倚著她腳邊入睡的鴨子小攻,彎身將它抱起,進屋等待。


    不知怎的,煥煥總覺著沁娘守著一個大秘密,她腦海裏滿是方才沁娘的那一句:“越是親近的人,越是會害你於無形!”


    抱著懷裏的小攻,煥煥看著還冒著熱氣的茶壺,不禁心塞懊悔。自己今日如此對沁娘,他日可會後悔?


    “哐哐哐……”


    “小姐,是沁娘,我能進來麽?”


    沁娘來了。端著一碗熱魚湯,一碟春蠶豆,還有一盤米糕,在門外等待煥煥的同意。


    煥煥終不忍心,心生愧疚之情,起身打開並未上鎖的門。沁娘從未虧待過她,反而她從前不給她好臉色,態度冷漠,如今又對她滿腹疑腸,不再言信。


    “小姐若餓了,便拿著吃。”沁娘笑著將盤子上的菜一一放在桌子上。哈著腰,眼露憐惜地說著。


    “你方才說待我好是因為愧疚,是何道理?”


    “我今日扇打玲兒,是要讓她記住自己作為奴仆的本分,怎可隨意與小姐道姐妹?這便是她逾矩。”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如今家已破,玲兒肯與我道姐妹照顧我,便是因為記得從前,是我要把她當妹妹的。”


    “錯了錯了。小姐不該說此話的。”


    煥煥見沁娘一來便言玲兒的過失,隻覺著她煩躁,失了耐心,隻道:“玲兒定不會害我。”


    沁娘見她態度堅決,不再談及玲兒,輕聲道:“小姐,我今日來是給你道別的,我明日清早便會離開。”


    “都準備好了?”煥煥聞言愣了好久,才冒出這麽一句話。


    “小姐若不想我走,我便留下來照顧你。”


    沁娘親口說出這句話時,煥煥心髒在一刹那抽顫。李澤叡沒有騙她。煥煥抬眼,對上沁娘淚眼婆娑的雙眸,牽強抽出一絲笑意,輕顫道:“我若是沁娘就好了,可以離開這王府。”


    煥煥暗自神傷,若她是沁娘就好了,有故土牽絆思念自己的母親,有哥哥的音信尋找,能自由出入王府,沒有罪名,自由自在……


    煥煥掏出懷裏李澤叡給的荷包,將它交遞在沁娘手上。


    “那便離開,望你平安喜樂。”


    沁娘雙手捧著那個荷包,她自然知道,這個荷包出於誰手。這沉甸甸的重量,讓沁娘忍不住打開係繩。


    是一袋金葉子!


    沁娘啞言,將荷包輕放在桌上。煥煥伸手阻止,將那袋金葉子塞進沁娘懷裏。沁娘不好再推脫,長歎一口氣,道:“小姐,叡兒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是個執念很深的人。出生兩天不到,生母阿蓉離世。兩歲後,唯一疼他的順妃娘娘也被人害死。宮牆不同瓦牆,多的是城府心機,無能為力。我所愧疚的,也不過是那隻向往草原,渴望自由的雄鷹。”


    果如煥煥猜想,讓沁娘愧疚的是順妃娘娘。


    “是我,害死了她。”


    煥煥聞言,大吃一驚。轉頭看向沁娘,問道:“順妃娘娘不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麽?是你?”


    隻見沁娘煥煥點頭,眼裏噙含著淚水,麵容憔悴。煥煥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年過半百的沁娘,怎會如此,沁娘口中順妃娘娘是那樣天真、良善之人。沁娘為何會害她?


    “我之所以要告訴你這件事,是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能幫到你。”


    “什麽意思?”


    “順妃娘娘死得蹊蹺,但陛下卻全然不查,宮中雖有風聲,但沒人願替娘娘抱不平。她在後宮,就隻有我一個真正為她的人。後宮的嬪妃沒有一個人喜歡她,因為不論位份高低,娘娘從來不行禮打招唿,也不與她們走動。娘娘有陛下的寵愛,她們不敢在陛下麵前談她的不是,大多是在心裏暗自嫉妒。女人一旦開始嫉妒,便會不由自主地做許多事。”


    煥煥覺著沁娘最後一句話,意有所指,讓她很自然地想起了玲兒。但玲兒怎會嫉妒她呢?連她自己都可憐厭棄自己。


    “與你有什麽關係。”


    “當時的皇後還是孫氏,她無欲無求,對後宮之事並不上心。沒過多久,感染風寒,竟就病死了。正是那一年,娘娘生下三皇子。陛下給娘娘派了一個年輕侍女,伺候她梳洗裝扮。那侍女叫高蕪欣,是個奇女子,她好似什麽都會。會講西域話,還會唱西域歌。剛入宮時不過十六歲,比娘娘還小兩歲。”


    “高蕪欣!不就是如今的皇後。”煥煥忍不住陳述道,“我年幼時還曾見過她,她的額心處有一顆小黑痣,貌若天仙,一顰一笑皆有靈氣。”


    “正是,娘娘那時候初見她便覺她有靈氣,還會講西域話,雖不與她言話,但娘娘眉宇間表露的驚喜之感,讓我知道娘娘也許會因為這麽一個人而發生改變。於是我便時不時讓她和我站在一起,陪在娘娘身邊。現在想來,這便是陛下選高蕪欣來照料娘娘的原因。那時候的高丞相,還是一個地方小官,並無今天勢力。從前我隻羨她的聰穎,會道西域話,會討人歡喜。卻絲毫沒想到,她的城府之深,抱負之大。也許一年的時間,是娘娘用來考驗人的標準。突然有一天,娘娘問我高蕪欣怎麽樣,我答她極好。自那以後,娘娘開始用笑顏對她,同她講話,待她同我一樣。”


    “沁娘可是嫉妒她?”煥煥注意到沁娘說到最後一句後,語氣有了一點不同。


    “我的確嫉妒她,但沒有到那種地步。不久後,王爺出世,也是那一年,高蕪欣有了變化。我同她親近,共住一間屋,共侍一主,情誼非凡,我從不對她設防。她突然消失了一年,等她再迴來時,已成了陛下的新寵。娘娘不愛陛下,她並未覺得這會有什麽不同。高蕪欣迴來住在娘娘的偏院,還帶有兩個丫鬟服侍她。她還是能討娘娘的歡心,我也不怪她,因為我也曾那樣想過。攀上龍塌,便意味著命運也許會因此改變。”


    “所以,沁娘想告訴我的是,是皇後害了順妃。”煥煥覺得蹊蹺,高蕪欣入宮時並無母家勢力,能依靠的隻有順妃娘娘,怎會害她、結合她多年看話本子的經驗,她有一種感覺,陛下寵愛高蕪欣是因為順妃娘娘,一切的因果皆是為她。


    “或許是她。”


    “可有證據?”


    沁娘並不言語,隻是緩緩伸手揩去眼角的淚水,嘴角抽搐,終忍不住情緒,失態抽泣,看了煥煥一眼,然後轉身奔走離開。隻餘煥煥一個人在那裏想著那個故事。


    這故事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但到底哪裏奇怪,她一時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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