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一個夢,是一個被人稱作劍魔鷹不泊之人的夢,可這裏也是一個人的人生,是一個畫師鷹不泊的人生。


    不知在何時,畫師鷹不泊明白了這世界的真相,然後他花了一些歲月,才坦然接受了這一切。


    這是一年秋,樹葉瀟瀟,金黃的落葉在鋪滿了長安城的每一條街道。這一年離青石歸來的那一年,又整整過去十六年。在第十個年頭,青蘿和鷹不泊參加了轅蒼先生的葬禮,還記得那是一個非常寒冷的冬天。轅蒼先生突然死亡,鷹不泊並不知道真相,隻以為轅蒼先生是自然的生老病死。可青蘿卻是知道真相,她沒辦法告訴鷹不泊,隻能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原先屬於她房間的角落哭泣,那是她的父親,今天就這麽靜靜的走了,父親去了那片金色的海,說是要看一看這裏的真相,父親就那麽走了。什麽都沒留下,那天家中屬於父親的魂火熄滅了。宣告著他的父親徹底的離開了這片世界。


    那年青蘿大病了一場,早已不在是修士的她,自然會有凡人的生老病死。


    所有的記憶迴溯,又迴到了16年後的這個秋天。


    鷹不泊牽著青蘿的手,走在鋪滿了金黃色樹葉的街道上,腳步依舊很穩很慢,他在實踐他的諾言,在用他一生的力量,愛著身旁的那個女人。二人已經邁入了暮年,蒼老的白發,滄桑的麵容,還有蒼老的聲音,唯一的不同就是,一個人的精力依舊旺盛。而另一個人,則像是所有暮年的人一般,隨著身體的步入暮年,整個人精力也步入了暮年。


    “為什麽是我?”同樣的一句話,不同的時間,同樣的兩個人,不同的季節。同樣的一個問題,這迴卻是青蘿微微老矣的聲音。


    “為什麽,不是你!”鷹不泊刮著青蘿老邁的鼻子,微笑著,用同樣的答案迴應著。亦如那一年,那個人,用同樣的答案迴答他。


    “老師,您怎麽又跑出來了,我都說了,下迴您和師娘一起出來一定要叫上我。我會照顧你們的安全的!”年近五十的青石不知從何處跑來,他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曾經年輕的小夥子了。


    “青石,你慢點兒!”青石的妻子,東方婉,在身後追著,從她那好看的麵容上,依稀可以分辨出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兒。


    “你小子!”鷹不泊哈哈一笑,用大手撫摸著青石的腦袋,就亦如他年青的時候的撫摸著,尚還是孩童的青石的小腦袋一般。這十六年來,他把鋪子交給了青石打理,從那以後至今,他在這十六年的時間在未動過哪怕一次畫筆,同樣的,在這十六年的時間內,青石代替了他,成為了這長安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畫師。人們常說他們師徒的畫中有魂,漸漸的近些年來,有人一擲黃金千量,卻難以得到一副真跡。


    東方婉追上青石,鷹不泊和青蘿看著麵前出現的二人,輕歎一聲,腦海中的畫麵在不斷的浮現,從年輕的時候開始,一點一滴,人生就像河岸中流淌的水滴,慢慢的流向遠方,悄然的消失在歲月之中。


    “鷹爺爺,這是我給你偷來的酒!你答應我的糖呢!”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不知在何時出現在了鷹不泊的身前,肉乎乎的小手裏提著一個酒壺,沒有注意青石和東方婉二人,臉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哈哈,東方狐,你這個小家夥!”鷹不泊滄桑的臉上露出了開懷的微笑,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手掌一翻,手中就好像變魔術般,出現了一堆糖塊。遞給那虎頭虎腦的小家夥後,接過酒壺,扭頭攤攤手,看了看身邊的青蘿,把酒壺遞了過去。


    “哇哦!”小家夥接過糖塊,高興的跳腳,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神色,剛一扭頭,小家夥就是一個哆嗦。看見了站在他麵前,虎視眈眈的父母。


    “鷹爺爺,青奶奶!”小家夥,躲在了鷹不泊和青蘿的身後,小臉害怕,一陣蒼白。


    ……


    滴答滴答,到底是歲月在我們身上留下了滄桑,還是我們在歲月的河流中逆行而上。時間匆匆,轉眼又是十八年。


    月夜或許是離別最好的背景,白雪似乎是送別最好禮物。


    “我……還不想放手……我想要……想要一直……一直握著你的手……想要到歲月的盡頭!”青蘿躺在床榻上,微弱的聲音輕輕的響起,手掌用力的握著那手中熟悉的溫暖,可是即使她拚命的用力想要握緊,她的身體卻不聽他的使喚,全身的力氣都在飛快的消失。


    “我……,我……”鷹不泊麵色蒼白,聲音梗塞,喉嚨中出了我,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青蘿看著鷹不泊,忽然她不糾結了,微微一笑,這笑容很是灑脫。


    “我,這一生能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們踏遍了山川萬裏看遍了,雲卷雲舒,世間繁華。我的一生,沒有遺憾,那些歲月,謝謝你,謝謝你,牽著我的手,不放開!這一切,這一生,這所有的歲月,謝謝你的陪伴!”青蘿的眼角漸漸有淚水流出,那淚水是她這一生的幸福,是她臨行前,一生對他的愛。


    鷹不泊的眼中悲哀,更濃,似化不開的冰麵,他的一生隻是一場夢,一場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夢,不知那人何時會醒來,然後結束這一場夢,結束這一場屬於他的人生。


    “你,保重。羅兒,無法完成對你的承諾,牽著你的手,一直陪你走到最後!”恍惚間她好似迴到了了長安的那個下雨的街道。


    “我從小,就夢見一個人!沒想到今天他真的出現了!在夢裏我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他的一切的一切!”這是那是她站在馬車上心裏所想,她從沒有告訴她的爹,她從小就經常夢到一個男人,在她的夢中那個男人的名字叫做鷹不泊。


    “其實,我從很久之前就喜歡上你了,不知不覺……我愛你……”


    青蘿的雙眼,閉上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緊緊握著他的手。


    夜更深了,雪越下越大。不知在何時,外麵悄悄地,起風了。鷹不泊緊緊的握著那雙手,眼淚哭幹了,卻還在流。


    一天後,鷹不泊為青蘿辦了葬禮,靜靜地送走了那個他牽手了一輩子的女人。


    雪沒有停,這一天鷹不泊重新拾起了畫筆,這一次他繪製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在畫卷的第一幕,他隻落了一筆,那是屬於歲月的一筆,一筆落下成為了一條河流,那是屬於歲月的河流,在其中好似什麽也看不到,可若仔細觀察,卻有存在了一切,那是年年歲歲的過往,是一生的緣起緣滅。


    “爹,鷹爺爺他在畫什麽?”年幼的東方狐牽著青石的手,站在店鋪的門外,好奇的問到。


    “你鷹爺爺,在畫歲月,在畫人生,在畫屬於他的人生,屬於他的歲月!”青石流淚了,帶著孩子離去,他想到了自己最初學畫的那個時候。


    “老師,你在畫的是什麽?”青石疑惑,撅著小嘴。


    “嗬嗬,老師畫的是一世輪迴,屬於別人歲月的一筆!”鷹不泊摸著他的頭,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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