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誰的因果?


    皇天境,中央皇城。


    如今的皇朝顯得落寞,十萬裏浮空城不浮空,需要以秘術方能看到的氣運海又一次變淺如湖泊,氣運銀龍上熠熠生輝的鱗片這一時變得暗淡。


    它有氣無力地喘息著。


    皇宮變得殘破,到處都是破敗燒焦的痕跡,這是天罰降落,要毀滅皇朝。


    人心向背,這些日子以來,皇城百姓目光掃過那座皇宮時,眼裏流露的是疏離,甚至帶著恐懼與怨恨。


    那一日的場景仿佛就在眼前。


    每天晚上,不知道有多少人難以入睡,便是打坐養神也都會浮現那一幕末世的場景。


    太可怕了。


    黑雲壓城城欲摧,電閃雷鳴,如瀑布一般從天而降。


    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無數人駭然,無數人惶恐,無數人斷了道心。


    女皇乘龍,持山河印,對抗天威。


    那一道身影,仿佛便是一張驚世畫卷,銘烙在他們心底,此生難忘。


    有傳言,女皇引發天罰,是動用了某種禁忌手段,妄圖複活先王。


    但這傳言是真是假,沒有人知道,也沒有敢向那位冷酷無情的女皇尋求答案。


    至天罰以來,皇朝平靜之下,仿佛又開始暗流洶湧。


    那一位自極西玉城破關而出的白王玉禪修,如今的皇朝大供奉,似乎有著重掌乾坤的心思。


    大罪圓滿,明悟出一縷道則。


    若是在數十年前,其誓必會成為西土主宰。


    可是現如今,天地大勢變幻,昔日難以突破的大罪圓滿皇朝如今便有了三位,更莫說那位將一個叫做薑王的大罪圓滿斬殺的女皇了,


    若是沒有這場變故,想必皇朝必然可以千秋萬載吧。


    菡幽殿。


    女皇端坐卷簾之後,吞吐能量,修複傷體。


    那一日對抗天罰,雖然她活了下來,甚至氣運亦沒有崩毀,這本是一件喜事,可是她卻無法高興起來。


    因為,這隻能意味著,她失敗了。


    想要複活她的王兄,難道真的是天方夜譚?


    她不相信。


    所以,等她傷好之後,她想要再試一次。


    至於如今皇朝中的風波詭譎,她倒不是很在意。


    古氏兄弟絕不會背叛她,再有孫鈺的玄武軍,深淵一脈的安然軍,還有姚廣……


    那些人翻不起什麽風浪。


    至於那白王玉禪修,倘若他安份守己還好,一旦他做出出格的事……


    山力氤氳,精粹且濃鬱。


    女皇闔目,那張清秀的臉龐卻有著可怖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隻能俯首稱臣。


    然而此時,卻有一個人,負手立於卷簾之外,平靜的看著闔目療傷的女皇。


    他一襲白衣,站在那裏,卻仿佛不屬於這個時空,能量流過他的身軀,光芒照耀,亦直接從他身體中穿了過去。


    他便這樣靜靜地看著她。


    “唉……”


    一聲歎息驟然在耳旁響起,有些熟悉,也有些陌生,但更多的卻是一抹冷冽。


    是誰?


    敢在沒有允許之下,踏足她的菡幽殿?!


    當真以為她的手軟了,不行了嗎?


    女皇冷笑,然後睜開眼,神威如獄。


    可是看到的卻是空曠的大殿,清冷,沒有人,是幻覺嗎?


    不是!


    女皇自語,而後,一枚銘刻山河萬靈的印璽浮現,照亮整座菡幽殿。


    時間如流沙,沙沙作響,一縷縷絢爛的光輝閃爍著,漸漸地在那空無一人的大殿裏勾勒出一道白衣身影。


    他的麵容是如此的陌生,可是他看著她的眼神,卻又是那樣的熟悉,那樣的讓她感到親切,感到安寧。


    山河印中,真龍魂睜開眼,龍目炯炯,照見真實。


    它看到他身上沒有一根因果。


    然後它對女皇微微頷首,身形便沒入山河印中。


    那一日,它傷的也不輕。


    看到真龍魂點頭,女皇捂嘴,看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身影,失聲痛哭,就像一個小女孩一樣。


    又或許,她本來就是一個女孩。


    隻是這世道,將她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皇者。


    ……


    ……


    玉府。


    這是大供奉玉禪修的府邸,平日這裏很是清淨,可是在天罰之後,此處倒是門庭若市起來。


    今日也不例外。


    但今日來的人,卻是不一般。


    在這個人走入玉府之後,玉府的大門便關了起來,閉門謝客。


    此時,玉府中。


    玉禪修煮茶,舉手投足之間,有道韻衍化。


    在他對麵,孫鈺跪坐,神情專注地看著玉禪修的一舉一動,直到他將那一壺茶,提起倒進他的茶杯裏,他才收迴目光,拾起茶杯,細細品味起來。


    “你不應該進來的。”玉禪修苦笑說。


    抿了抿嘴,孫鈺放下茶杯,說:“伯父,你與先父交好,應該知道他對那一位的看重,既然這樣,你又何必動那樣的念頭。”


    “若不是別無選擇,我也不願行此險招,原本以我之意,是進入東天境,爭奪那白龍城之主尊位,可惜,那條路斷了。”玉禪修搖頭,又為孫鈺斟茶。


    “可是女皇算無遺策,她之手段估計也是逼迫你不得不去選擇那條路。”


    “我知道。”玉禪修歎息道,他歎息的是自己,也歎息那位女皇:“她想要我死。”


    “……”


    孫鈺沉默,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默默地取出一張聖旨,放在了桌上。


    玉禪修神色一凜,又恢複如常,取過聖旨,將茶具收拾一下,便在桌上將之攤開。


    一目十行。


    龍文顯崢嶸,好一個大皇之主,好一個女中人皇!


    玉禪修拂袖,聖旨消失,他哈哈大笑道:“我們這位女皇,果真大氣魄!”


    “不知女皇所言……”孫鈺問道。


    玉禪修搖頭說:“鈺兒,孫呆子不呆,可是他怎麽就生了你這麽一個呆子……”


    說著,玉禪修指了指孫鈺,叱一聲:“你就一匹夫!”


    然後拂袖而去。


    隻留一臉茫然的孫鈺端著茶杯,跪坐在那裏。


    ……


    “唉,傻人有傻福。”


    玉府中一座高樓,可以看到坐在亭中的孫鈺,說話的是一個老人,他已白發蒼蒼,身上充滿了遲暮之氣。


    “如此也好,隻是可惜,孫呆子不能見他一麵。”玉禪修站在老人身旁,看著亭中的孫鈺說道。


    “當年他受了重傷,非要待在那裏等死,也是活該,可是想不到,他會將他的磨石法訣,送給姬夏那個孩子。”老人怒罵一聲,顯然對那個孫呆子有些隔應。


    玉禪修苦笑:“孔老,都這些年了,您就不要再這樣數落孫呆子了,畢竟,他可是您最得意的門生啊。”


    “最得意的門生?”老人眸子微暗,歎息道:“我最得意的門生,其實是那個傲小子啊……”


    玉禪修也變得沉默起來。


    當年因為傲九天一事,不知道有多少人身死道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放逐絕境。


    他是其一,孫呆子是其一,老人也是其一。


    時空錯亂,老人在這裏有了孩子,那個孩子有了女兒,女兒又有了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一個叫做姬夏,是先王。


    一個小名叫做姝兒,閨名喚做菡幽,帝菡幽,是當今女皇。


    而老人,曾是山府一先生,如今是大皇文官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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