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粗布衣衫的青年,來這裏殺人。


    他這樣對抬起的腳終落在了地上的知命說:“天機,好久不見。”


    接著,他轉身,對那些全身大勢與知命糾纏在一起,難以分開的諸多大罪說:“我要殺人。”


    笨拙的劍,笨拙的人,笨拙的話,顯得有些可笑。


    但在此時此刻,誰能笑得出來?


    那些動彈不得的大罪,心生寒意,想要撤出大勢,但逼迫得太狠,此間大勢糾葛太深,此時怎能再迴頭?


    他的劍,斬過一個中年男子,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衫。


    絕望,悔恨,惶恐……


    劍不曾停,劍在殺人。


    諸強大勢凝煉成域,外麵的人不敢進來,裏麵的人,動彈不得。


    所以,這個沒有明悟一絲玄奧的青年,提著劍,就這樣殺人。


    劈。


    砍。


    沒有什麽精妙的劍招,隻是純粹的劈,純粹的砍。


    這些在絕境處於絕巔的一品大罪,便這樣極為窩囊的死在了這裏。


    任他們如何怒罵,如何求饒。


    青年的劍,不曾停。


    他很平靜。


    他提著劍,踏著血,來到了紫軒身前,他的手抬起,他的劍落下。


    一位一品七重樓的大罪,沒有任何的反抗能力,便在這一刻,這一時,身死道消。


    他的腳步沒有停,就這樣提著劍,一個個的殺了過去。


    十個,五十個,一百個……


    身後,血流漂杵,身前,是夏壩。


    他的劍再次提起,然後斬下。


    當!


    一聲巨響,熟悉的聲音沒有響起,青年淡漠的神色微微一怔。


    夏壩輕笑,身形疾速退去。


    死了那麽多人,雖然知命大勢滔天,但糾葛的域也不再是無解,不再那麽牢固。


    夏壩飛退,嘴角鮮血噴湧,這是他收迴大勢遭到的反噬。


    始一出勢域,夏壩便以虛空符篆撕裂虛無,消失無蹤。


    九銘神色再次漠然,卻沒有再殺人。


    他轉身,來到氣機還在暴漲的知命身旁,這些人現在還不能死,再殺下去的話,知命今日的突破,誓必會半途而廢。


    恍若真是如此,下一次突破,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數百一品大罪,被殺了百餘,甚至其中有一位一品七重樓的存在。


    這將是一場風暴,震撼整個絕境天下。


    尤其是紫龍城,他們可是死了一位可以繼承王位的紫侯啊。


    剩下的那些大罪都臉色蒼白的看著那個布衣染血的青年,冷汗涔涔,能活著,是不易。


    勢域外的那些大罪也都舒了口氣,若是剩下的這些強者也死了的話……


    那種情景,簡直是一場大災難。


    根本不敢想象。


    所幸,那個屠夫收手了。


    所有的的目光掃過那個闔目而立的布衣青年,而後疾速的移開,不敢有分毫停留。


    這可是一個殺了紫侯的煞星!


    雖然,殺之不武。


    但念及此人在勢域中,可以提劍殺人時,諸強心中的寒意不減反增。


    他們想不通,為何此人不修玄奧,會這樣強?


    唯有一些強大的碑侍看著那道身影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明了,一絲駭然。


    他們觀摩山界諸多秘事,自然知曉九銘今日所為意味著什麽。


    這是劍修,真正的劍修!


    這種真正的劍修,即便是劍道第一聖地昆侖,能做到的人,萬載以來,也唯有寥寥數人,至於其他劍修宗門勢力,則更少,當年獨孤,更是自老族主後,無一人是真正劍修。


    知命還在突破,瞳孔內黑白雙魚流轉,氣機浩瀚無情,平靜而顯得冷漠,仿佛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仙,一尊高高在上,不與世俗的仙。


    有布衣守護,封王山上,誰人能耐知命分毫?


    諸位長老暗地裏那些波瀾壯闊的舉動,在此間,仿佛變成了一個笑話。


    沒有人敢逃,沒有人能逃。


    膽敢染指封王山主的長老,隻能等待著知命的審判。


    是死是活,皆在知命一念……


    ……


    皇王朝東,原斷境石外。


    黑色寂靜的大地上,一頭頭兇悍的鐵虎林立,與身上的天寅戰兵氣機交融,熾熱而冰冷的戰氣淩霄。


    黑色的甲胄,遮麵的頭盔上,兩根犄角破天而立,一襲猩紅的披風隨風飄揚。


    十餘萬大罪境界的戰兵,氣機交融,將此方天地化作獨屬於他們的域。


    十餘萬戰兵融合為一,鎮壓而下,即便強大如通天,也要飲恨。


    森然的戰兵如潮水般向兩旁分開,琵琶骨被洞穿了的人族通天抬頭,兩個容貌一致的男子,龍行虎步而來,每一步落下,都讓本就受創的他,大口咳血。


    五尺外,古氏兄弟停步,看著眼前的天幽宮通天,眸光平寂。


    “你好弱。”


    這是古萬代開口,平時寡言少語的他今日開口,言語竟是如此的犀利。


    言罷,他便閉上了眼,立在一旁。


    “噗!”


    一聲言語,讓心神激蕩的人族通天口吐鮮血,這一言,直刺心神。


    古千秋歉意地對通天一笑:“趙先生莫怪,二弟他便是如此,太過實誠,太喜說真話了。”


    中年男子麵色潮紅,唿吸急促,但不得不強行壓下心中抑鬱,眼前這兩兄弟,都不是好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那可是阿修羅大道?”


    今日他之所以大敗,連逃離都無法做到,便是因為這支戰軍那磅礴戰氣。熾熱高昂的戰心,宛若魔神。


    紅如血的戰意,即便血腥滔天,亦純粹無比。


    這是詢問,但更是陳述。


    如此,敗的不冤。


    但說出這句話,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即便這是真相,但他也要問出,也許是自己看錯了。


    因為如果這就是真相,那天幽宮將有真正的大劫,有覆滅之危。


    諸天大道,六道輪迴位列前十。


    而六道之一的阿修羅大道,亦在前百之列。


    但這種可以稱之為禁忌的大道,竟出現在了絕境,出現在了那個蠻夷王朝。


    玄奧!法則!大道!


    如今古氏兄弟的阿修羅大道,還隻是玄奧,但也是堪比四大無上玄奧的禁忌存在。


    更何況,這兩兄弟一身玄奧,雜駁而純粹,流轉的九種玄奧,本源赫然一樣。


    他不敢想象,當古氏兄弟邁入一品之時,猙獰初顯的阿修羅,會是何等的恐怖。


    而第一個要承受阿修羅之怒的人,誓必將是傳承久遠的天幽宮。


    一念及此,中年男子悔不當初。


    他的選擇錯了。宮主的抉擇……也錯了……


    看著麵色死灰的中年男子,古千秋點頭,然後道:“你背叛了那位。”


    中年男子身形踉蹌,口中噴血。


    他背叛了那位。


    即是通天,自然可以違逆絕境以往的一些常識。


    比如:將一些消息,通過虛空甬道……傳入東天境!


    天幽所謀,讓王者不歸。


    身隕,便是不歸。


    皇王朝氣運係於王者一身。王者隕,唯一的傳承者長公主也隻剩下數載壽元,王朝分崩在即。


    如此,天幽宮可取而代之。


    數萬年籌謀,皆可成現實。


    但這一切的前提,便是在天幽宮能夠鎮壓王朝的基礎之上。


    他們的謀劃,在這裏出現了變故。


    這是一支沒有人知曉的戰軍,或者說,這是一支沒有被天幽宮看清的戰兵。


    阿修羅!


    這將會是整個計劃的破綻。


    有著這支忠心於皇王朝的戰兵,天幽宮謀劃,誓必會讓那位本就難容天宮的長公主舉起屠刀。


    這不再是七年之前。


    這一次,沒有神女。


    這一次,將有聖龍。


    中年男子,這位通天境的存在,低下了頭顱,跪在了地上:“趙某罪該萬死,但此事,確於宮中無關……”


    古千秋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太晚了,聖龍既然出現在這裏,你的所作所為,都會讓長公主忍無可忍。爾等所謀,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倏爾,靜立一旁的古萬代睜開眼,眸中有一縷血芒閃過,他的口中,發出了一聲如兇獸般的低吼。


    吼聲迴蕩,那還欲說些什麽的中年通天一臉驚愕地看著飛旋的天穹,他頭顱飛起,然後墜地,死不冪目。


    那是玄奧交融……


    那個人竟要在此刻破境……


    天幽宮大劫……


    四方戰兵,締結戰陣,一尊阿修羅神形顯化,頂天立地。


    任何敢在此刻,出現在這支戰軍麵前的人,殺!


    古千秋騰天,一件件甲胄覆蓋在他的身上,犄角破天,他的身形與那尊龐大無比的阿修羅神形相融,超越了靈境的氣勢崛起。


    戰軍中央,古萬代咆哮,身周九種阿修羅玄奧流轉,融合……


    契機已至,今日破境!


    一旦功成,阿修羅大道本源初成,一品大罪的古萬代,憑借一己之力,便足以抗衡一品七重樓的天幽宮主黃泉。


    所以,他的突破,不容破壞!


    此時,任何的外界因素,都可能讓古萬代功敗垂成。


    古千秋不允許出現這樣的情況!


    禁忌之名,阿修羅的明悟與融合又豈是那麽簡單?


    今日一旦失敗,世間便再無萬代。


    天穹,古千秋低頭看著突破的二弟,眸光柔和,但當他抬起頭時,柔和被無比的森然取代,磅礴神念,散向八方——


    “二十萬裏內,所有靈境之修,無論撼山,吞山,大罪,大兇,半個時辰之內,離開!半個時辰之後,殺!”


    “殺!”


    恢宏殺音震撼八方,十餘萬大罪大吼,萬敵避退。


    “殺!”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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