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群走上絕路的人,迴頭已無路,隻有往前,通向那光明,通向那自由,掙脫宿命的枷鎖,他們將不再是奴隸,他們的後輩眾人,也不再是奴隸。


    白家是方圓十萬裏霸主,這個區域的所有勢力,奉其為尊,血殺令出,無數勢力因之而動,熱血染山河。


    第七日。


    浮屠嵬布衣染血,手中長槍森然,他佇立在一座山巔,背著那個給了他又一次生命的老人。


    少年長身而立,山下是一位位帶著暮氣的青年,眸中有滄桑,他們的生命精氣枯竭,已經活不久了,故而選擇留下,隻為阻擋白家追兵片刻。


    那些背著幼童的男子,眸中有淚,但沒有片刻停留,他們不能讓前輩沒有價值地白白死去,他們要活下去。


    要讓白家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


    “把我也放下吧,我之生命如夕陽,隻剩一縷餘暉,帶著我隻會拖累你……”


    老人麵色紅潤,白發中有著絲絲黑色,他的身上死氣沉沉,其中又夾雜著一股朝氣,這是迴光返照。


    浮屠嵬搖頭,沒有開口,隻是緊了緊係著老人的帶子,日後的殺戮,注定越發的慘烈,他不能讓老人離開後背分毫。


    ……


    半個時辰後,慕天到來,他眸中帶著疲倦,對浮屠嵬笑道:“該走了。”


    “嗯!”


    浮屠嵬頷首,看著山下那些選擇留下的人,他心中沒有一絲波動,他的心冷酷無比,若非老人,他絕不會與這些人一起。


    他的心不大,世間人隻能容納寥寥數人,餘者生死,與他何幹?


    眸中沉澱的黑色更多了,幾乎占據了大半個瞳孔,妖冶的黑發用一根獸筋綁緊,少年緊握長槍,還有二十多天,才能到達那座城,這條通往自由的路,注定染血。


    尋風如刀,鋒芒畢露,下位巔峰的大罪,讓那些因血殺令而來的家族膽寒,紛紛退避,尋風沒有出手,他以陣勢裹挾著人群,向震白城掠去。


    十萬人以箭矢陣型衝飛,雙翼殺敵,又以三位大罪之一的慕天斷後,陣勢圓滿,平添了幾分速度。


    時而有修士從雙翼掠出,斬殺敵人,若是傷重,修士便不會再迴陣中,他們選擇留下,選擇斷後。


    短短七日,十萬餘人便隻剩下七萬多,身有暮氣者皆無,都是氣血鼎沸,或年幼的孩童。


    第八日。


    深淵之人斬殺敵者數百,有三十人離開隊伍,選擇留下,揮淚作別,此生不再見,因為留下便意味著死亡。


    第九日,五百敵歿,損傷近百,亡二十。


    第十日,殺敵近千,又有八十人選擇留下。


    第十一天……十二天……十八天……


    “唿!”


    浮屠嵬吐氣成雷,提著長槍的手臂微顫,太累了,鮮血染紅了布衣,白衣染血,這是從一個死人身上扒下來的,他的衣物在數天前就已破碎。


    這已經是第二十三天了,尋風對敵意識極強,在七天前,他們就已在白家眼線的眼皮底下“消失”,而後度過了兩天的輕鬆日子。


    然而,這畢竟是白氏領地,怎麽可能徹底的瞞住白家的耳目。


    不知為何,到了現在,他們還沒有遇到白家戰團,這是好事,但不知為何,浮屠嵬靈覺顫悚,一想到白氏戰團,便有一股濃濃的死亡氣息撲麵而來,極度危機籠罩。


    “有些不對!”


    浮屠嵬開口,看著東方,他似有所悟。


    “怎麽了?寒兄。”慕天驚詫莫名,看著氣機張露的少年,臉色也變得凝重。


    “白家應該在我們前麵!”浮屠嵬道。


    聽到少年的話,慕天一怔,然後笑道:“這我們知道。”


    “你們知道?!”


    “嗯!”


    慕天吐了口氣,輕笑道:“這是肯定的,白家絕不會容許我們活著走出去,他們也不會將主動權放在我們手中,所以必然會在前路阻截,這一切我們都已經想到了,尋風能夠解決,帶領我們走出去!”


    浮屠嵬點了點頭,他看得出慕天不是故作輕鬆,他對那個叫做尋風的男子,很有信心,然而不知為何,心頭的陰霾,始終不曾散去。


    他總感覺,有什麽地方是尋風三人,沒有意料到的。


    可究竟是什麽,少年不知曉,畢竟他對此間局勢不明,無法作出判斷。


    ……


    兩天後,原本十萬人的隊伍,隻剩下五萬多人,且這五萬多人中,沒有多少戰力的人占了多數,他們都是孩子。


    八萬裏路,永遠留下了五萬族人,可這些人眼中看不到悲傷,因為所有的悲痛都埋在心底,紅腫的眼眶中充滿了希望,至多十天,他們便可以抵達那座象征著自由的城池了。


    自由!


    白家,當滅!


    這是如今唯二留在他們腦海裏的念頭,無數年的殘忍壓迫,要用血來償還。


    浮屠嵬依舊處在最後麵的隊伍中,背上的老人白發中的黑色不見,紅潤的臉龐不知何時變得暗淡,明亮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


    老人很輕,幾乎感受不到重量,浮屠嵬內心有悲愴,老人的生命,真的快要走到盡頭了。


    白色的長發開始枯萎,臉上的皺紋如刀,將老人的命輪劈開,劈得支離破碎。


    從十天前,老人便沒有再開口說話了,他整日昏睡著,如今支撐他活下去的唯有自由,他要看著族人,得到自由。


    又過了兩天,也許是殺得太多,那些附屬白家的勢力都害怕了,兩天下來,未曾遭遇廝殺,這段路很平靜,平靜得嚇人。


    一天前負責斷後的葉楠迴歸,他與慕天密談後,二人便向最前方掠去,沒有再迴來。


    浮屠嵬知道,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白家在前方。


    如今深淵一族掙脫枷鎖,獲得自由的道路,便隻剩下一道關隘,隻要衝破,至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此生大自在。


    這一戰,也許此地剩不了多少人,但他們終究解脫了,死去的族人無悔,隻會祝福。


    奴隸,他們已經背負了這兩個字世世代代,是時候拋開了,是時候自由了。


    這是注定一條染血的路,也是一條通往自由的路。


    族人熱血鋪就,怎能不得自由?


    所有阻截之人,都是大敵,餘生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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