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傳,五百年前,在天門關外東,多了一座山。


    山上四季如春,與大雪紛飛的關外,仿佛是兩個極端,不再同一天下。


    這座山不大。


    但卻是橫亙在異族心中,一座難以越過的巨峰。


    正因為這座山的存在,九天之意方才不能徹底驅逐山界意誌,這一角戰場,才不會徹底淪陷。


    在這座不大的山上,住著百餘人。


    除卻一個青年道人,餘下者,皆是靈境之修,尚不足五百歲。


    對於靈境三千壽元,五百歲,朝氣蓬勃。


    即便是八百壽元的第四境,如此年歲,氣血亦鼎盛,正是修行時。


    ……


    這是座山,也是一個宗門。


    雖然相較那些動輒百萬修士的大宗,這個宗門的弟子太少,但無有哪個世家宗門,敢小覷這座山。


    即便是上三品宗門,也不能無視這座山的存在。


    因為它是道宗!


    它是一字並天宗。


    唯有主宰,方能開辟的山門,成為其一宗之主。


    何為主宰?


    無上之巔,便是主宰。


    這等強者,一人便是一宗,便可敵三品大宗。


    而他開啟的山門,納山界氣運,始一現世,便可入上三品。


    ……


    五百年前,天門關外。


    一劍天敗,人族熱血染山河,冰、魔二族更是破關而入,直擊百萬裏,屠戮山界人族無數。


    那一戰,太過慘烈,即便是無上強者,都隕落數人,更莫說靈境,法境了。


    那一戰,血流成河,生靈塗炭。


    若非有道主現世,強勢鎮殺一尊魔主,一位冰皇,逼退冰、魔二族大軍,恐一劍天已淪陷。


    而後道主更是重建天門關,在天門關外一座山上,創立道宗,以一己之力,抗衡九天意誌。


    這才使得一劍天度過此劫難。


    也正因有了道主的存在,即便大雪五百年,冰、魔二族依舊被擋在了天門關外,不能破關而入。


    如此,便是開始了五百年的雪域殺戮,三族之人,在這方天地,相殺。


    這五百年,大型之戰少有,多是小隊獵殺。雖然是這樣,但死去的三族修士,數不甚數。


    亦不知有多少天驕喋血。


    五百年前的大敗。


    讓這方亂域,成了茫茫雪域。


    五百年大雪,從未停歇。


    ……


    道山之後,有一個山穀,穀中百花齊放,大雪紛飛。


    白茫茫山穀中,百花點綴。


    百花叢中,有一間竹屋,一座草廬,一個馬廄。


    此刻,在竹屋前。


    一個身著道袍的男子長身而立,他看著緊閉的竹門,聽著一聲聲急促的咳嗽音從竹屋中傳出,他眉頭皺得厲害。


    許久。


    咳嗽聲平息了。


    這時,男子開口了,他痛心道:“小師妹,你這是何苦?”


    竹屋裏安靜,沒有聲音傳出。


    男子眸中怒意一閃,叱道:“他已經死了,一百年了!你怎能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而且,他也不願看到你這樣!”


    竹屋依舊、安靜。


    “既然你不說話,那為兄便進去了!”


    風起,道袍輕擺,雪飛。


    男子邁步,氣機巍峨,數息之間,便來到了竹屋之前。


    他手伸出,搭在了竹門上。


    力將出。


    卻驟然停下。


    他抬頭,看向前山,眸中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昂!”


    那是一聲獸吼,有如龍吟震天。


    而後,大地動,仿佛千軍萬馬,橫推而來。


    道袍男子身形閃爍,來到了穀口。


    他看到一匹跛腳瘦馬,從山腰處,正狂奔而來,朝著這座山穀。


    “怎麽是它?”


    男子驚詫,瘦馬揮汗如雨,一雙眸子璀璨無神,在它的背上,是一具殘身。


    驀地,男子色變。


    他疾速閃開。


    可是來不及了。


    那匹馬,速度驚人。


    轟!


    一聲巨響,他被撞飛,大口吐血,狠狠摔在了百花之中。


    瘦馬踏過,冰屑濺起,百花殘。


    它來到竹屋前,驟停。


    “昂!”


    一聲大吼,響徹雲霄。


    道宗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之事,都震驚的看向那個山穀。


    那震動山嶽的狂奔,那充斥著喜悅的獸吼,都那麽的熟悉。


    “一百年了——”


    一位女弟子正俢花,花枝已斷,尤未發覺。


    她看著那座山穀,悵然一歎。


    這一天,道宗不平靜。


    ……


    山穀。


    男子起身,他胸膛凹陷,骨頭斷了數根,他看著那匹馬,眸中怒火中燒。


    當他的目光看到那具殘身之時,神色微變,是他嗎?


    吱嘎。


    一聲清脆的聲響,驚醒了他。


    他看了過去。


    竹門開了。


    可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是一片茫然,充斥著苦澀。


    看到那道身影,他神色落寞,搖晃著身子,離開了。


    ……


    竹門開。


    一個女子拄著拐杖,走了出來。


    她麵白如雪,白衣清瘦。


    她看著那匹瘦馬,靈眸有淚。


    她向它走去。


    每一步邁出,女子的額頭都微微一蹙。


    短短十餘步,她走了數十息。


    且在十步之處,她驟停,在咳血。


    她的臉,更白了,比雪還白。


    白得讓人心痛。


    ……


    “你終於迴來了。”


    她來到瘦馬前,嘶啞著開口,她抱著馬頭,摩挲著。


    它一動不動。


    那雙無神的眸中,有淚流淌。


    “其實,我不怪你——”


    女子依偎著瘦馬,呢喃著。


    一百年前。


    天馬部遭遇埋伏,天馬部首獨自一人斷後,在激戰半個時辰之後,重傷離去。


    三日之後。


    一匹天馬,馱著一具殘身,向東奔走。


    又三日。


    天馬被冰族一支戰隊包圍,戰起。


    半日後。


    天馬仰天長嘶,渾身染血的它,將身上的人,一口吞下。


    當時。


    氣血衝霄,大雪消融。


    是日,冰族小隊盡歿。


    而後。


    便是一匹似死非死的瘦馬,在這茫茫雪域,踏雪而行。


    人們偶爾會看到,它背負一具殘身,向東方走。


    也時而會看到,它跛著腳,漫無目的地在這方戰場出沒……


    ……


    女子抱著它,呢喃道:“他也不會怪你——”


    “咳。”


    女子咳血,她為它擦拭著眼淚,道:“木蘭不哭、不哭。”


    一百四十餘年前,道主最小的兩個弟子,於荒蠻中,帶迴一匹名喚木蘭的天馬幼獸。


    至此,兩人一馬,在道宗度過二十年最歡快的年華。


    “這是——”


    女子抬頭,看到了馬背上的那人,眉頭一皺。


    眼前的人,體內生機孱弱,淡薄如紗,且體內五髒六腑,渾身經脈,都受到難以想象的重創。


    丹田海內,氣血如溪流,連尋常尋山境都不如。


    “好重的傷?嗯——”


    女子眸中異色一閃,神色一變:


    “竟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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