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人與山之間的故事,也是一個鬼與山的故事!


    一座山坐落在那間,山下住著人,這些人換作:凡;山間也住著人,這些人換作:修,也叫修者或是凡仙;但是當這個人站在了山上,那他便不再是人了,而是…仙!


    一座山坐落在那,有陰有陽,有人自然有鬼。山上有鬼,曰為歿,亦稱亡;山間有鬼,曰為怪,亦是修;而山下之鬼,亦不再是鬼了,而是…嵬!


    道境有三,一境看山是山,二境看山非山,三境看山依舊。


    山界,看其名,可有一二解。於山界,有百族沉浮,仙人林立,妖魔馳騁,自然也有宛若螻蟻、苟且偷生的凡人。


    螻蟻尚且知命,凡人需得換命,才可以稱之為‘人’。於是便有了尋山路!


    一山坐落,欲淩絕頂,道便有無數,可百萬人尋山、封頂,又有幾人可上巔峰?大道萬千,有通天之道,亦有絕道。


    那山坐落,葬一凡仙,亦葬萬千凡人。成一凡仙,亦有萬千凡人葬。尋山路途白骨鋪野,光怪陸離,勾心鬥角,人性湮滅。


    ……


    ……


    人有狗熊英豪,山亦有丘陵巨峰。同是山巔,淩昆侖山巔可成仙,而落赤嶺之上亦是凡!


    赤嶺,山界南域蠻荒地內一座百丈山嶺,在修仙界內,此山若螻蟻!


    巨龍匍匐,雄鷹顫悚;雄鷹嘶鳴,鴻鵠四避!


    雖然赤嶺與昆侖相較似螻蟻,但於這南域北國境內,赤嶺便是一隻匍匐酣睡的兇虎,威懾四方。在這北國,除卻另三方勢力,何人敢觸東赤虎須?


    北國有雲:東赤有一隻虎,常臥山間;南地有隻盾,抵禦四方;西寒有隻鶴,孤芳傲世;北海有條魚,好似要躍龍門。


    這便是北國皇室之外的四大家族!虎嘯山林,不問朝中事;玄武據南,精忠為國;靈鶴落西,不理凡塵;魚龍有變、北抬頭。


    ……


    ……


    赤嶺山下,有一座古樸莊園,那滄桑古樹,斑駁簷壁,無不流轉著歲月崢嶸與無盡風霜。


    莊園正門盤距兩隻猛虎雕塑,兩者呈仰天咆哮狀,好似要逆伐上蒼!於前是兩根高達九丈的圖騰柱,圖騰柱間九丈之上虛空浮立著一塊巨匾。上書:「浮屠」二字,古勁滄桑的字,有一股霸勢顯現,若隱若現的氣機衍化,使人不敢小覷這莊園主人。


    傳聞此字乃是一靠山之上的大能書寫,用以仳佑這家人。不過想是那大能太過多慮,在這北國有何人敢撓赤虎浮屠家的虎須?敢這麽做的人多數已是那尋山路上的白骨了。


    在這巨大莊園內一角,有一處細小幽靜的院子,在庭院中種著一顆歪歪扭扭的鐵木樹。在鐵木蔭下有一張搖曳著的藤椅,藤椅上躺著一個相貌平平的少年,少年雙眼閉闔,好似在沉睡。


    倏而,少年閉上的眼猛地睜開,雙眸開闔間,有詭異力量演化,氣勢凜冽無比,好似在少年那略顯消瘦的身體裏深藏著一隻嗜血的兇獸一般。


    少時,一切都平靜下來,少年也歸於平凡,沒有絲毫氣息外泄。


    “進來吧!”少年開口,沒有絲毫感情。


    “是,主人!”


    嘎吱一聲,小院門打開,走進一個麵色冷竣的中年男子,男子徑直走到少年身前,微微鞠躬,言道:“主人,家主讓你明天午時去浮屠堂,有事與您說。”


    少年沒有說話,隻是淡淡的看著頭上的鐵木樹枝。男子依舊恭身靜立,神色未曾變化,沉寂地等待少年開口。


    “老九,你如今也邁入那個領域了吧。”少年淡淡言道,目光還是看向樹枝。


    “是的,屬下昨日剛剛突破,成就靠山。”中年男子神色未變,淡然開口,好像那靠山境界太過平凡似的。


    需知常人若能踏上尋山路便是資質非凡,更何況是尋山九境之上的靠山境界,那已是傳說。


    南域萬萬裏,萬人中大約能有一人可踏入尋山一境,可若是要踏足尋山二境,百來個一境中估計就三兩人罷了。


    換而言之,數億個尋山一境中,大概能有一人有朝一日可邁入靠山境。


    由此可見,靠山境是多麽的稀少,需知威震北國的浮屠家,百歲以下的靠山境強者不過是八九人罷了。


    “嗯?”


    少年微微一愣,驚訝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繼而微微一笑。原本他以為男子是領悟了踏足靠山的造化,一隻腳邁入了那個領域,沒想到……


    “哈哈,不錯。不愧是我的兄弟,以而立之年邁入靠山境,不錯,不錯。說不定他日你能進入靠山之上。”


    看著少年大笑,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精芒,有追憶、激動、殺意……


    “主人,嵬影不配做您的兄弟,屬下隻是您的影子。”男子再次恭身沉凝道。


    “浮屠九銘,我再說一遍,你我兄弟相稱即可。不要因為我救了你,你就以影自居。”


    少年站立,一襲灰衣鼓動,三千烏發肆意而舞,眸光若電,凜冽地盯著中年男子,未有一語。


    男子沉默不語,隻是堅定看著少年,時間好似靜止了一樣。


    過了許久,少年頹然地坐了迴去,隨意擺了擺手,“好吧,好吧。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


    “是,嵬影遵命。”男子恭敬地說道。


    沒有再理會這固執的男子,少年雙眸再次閉闔,此間的他麵色略顯泛白,一絲絲凜冽的氣息自少年身上若隱若現。


    察覺到此幕,中年男子眼中閃過一抹愧疚之情:若非他,主人又怎會遭受如此磨難。十年前的那個充滿殺戮的雨夜,活了自己,也泯滅了一個天才,一個七歲便已是尋山九境的天縱奇才!


    是故自己才拚命修行,目的不是為了保護他嗎?主人名嵬,自己便叫嵬影。如今的浮屠家,誰人不知嵬影之名,可又有幾人曉嵬影曾經有過一個名字——浮屠九銘!即便知曉,又有幾人敢提起?提一次,自己便打一次,嗬嗬。雖然自己曾受過傷,流過血,但不是因為這些傷,自己才能於今突破靠山境界嗎?


    一絲苦澀的弧度劃過嘴角,嵬影的眼神則更加堅定不移。靠山靠山,如今的自己就是屬於主人一個人的靠山。


    氣息浮動不定,少年漸漸昏睡了過去,藤椅還在搖曳,旁邊站著一個麵色冷竣的中年男子。


    時間流逝,少年麵色變得愈發慘白,額頭青筋鼓起,嘴角不時抽搐,汗珠不時地滲出。每這時,中年男子便揮一揮手,此間好似微風吹過,少年身上冷汗散去,麵色變得平和下來……


    許久之後,少年再次蘇醒,睜開疲憊不堪的雙眸,布滿血絲的眼睛出現,少年再次淡淡地看著頭上的鐵木樹枝,未有一語。時間再次流逝!


    “阿九,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太陽剛剛落下。”


    “是啊,怪不得天邊那麽的美,這便是所謂的‘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嗎?”少年這才慢慢起身,看向西天處。


    “主人不必如此悲觀,您的傷勢必定可以治好。”


    嵬影眼中閃過一抹悲痛,但卻堅定地說道。


    “我沒事兒,隻是感慨而已。如今隻要我不去觸摸那個領域,便不會有事的。”少年郎開口,語氣淡然,沒有絲毫喜悲,似乎受傷的不是他……


    看到少年郎這般模樣,嵬影麵色未有改變,但心中殺意已滔天,那人該殺,當誅九族!


    雖然十年時間不長,可對於一個才十七歲的少年,在七歲時便開始遭受那種身心的殘害,天,何其不公。需知那種痛苦即便是靠山九境的強者也會痛得自盡,而他卻忍受了十年!


    嵬影心中有不平意,因為他知道對於自家主人而言,身體上的痛苦是其次,最令少年難以承受的是家族的嘲笑、譏諷、欺辱……


    但十年時間,當年那個天資非凡的孩子雖不能踏入靠山,但他的道境最低也是第三境!若是能解了那毒,估計少年足以淩那蓬萊絕頂。然則,天道不公!


    “主人,嵬影必定竭盡所能,尋那絕世仙藥治好您!您要好好保重。”


    嵬影突然單膝跪地,對著少年背影沉聲說道。


    “哎,你何必呢?”少年歎道,沒有迴頭。


    “我相信我能,所以我一定能!”嵬影堅定道,神色堅毅無比。


    “好吧,你去也行,但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主人請吩咐!”


    “除非你找到仙藥,否則你百年之內不得迴來,不得打聽北國的任何消息。”少年迴頭盯著嵬影,氣息再次起伏。


    “主人!”


    中年男子略顯慌亂的叫道。他有種難言之感,心中有大恐懼。


    看到男子這般模樣,少年心中有些不忍,這才緩緩地說道:“放心,百年之內,我不死。下去吧!”


    嵬影緊緊地盯著少年,許久,看到少年微微點頭,才再次拜道:“是。”接著便轉身離去。


    看著男子出了小院,少年才走到藤椅前,緩緩的躺下。一聲歎息在心底響起,不為嵬影所知。


    “阿九啊,當年的是非,我們皆是棋子啊。螻蟻尚且知命,而那些人已不再是人……聖藥已是傳說,何況是那仙藥……百年,百年,你也許會忘了我罷,踏上那條尋山路……生也罷,死也罷,我終不變,我依舊是我——浮屠嵬!”


    “可我……真的是浮屠嵬嗎?”


    少年神色惘然,額角似有千重霧霾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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