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的時候,心有猛虎,迴到教堂,狀若老鼠。


    瓦萊放開感知,小心戒備四周,不時往四處張望,躡手躡腳。從大門穿越到書樓,額頭已滲出微微細汗。


    接下來才是最關鍵的,他將耳朵貼在書樓窗口的牆下,一動不動。


    沒人?


    心下一鬆,他瞧著天光,掐指一算,得意點頭。正是早餐時間,那麽帕梅拉和瑪利亞都在餐廳!他時間充足。


    大搖大擺跨進門,舒展開彎得許久的身體,自在的幸福感讓他眼淚盈眶。不是感動,而是悲從心來。


    他都混成什麽樣子了?自己家一樣的教堂,居然隻能在四處無人的時候站直。


    “委屈是暫時的,能曲才能伸······”


    碎碎念來到書桌邊,很欣慰地發現瑪麗亞的皮箱還在,他輕車熟路地打開,拿出紙筆。


    “致親愛的瑪利亞。”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不要悲傷,不要難過,也不要來尋找。幽深黑暗的地獄,熔岩沸騰的熔爐,屍魂哀嚎的迷宮,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和煦之陽光,倦怠之微風,花紅,草綠,天遠,雲淨。捧一卷長書,徜徉微笑,沏一杯清茶,聞香凝眸。我希望你想起我的時候,正是如此安閑,所有的迴憶都隨風而去。”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瓦萊斟酌許久,覺得已經將他的意思很好地嵌在字裏行間。便繼續往下寫道:


    “很抱歉走得如此匆忙,有些事情隻能在這裏交待。”


    “照顧好兩個孩子,這是我走之前唯一能留下的,女神祝福他們,賽琳娜會長出天使的羽翼,拉塞爾會握住騎士的韁繩。”


    “陰雲將至,泥獸成潮。帶走帕梅拉,你的妹妹,告訴她,一念,俱在心間。神會引導她的仆人堅強生活,魔會蠱惑無辜的人自我放逐。”


    “照顧好自己,一定要注意藏頭露尾的人,他們的接近總是不懷好意。”


    “再多的遺憾與關心,隻是徒增傷感與憂思。願女神的光輝與你我同在。”


    在末尾簽上自己的名字,瓦萊大功告成地籲了口氣,他折起信紙,塞進皮箱。但馬上又抽出來,眼睛咕嚕一轉,落到書桌抽屜上。


    怎麽才能保證瑪麗亞一定會看到?塞到她常用的筆記本中!皮箱中沒有,那隻能在抽屜了。


    當瓦萊抽開抽屜的時候——


    唿——唿——!


    喘息如牛,他瞪大眼睛,盯著滿滿半抽屜的卷軸。最上麵的大了幾圈的書頁卷,墨痕邊沿閃爍銀絲光輝,複雜的圖案與嵌入陣圖的銘文密密麻麻,節點的字體似在跳動,這是活躍的法術力場的影響。


    “浪費啊,浪費!這麽多寶貝都沒好好卷起來。和沒加防腐劑的方便麵一樣,怎麽保存。”


    瓦萊痛心疾首,臉上開花,眼睛亮的跟太陽。火急火撩地往懷裏塞,才發現自己還穿著一件破了洞的教袍,塞多少,漏多少。


    他從書架上淘了本厚皮書,將卷軸一張一張的嵌在書頁間,順便掃過一張張卷軸,發現大多數他都不認識。


    心跳得跟擂鼓一樣。


    收拾完所有的卷軸,他抽起筆,意氣風發地在信紙最後補充道:


    “桌裏的廢紙我收拾掉了,擦屁股還能用。”


    龍飛鳳舞的字跡和騷氣熏天的內容與信的主體是多麽格格不入。他也不管,嘿嘿地摸著下巴,覺得自己的理由很好很強大。


    這哪裏有半分做賊心虛的心態?分明是老鼠掉進白米肛,吃幹抹淨冤牙長,得磨。


    話分兩頭——


    克萊蒙一路衝迴木屋,也不管還被綁著的拉塞爾,匆匆上樓。


    可憐的拉塞爾望了望門口,並沒有見到年輕的神父。他注意到克萊蒙隨手塞進包裹的木棒滿是斑駁,聯想到父親衝迴來的時候慌張腳步,不好的猜測湧上心頭。


    瓦萊神父,不會被揍暈,沉到河裏喂魚了吧?


    隻是,克萊蒙腫成饅頭的臉又是怎麽迴事?


    他伸長脖子,嗚嗚嗚的出聲。


    賽琳娜坐在床頭,將下巴埋在大頭黑熊腦袋上,靜靜地聽著克萊蒙的敘述。


    “賽琳娜,這小白臉不是東西啊,他居然恬不知恥地要你當他的聖女,就他那小貓三兩隻的教會,連個看門的都沒有,還聖女······”


    “你去看門啊。”女孩幽幽地冒出一句。


    “我······”


    克萊蒙的話被生生憋迴嘴裏,瞧著賽琳娜不似玩笑的眼神,咳著聲嗬嗬道:


    “你沒見他認真的樣子,不死不休。你別衝動,會出事的。”


    “所有的事都是你說的,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克萊蒙囁嚅著,一指臉道:“反正利息付了。該勸都勸過,他自己死要淌進去的,怨不得誰。”


    “要是乖乖受我一棍子,哪還這麽多事。”


    “而且是拉塞爾帶他進來的。”


    “走吧,婆婆媽媽的家夥,山上的教堂還沒看過呢。”賽琳娜掀開被子,穿起衣服,迴頭又道:


    “把臉收起來,哪會腫這麽久。”


    利落幹淨的語氣,哪還有半點柔弱。


    ······


    這是安德烈和朱力安進山的第三天,壓抑的村莊仿佛塞滿火藥的木桶,安撫所有的村民,變得越來越力不從心。


    雅安隻好加強巡邏的強度,將所有的不安分子關在院子裏。


    “皮埃爾沒迴來麽?要不要先把霍頓送走?”有人提議。


    “西格瑪來過,他們的後續成員有人會處理。”


    “他?”


    “就是一個臭嘴巴的傭兵,別較真。”雅安擺了擺手,不願多談。有些話越談越說不清,很可能對撤離計劃產生幹擾。


    “他的嘴巴可不是一般的臭,真的要讓村裏的小夥子去傭兵裏練三年?練一張臭嘴迴來?這可討不到媳婦。”


    “哈哈哈~!”


    眾人哄笑。


    “哈德老爹,就你的兒子最多,怎麽,愁啦?用不著吧······”


    雅安難得地露出笑容。哈德老爹是格列,格倫的父親,大小子和二小子都陷在山中,他能每天笑著開玩笑,將家裏其他小子管得穩穩的。


    用他的話說:


    “我隻管生,哪管他們死?咬著牙就迴來了,不爭氣的早死也省了心。”


    聽到格列隨著西瓦深入,他是笑的,這就是爭氣。聽到格倫單獨引開追獵者,讓霍頓迴來報信,他是笑的,這也是爭氣。


    “你們要是不爭氣,搶媳婦都搶不過自己兄弟!”他是這麽教訓他兒子的。


    什麽是索倫的勇士!盲目去救?隻會等村裏來救?


    “自己迴來,抗在安德烈肩頭的都不算!”這就是哈德的迴答,所以他對西格瑪的言論不屑一顧,也懾服了許多人。


    無論對錯,要的就是這種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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