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架之上混亂的擺放著書籍,而這時日還沒有將書籍名稱篆刻到側麵的說法。盧玄隻能依稀憑著記憶,在這片混亂之中翻找著。


    《太乙楞天訣》、《至尊元始感》、《九尊天漢念》……這些在外麵聽都沒聽說過的書,在這裏卻是如同垃圾一樣擺放在這裏;也不知道這些書裏麵究竟寫的什麽。


    排開這些書不說,興許其他書籍裏麵還隱藏著各種各樣的奇書,不知為何,乍眼看去猶如新書一般。不過盧玄可沒時間去修煉武林秘籍什麽的,他在這片茫茫書海之中,似是尋找著什麽。


    課後,諸位學子早已收拾離去,這對於盧玄而言已不算什麽。唯一讓得他記掛的,便是董胤最後的表情。在他看來,董胤即便是笑,那便代表著他想著什麽惡心人的事;若是麵色難看,那也說明他有報複心。


    如果董胤知道盧玄在他心中是這般模樣,不知是作何感受。


    “你們二人以為,董胤今日所說,有何作為?”


    盧玄緩緩步下樓梯,和往常一樣,即便眾人皆走,學堂之中依舊留下孫珪與劉夷希二人。盧玄見這二人的模樣,心中不悅緩和不少;他緩緩走上前去,一手輕輕撚著胡須,另一手似乎是在掐捏著什麽。


    孫珪聞言,自覺不便多於迴答。雖說與董胤交往十來年,但他絲毫不知道董胤究竟是怎麽樣一個人,便迴答道:“學生今日即將離去,不知何日尚會歸還,董胤之事不便亂提。學生以為,不如讓我先聽聽夷希有何想法吧。”


    這個皮球踢得極好,劉夷希年輕氣盛,有啥說啥,自己倒要顧及情麵。且這番踢皮球還不會傷及他和劉夷希的關係。


    劉夷希倒也很直接,略微思襯,便迴答道:“學生以為,董胤兄心懷天下,有報國之誌;然氣候不足,在學堂之上妄評國論,若他人上報皇上,豈不大逆之罪?”


    盧玄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先是看了一眼劉夷希,搖了搖頭;轉眼看著孫珪道,見他臉上的表情,知道他之前在使壞,心中極為無奈,說道:“汝弟資曆尚淺,不知宮內事務。他的言論暫且擱置,老朽倒想聽聽,你有何見解?”


    孫珪無奈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怎麽也逃不過這一次了,隨即朝著盧玄說道:“賢弟不知董胤身份,故而不知其中因果。學生以為,董胤身為董伏義子,在課堂中大放厥詞,有謾罵國家之嫌,實是狂妄之舉。但細細評味,董胤所言不假;家父數日前來信,上獅部落在關外虎視眈眈,隨時有攻打之嫌。而今貪官當道,民不聊生,皇上荒能無用,九州之土餓殍遍地……此言並無差錯。”


    孫珪頓了頓,接著說道:“若董胤真有造福天下之心,實為大夏之福;若此言不過幌子,那董胤所言必是有違其心。學生與之交往多年,尚不知其心;不排除董胤此人善修飾外表,狼子野心,有不軌之圖。若此人掌權,禍福實難推斷。”


    盧玄聞言,默不作聲,也不知道他是否將孫珪的話聽進去了。不過之前停滯的手中動作並又開始了。孫珪見狀,不知盧玄要作甚,隻能拉著劉夷希在一旁站著,不敢作聲。


    孫珪看盧玄舉著右手又掐又捏,似是占卜之舉。約麽三分之一柱香功夫後,盧玄終於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微閉的眼睛緩緩睜開,眼中滿是凝重之色。


    盧玄抖了抖袖子,將雙手背在身後,在這堂中踱步,半晌不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盧玄終於停下了腳步,開口緩緩說道:“老朽本不願以命試天機,而今日董胤之言,讓老朽心中很是不安。董胤此人老朽教育十數載載,卻未曾細細觀摩;此人既不似陰狠之輩,又不像大忠之臣。但畢竟此人是董伏義子,老朽一直帶著偏見對待他,也未曾管過此人德行。”


    “古往今來,凡宦官有權有勢,皆收義子以為後人,繼承衣缽。不僅那董伏,想那沒落的夏騰也是如此。那夏騰在時,董伏還不敢在朝上如何;畢竟董伏隻是皇帝親信,而大權在夏騰手中。”


    “夏騰此人雖貪財好權,瞞上欺下,然老夫與之亦有交往;此人從不打壓賢良,反而認才使用,在宦官之中實是不多得的賢良。想那十三年前大將軍劉武之案,董伏也因欺瞞他,擅自殺死劉武,遭了五年牢獄後方才重新啟用。”


    五年前夏騰壽宴之上,禁衛軍突然襲擊,竟是查出軍械;而夏騰,自然被打入天牢。過了沒多久,相傳皇帝念及舊情,將他放了出來,迴家養老。那時正是孫珪這等學子在場,親眼目睹了這一切,迴來才將此事匯報盧玄的。


    “當年壽辰之事,曹騰雖然違背禮法;然軍械之事,必然是他人栽贓。且看如今大權誰家?想也知道是誰。”


    盧玄想到這裏,極為憤怒。自己當年便是因為受不了這群太監,方才離了宮;不過那夏騰當年卻是一副奸佞模樣,誰能知道他六十歲後會變成認賢而用的賢宦?


    至於皇帝那句“念及舊情”,但隻要是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董伏不敢隨意殺死這個太監,矯詔將他放了。


    “老朽最怕的,就是宦官之子與那宦官一個德行。看那董伏日日所為,若董胤在董伏之後依舊如此,那對於我大夏可是大禍!老朽卜了一卦,大夏歲崩,天下將傾,此亂世將至之兆。讖曰‘兩蒿重陰,山青水軋;一弓開合,兩馬相長。’蒿草與重是一個‘董’字,青與水是個‘清’字,不解何意;至於最後兩句,大概是兩個馬姓之人禍亂朝綱吧……”


    若是按照盧玄所言,那這番卜卦是個實實在在的兇卦,而且危及的是整個國家。孫珪知道這個道理,問道:“先生可有何法可解?”


    盧玄搖了搖頭,麵露苦笑,迴答道:“天地之事,本非凡人能解,我折壽易卦,本已是違反天機之事;若是逆天而行,必然遭受天譴!”


    這隻是其一,何況天下之大,天數當然,如何是一個凡人能夠改變的?


    劉夷希被晾在旁邊多時,見二人相視沉默,說道:“學生以為,萬變之理,不若順其自然。正所謂‘天下將傾,誌士群起;合久必亂,亂則必定’。天數如此,何必阻撓?”


    孫珪思襯半晌,歎了口氣,說道:“夷希說的是,天下大亂之日,必是群豪薈萃之時。若天數不絕大夏,必有天命之人匡扶皇室;若夏祚將絕,隻得順應天意。”


    盧玄聞言,雙手微微捋動胡須,心中五味雜陳;但人可敢撼天唿?這一切因果,隻能付之一聲長歎。盧玄笑道:“若我等今日之言被董伏等人聽見,又是殺頭之罪,你等尚還敢如此評議,是不懼死也!”


    劉夷希二人也是應和而笑,何況天下大亂之日尚不知何時,何必在此杞人憂天?憂參數載,不若戲酒三分;如此往往,方才無愧於本心。


    盧玄將這件事拋在腦後,亂世爆發,他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還不好說呢。他收起笑容,眼神嚴肅道:“此事暫且擱置不提,老朽留你等,還有其他要事。董胤之事隻不過是突發事件罷了。”


    “夷希,此事與你,關係重大。”


    見老師突然提到自己的名字,劉夷希很是驚詫;這是孫珪在學堂最後一日,即便有重要之事,也是針對孫珪的,怎麽也輪不上他啊!


    盧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茫然的學生,無奈的歎息了一下說道:“你昨日之事,老朽已從老李處聽到了。”


    聽見老李二字,劉夷希的神經一下就緊張了,看來確實是針對他而來的。但劉夷希不知道的是,老李有沒有把他和張瑜的事情告訴給盧玄,若是告知了,那今天可不是一件事情了。


    “二者皆有。”


    盧玄語氣的無奈,似是表明盧玄早已看穿了劉夷希的想法,他撚著胡子說道:“五年以來,你進步之大,老朽皆是看在眼中。你對道學的天賦,自不必說,已然超出了老朽三十歲之以前的能耐。”


    原本是打算在今日將那道門秘法傳授與你的……盧玄心中暗想道。


    “不過老朽太過注重你能力的培養,卻忘了許多基本的東西。學堂,乃是教課育人之地,老朽卻是忘了這個最基本的一點。正如老朽之前所說,學堂之中願意學習道學之人少之又少,如今的二十人之中更是隻有你與孫珪。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老朽反而感到怠惰了,忘記了學堂最基本的東西;授課之事小,然,育人之事大!”


    盧玄在這裏停頓了一下,看著劉夷希的表情變化。不過劉夷希表情並未發生太大動蕩,這般言語,昨日在張瑜處他便聽過了,何須他再來廢話?


    盧玄見劉夷希並未有所動搖,竟是有點氣憤,拂袖問道:“你可知你這五年來的變化?”


    盧玄突然加大的聲音倒讓得劉夷希措手不及,立馬拱手,唯唯諾諾,不敢言語,深怕自己再被責罰一番。


    見劉夷希突然變成一個挨罵的小孩子模樣,一旁的孫珪竟是笑了起來;盧玄見狀,哭笑不得的說到:“老朽並不是責備於你,如今這樣,主要的責任還是在老朽。很久之前,老朽隱隱發現了你的變化,但著實說不出變化在哪兒。前段時間,老朽拜訪張府,順途見了張瑜,了解了你過去的事情與行為,方才知道你的變化有多大。”


    劉夷希這時候已經不敢說話了,而一旁的孫珪問道:“請先生明言,學生心中,夷希積極向上,行為並無任何不當之舉。不知夷希可有何過錯?”


    盧玄見孫珪搭話,便將劉夷希丟在一邊,朝孫珪問道:“老朽問你,在你眼中,劉夷希如今為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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