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王奇一改往日模樣,願意將劍法傳授給張河時,方瑾便覺得他有些古怪。後來他那般說話,便讓方瑾越發的摸不著頭腦。


    然而比起此前那簡單的兩句話,王奇接下來的行為就更加反常了。


    中年男人沒有直接迴答張河,反是正了正身子,坐的筆直。


    “此前我也是紫霄書院弟子,入門時十歲,如今六十有一。同方瑾你一般,我入門前,從未聽聞修士之語,即在夢中也不曾想過日後能踏仙途,又能得種種神通。”


    王奇輕輕抬手,桌上方瑾帶來的酒壇便自動開了封,落到他手中


    王奇將酒壇湊到鼻前,眯著眼聞了聞,幅度不大的點了點頭,隨意灌了一口。


    “我生來家貧,父親是個落魄秀才,雖沒錢財,也總讓我讀書。方瑾是俗世來的,自然聽過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樣的話。我那時候也這麽想,我要用功念書,做個謙謙君子,日後搏個金榜題名,繼而高官得做,大權得掌,才不至於庸庸碌碌,白來這世間走一遭。”


    “但我可能生來就不是當君子的料。我有一名青梅竹馬的姑娘,幼時就是玩伴。那姑娘人懶,又嘴饞。你知道嘛,我是一個窮小子,哪來那許多錢給她買好吃的?我便自己學著做。家裏雖然落魄,但我父親還總是講究什麽君子遠庖廚的說法,每迴逮著我弄吃的,就是一頓胖揍。後來我有一迴被揍怕了,就跑去跟那姑娘說,我要好好用功讀書了,我可能不能再給她做好吃的了。但我會好好存錢,買給她吃。等我日後長大了有了錢,我就給她請全天下最好的廚子,每天變著法的做給她吃。”


    說到這裏,王奇臉上的笑意濃鬱的幾乎要滴落下來,“可那姑娘跟我說,吃過了我做的東西,再吃別人做的就總覺得差點什麽。”


    方瑾有些懵懂,他不是很明白王奇是在笑些什麽。


    而王奇說到這裏卻是忽然停了下來,像是沉浸在過往當中,頓了片刻,他才又繼續說道,“再後來,我父親去世了,我成了個乞兒,機緣巧合下就來了這山裏。”


    方瑾心下好奇,脫口問道,“那姑娘呢?”


    王奇愣了愣,他本以為方瑾會先問他所謂的機緣巧合具體所指何事,又或是好奇他父親去世的前因後果,結果方瑾開口問的卻是那姑娘。


    王奇想了想,說道,“我父親是被人害死的。我進山後,知道修士能做這般那般的事情,便一意苦修,想要學了本事迴去報仇。在書院那兩年就不曾下山,後來進了山門,因著宗門規矩,築基之前又不能下山。後來下去,已經在山裏呆了十年。那姑娘,我便找不到了。”


    “這樣啊。”方瑾怔了怔,隨後“哦”了一聲。


    王奇輕咳一聲,繼續道,“那時候我為築基,築基前我不畏生死,或者我也不曾想過死生之事,滿腦子隻有報仇血恨。但後來大仇得報,我便不知為何修行。”


    “我那師尊教我說,修者之道,在於真我如一,初心不易。可我初心為何,我誠是不知。於是修為便一直停滯不前。”王奇灌了口酒,眼神變得有些恍惚,“彼時正趕上魔潮再起,又有南疆妖物趁機作亂,一時間九州之地難見太平。我們這宗門向來視斬妖除魔為己任,師兄弟們也就大多都下山除魔去了。看他們那樣,我便似乎找到了自己所要的。我既為修仙者,掌凡人不可想象之威能,自當為這一方天地,為這天地生靈做些什麽,於是便也下山去了南疆。”


    張河點了點頭,輕聲道,“所以先生的心持便是守護者天地生靈?”


    另一邊,方瑾卻是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他認識王奇兩年,這兩年來,王奇扮演的幾乎就是他父親的角色。


    他所認識的王奇固然是個和和氣氣的老好人,但說到以守護天地生靈為己任,方瑾不太相信王奇所認定的會是這種事情。


    另一邊,王奇卻是忽然笑起來,他看向張河,“守護天地生靈?這個故事卻是長了些,過會兒我們換個地方再聊。”他又意有所指地瞥了方瑾一眼,“你那問心路之行是否能更加順遂,也落在那地方。”


    方瑾心中一動,驚喜道,“先生你還真有辦法?”


    “怎麽說話的?”王奇抬手敲在方瑾頭上,沒好氣道,“老夫還誆過你不成?”


    你誆我誆少了嗎?方瑾摸著頭,心裏暗自嘀咕了一句,麵上卻訕訕笑道,“嘿嘿,我這不是太激動了嗎。”


    王奇好整以暇地起身,“現在呢,咱們先學劍。”


    隻見他手腕一翻,便有一抹紫芒亮起,等到那光芒稍斂,已然化作柄長劍被他握在手中。


    “我隻舞一遍,你們能記住多少都行,實在記不住也不必懊惱,大抵是與這劍法無緣。”


    話音落下,他也不給方瑾兩人反應的時間,自顧自便舞了起來。


    隻是雖然他話那般說,手上動作卻放的很慢。


    張河這才又放下心來,總算不用擔心自己浪費了機緣。可過了不久,他便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天真。


    張河能看清王奇的每一個動作,甚至能立馬記住他手腕往前是遞了一寸還是兩寸,劍身是抬了是一分又或是兩分,可謂輕鬆無比。


    但過了一陣,當他下意識想要將王奇的幾個動作全然連貫起來時,卻開始覺得吃力無比。


    一開始還隻是有些不適,努力一陣好歹可以推演一段,到了後麵,則是慢慢覺得腦子都不是自己的了,強行迴憶推演,便會頭痛欲裂,像是要整個炸了一般。


    隻是迴憶這劍法,便要這般痛苦?


    張河心中驚駭,但並不消極難過,反倒是更加欣喜,這劍法越是難學,自然就越是玄妙!就是可惜了方瑾,先生說他和這劍法真意不合……


    想到這裏,張河下意識地朝著方瑾看過去。


    下一刻,他心裏卻是突然咯噔一下,雙眼猛地瞪得老大,嘴巴更是合都合不攏。


    這特麽是在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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