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二嬸嬸)。”


    兩聲清脆的嗓音如黃鶯出穀。片刻間,一身著翡翠煙羅綺雲裙,年約十三、四歲的小姐迎著眾人走了過來。


    “雲姐兒。”方氏低低的唿了一聲。


    藍雨薇便猜到這位怕便是大房的庶小姐,妾平氏所出的藍碧雲。因自小便養在方氏名下,而方氏又因著隻養了兩個兒子的緣故,對這位庶小姐甚是疼愛。藍碧雲的身側,一襲杏色娟紗金絲繡花長裙,外罩緞織掐花對襟褂;下著散花百褶裙看起來,看起來與藍碧雲年紀相仿,但卻長著一張瓜子臉,杏眼,圓腮長相明顯勝過藍碧雲的,想來便是三房白氏所出的嫡小姐藍婉美了!


    “侄女(碧雲)(婉美)見過二嬸嬸(二伯母)三妹妹(三姐姐)。”藍碧雲與藍婉美福身行禮。


    “起來吧。”


    顏氏的神色之間便有了幾分的猶疑不定,藍雨薇看顏色的神色不由暗暗心急,顏氏性子敦厚,由來遇事讓三分,其它事便也罷了,隻今日這事卻是萬萬讓不得的。


    藍雨薇狠狠的揉了揉眼眶,垂頭往前一步,施禮道:“二姐姐,六妹妹。”一禮完必,微抬了臉,便見她紅腫著眼眶,一雙似澈澈秋水的明眸氤氳著濕汽看向藍碧雲與藍婉美,“那院子,你們喜歡便住著吧。真的!”像是怕人不相信她的話似的,藍雨薇急急的道:“我與母親十弟,隻要有個容身之處就行了。”


    藍碧雲臉色一白,僵硬了笑臉飛快的梭了眼方氏,藍婉美眉頭一挑,張口欲說什麽,卻在中途換了個笑臉,道:“三姐姐,小九弟呢?”


    竟是避過了藍雨薇的那番話,藍雨薇不由便揚了揚眉。


    “燁哥兒病了。”藍雨薇輕聲道,迴頭看著顏氏,“母親,我們便聽了大伯母三嬸嬸的安排吧,給燁哥兒看病要緊。”


    顏氏抬頭緊抿了唇,盯著那花園錦簇,剔透玲瓏的宜雨軒看了又看。


    “是啊,二弟妹,燁哥兒的病要緊呢。”方氏往前一步,好心的說道。


    顏氏低了頭撫了撫馬嬤嬤懷裏又沉沉睡去的燁哥兒,稍傾,一雙烏黑的眸子銳銳的盯著藍利成和藍利盛,“大伯和三叔也是這意思?”


    藍利成一窒,竟不敢迎著顏氏那烏黑的眸子,微微的撇了頭,一張胖胖的臉上紅白交替著。再看藍利盛,卻是笑了道:“二嫂嫂說笑了,這不是匆促之下來不及搬嗎?”


    藍雨薇看著這樣的顏氏,委實有些不忍心。隻今日她們不爭,隻怕日後便要被這群人拆骨入腹。思及此,上前將藍錦燁從馬嬤嬤懷裏抱了過來,狠狠的在燁哥兒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哇……”熟睡著的燁哥兒猛的便大哭了起來。見燁哥兒張了懵懵的睜了眼,要說話,藍雨薇將燁哥兒往身前湊了湊,在他耳邊輕聲道:“弟弟,說要爹爹。”


    藍錦燁自小便最是聽從藍雨薇的話,雖然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但嘴裏卻毫不猶豫的嘶聲喊了起來,“我要爹爹,我要爹爹……”一聲聲,淒曆的直叫人落淚。


    藍錦燁這一嗓子喊出,在場的人無不變色。


    不多時,便響起轟轟的熱議聲。要知道十幾年前的藍家在二房藍利和不曾出仕時,隻不過是尋常的中殷之家。這十幾年來仰仗著藍利和的官聲,藍家才會有了今日的這番榮華。凡是俯中的老人都是知曉這其間的隱秘的。


    現在藍利和一死,二房孤兒寡母迴鄉投親,先是被拒門外,再是房宇被占。一瞬間,議論聲翁翁響起。


    “二弟妹,快些做個決斷,好請了大夫來與燁哥兒看病吧。”方氏目光凜凜的盯了顏氏。


    “決斷?”顏氏冷冷一笑,迎了方氏道:“有什麽好決斷的。孤兒寡母,又無兄弟可幫,有容身之處便是,還請大嫂指個人領路便是。”


    “二弟妹你這是什麽話,難道說是我們欺淩了你們孤兒寡母不成?”看樣子方氏今日是鐵了心要一舉拿下二房,逼得二房自此馴服。“薇姐兒,你快來勸勸你母親,她這樣的性子,我們是自己人不計較,可你與燁哥兒以後都是要成家的人,傳了出去隻怕對你姐弟倆不好。”


    傳了出去對她姐弟倆不好!藍雨薇鄒起眉頭道:“大伯母說的是,母親性子素來溫順,父親臨去前也曾說她這樣的性子,以後如何護住九弟與我。”


    “你”方氏的臉瞬間雪白,她怒聲道:“你這是哪裏學來的規矩,有你這樣與長輩說話的嗎?”


    藍雨薇抱著燁哥兒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侄女不會說服,請大伯母責罰。”


    他懷裏的燁哥兒一看藍雨薇跪在了地上,頓時,哇哇的哭了起來,“娘,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顏氏看著跪在地上咬牙含著淚的藍雨薇,又看著她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藍錦燁,想著藍利和走前那擔憂的眼神,便覺得心間像是被紮了無數刀,她疼如珠寶的兒女,不曾舍得罵一聲,說一句重的。才迴俯第一天,便要跪在仰仗了他們多年的叔伯腳下。由不得恨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馬嬤嬤拿了我的名貼去見知州夫人。”又喊了尋雪道:“去請了葛老先生來為少爺問脈。”


    “二弟妹。”藍利成眼皮突突的跳了兩跳,上前將虎著臉的方氏往邊上一扯,狠狠的瞪了方氏一眼,對顏氏道:“是了,給燁哥兒看病要緊。”眼見顏氏瘦削的下頜挺得筆直,黑黑的瞳仁深處泛著淡淡的凜冽,藍利成情不自禁的打了個顫,迴頭對藍碧雲喝道:“還不快扶了你二嬸嬸進去。”


    藍碧雲打了個顫,正欲上前去扶顏氏,卻被一側的方氏瞪了一眼。見方氏還欲再說,藍利成怒聲道:“你去廚房安排今晚的接風宴?”


    藍利盛對白氏使了個眼色,白氏連忙上前去接馬嬤嬤懷裏的燁哥兒。一邊道:“快冰窯裏還有些冰,去取些出來給九少爺退熱。”


    藍利盛迴了頭對張頭縮腦的下人喝道:“都圍在這做什麽,都去做自己的事去。”


    熱熱鬧鬧的院子,一瞬間便變得鴉雀無聲。


    “二弟妹……”


    顏氏抬頭看了眼訕笑的藍利成,低了頭道:“大伯,這宜雨軒是不是二房的院子?”


    藍利成胖胖臉頰上右眼下的肥肉便抽了抽,連連點著粗壯的脖子,“是,當然是。”


    “那好。”顏氏看了眼抱著藍錦燁低眉垂眸坐在一側落淚的藍雨薇,“大伯既然也承認這是二房的房子,那還請不要再說什麽讓我們暫居明月閣的話。”


    “呃。”藍利成窒了窒,續而連忙道:“不會,不會。”


    便在這時,屋外響起小廝的聲音,“大老爺,陶總管迴來了,說是有事要迴稟。”


    低垂著頭的藍雨薇聽了院外小廝的聲音,不由便勾了唇角,陶琛,陶總管,你以為你聰明,卻不知道你是了!


    “三姐姐,你笑什麽?”藍婉美忽然道。


    眾人不由齊齊的看向藍雨薇,藍雨薇抬了頭,迎著藍婉美道:“沒有,我隻是想起先前在城門處遇見了陶總管,原本想讓他來迴報大伯一聲,我們到了。誰知他卻推說有事,讓我們自己先迴來。”


    藍利成那跳著的肥肉便跳得越發的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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