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韓東沿著神經管道滑出時。


    如兇猛海嘯的宏偉之音拍打於意識深處,雖說壓力極大,卻將入眠的倦意瞬間拍散。


    韓東也是麵露笑意,很清楚自己來對了地方。


    “見過吾主。”


    韓東的身體已完全貼於地麵,表達虔誠的同時,也在悄悄觀察著【主腦區】。


    地麵的觸感介於柔軟肉質與海水間,如果不采取任何手段的話,身體會慢慢向下沉沒。


    韓東也是在第一時間禦動「浮屍內經」,讓浮力與重力相互抵消。


    這些肉質色澤不斷於淺藍與深藍間變幻,


    各種直徑介於3m~50m間的神經管路,橫縱交錯於此,


    能來到這裏的深潛者,從古至今或許不超過人類手指的數量,


    這時,如海潮般重重拍擊於意識間的聲音再度襲來:


    “來吧,來最深處吧……我將親自引你去往【封印處】。”


    “是。”


    得到許可,韓東才緩慢起身。


    踏著最輕緩的步伐,在這片似肉似水的腦層間移動。


    隨時都需要低頭彎腰,繞過一根根斜向橫貫的巨大神經管路。


    這裏的空間甚至比拉萊耶的主神殿更大。


    穿行期間,韓東也意識到一個關於深海主宰的‘體積問題’。


    相較於韓東曾見過的「上位者」均有不同,


    這位深海間的主宰沒有進行任何體積收斂,於沉眠間表達出本體原有的姿態與大小。


    韓東思考著:


    『假設位於拉萊耶的主神殿,隻是深海主宰一個腦部分區。


    而這些足以容納數人,甚至數十人的肉狀管道,屬於大腦間的神經……那這位深海主宰到底有多大?


    我曾在地球的海域間,與深海主宰有過一麵之緣。


    當時位於海底的我,隻是站在祂的一顆眼球表麵,光是一顆眼球就幾乎擠滿那片海域。


    難道說……臥槽!』


    韓東通過極其複雜的比例計算,得到一個可怕的結論。


    『難道說,整片【深海】都裝不下祂?


    在前往拉萊耶的路途中,那一道道萬米高度、連綿不斷的山脈,難道也是主宰延伸出去的肢體?


    正是如此,


    這才將【深海】與S-01世界的所有海域相連接,好讓祂的肢體能自由伸展出去……借助全宇宙的海洋,才能將這位主宰‘勉強裝下’。


    換一種說法,


    全宇宙的海域通過【深海】拚裝在一起,形成一張「超級大床」,好讓祂能舒舒服服地睡覺。


    當初我第一次與主宰見麵並非偶然與巧合,因為任意海洋的深處都存在著主宰的一部分。


    這也太誇張了!這是何等巨大?』


    在韓東認知到這一點時,由靈魂深處溢出一種恐懼,一種生物體遠大於自身的‘巨物’所產生的本能恐懼感。


    不過,這種恐懼感慢慢轉變為敬畏。


    不知不覺韓東已來到主腦區的最深處。


    在這裏立著一根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方形立柱,底部紮根於主腦肉質間。


    有著數百米的高度、


    表麵布滿著細小坑洞,流溢著以深色為主的各種光澤、


    立柱表麵既沒有任何象征深海的物質,也沒有印刻碑文或是壁畫,而是以一種更古老、更隱秘的方式記錄著某種信息。


    立柱的最頂端,還坐著一尊「沉睡者」雕塑。


    “這尊雕塑難道就是……”


    映入韓東眼中的‘沉睡者’,有著章魚般的頭部,滿臉長著觸須,遍布墨玉鱗片的身體介於橡膠與晶石之間。


    端正坐立,背脊略微彎曲,兩條手臂平放於膝間……以這樣的坐姿進行著沉睡。


    明明是石雕,


    其浮腫的身體卻在隨著唿吸而輕微律動,涎液牽在嘴角,或者說是一種海水之源。


    每滴都足以形成一小片海域。


    就在韓東麵向立柱,準備跪拜時。


    鏘鏘鏘~一陣金屬皮靴聲於身後傳來。


    還沒等韓東轉頭。


    嘎嘰嘎嘰~一條條滿是海腥味的黏液觸須,已貼上韓東的整顆腦袋,


    觸須吸盤不斷吮吸著腦袋的每一寸皮膚,頗為親切的聲音由身後傳來:


    “能直接來到這裏,與我相見。


    看來不隻是灰色頭顱的作用,


    你本身就具備著非比尋常的精神能力與超越常規的毅力……為什麽要選擇這樣的見麵方式?


    如果讓海德為你們帶路的話,很輕鬆就能在夢中與吾見麵。”


    韓東沒有迴頭,也沒有抵抗,任由這些章魚觸須貼於大腦表麵……感受著大海的擁抱,一臉恭敬地說著:


    “我對自己的無禮行為深感抱歉,我願接受任何形式的懲罰。


    我之所以沒有選擇入眠……隻是因為我個人的求知欲,在我踏進主神殿時就產生好奇。


    我鑒別出神殿間的‘海水’屬於一種腦液流質。


    為探明這一入眠的真相,我便嚐試對神殿進行一番探索,沒想到上麵的神殿竟隻是您的一部分外部腦域。”


    “嗯~求知欲嗎?


    難怪包括虛空在內,好幾位舊王都很喜歡你。


    僅首次來到吾之眠所,就能探明其根本……神話體間,你是第一位。


    懲罰什麽的根本無所謂,吾沉眠於大海,取樂於夢境,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這樣有趣的年輕人了。


    起來吧,我將引你前往【封印所】。


    死靈殘頁這東西雖對我構不成威脅,但隨時隨刻也需要留一個心眼。你能拿走的話,我也能更安心的入眠。”


    起身的韓東也慢慢轉過身時,


    前來引領自己的深海主宰,肉眼看去呈現出一副類人模樣……若韓東要窺其真實樣貌,就是完全另一番景象了。


    其實,


    這個形象,韓東在「尖角會議」就已經見過。


    滿臉長著濃密的章魚胡須的海盜模樣。


    剛剛貼附於自己腦袋的觸須,也正是這些‘胡須’……交談畫麵實屬有些怪異。


    著裝打扮類似於海盜,全身上下均掛滿著貝類生命、


    踩著一雙浸滿海水的靴子,表麵貼滿著各種金屬、


    右臂甚至還替換成了一隻生鏽的厚重鐵鉤、


    韓東雖然很好奇,卻沒敢詢問深海主宰為何有這樣的人類形象。


    沒想到在引路期間,主宰卻自己說了出來:


    “這具人類身體的主人,是你們地球上一位名為‘羅伯特.埃裏克’的海盜,一位難得讓我感興趣的渺小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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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覺醒任何的能力,卻膽敢拿著他的破船,統禦著他麾下的船員來對抗深海。


    雖說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意義,結局早已注定,但這家夥始終沒有屈服……甚至還用可笑的鐵鉤手臂,戳傷了一隻深潛者。


    即便肉身完全墮落,意識卻堅定不移。


    這件事讓我對人類產生了部分興趣,當這家夥的屍體歸於大海時,我就順便拿來用了……”


    “部分人類展露出來的勇氣,的確令人敬畏!”韓東迴應著。


    “可惜,還是太過渺小。


    話說迴來,你目前的收集進度,似乎就隻差我這裏的「軀部」,以及位於幻夢境間的「手部」……黃袍那裏的殘頁既然你已經拿到,那家夥的‘迴歸’你應該是見證者吧?”


    話鋒鬥轉,韓東嗅到一絲不安的氣息。


    “是的。”


    “祂有沒有什麽東西讓你帶給我?”


    “這……有的。”


    韓東本想等到最後再拿出來,以免提前惹怒對方,導致殘頁都被扣在這裏。


    既然主宰已經問起,韓東也沒法再瞞下去……小心翼翼取出靈魂晶石時,瞬間就被觸須纏繞過去。


    一圈波紋於主腦區域蕩開,甚至連整個拉萊耶都有反應。


    韓東連忙低下頭顱,想要盡可能甩鍋給黃袍時。


    一陣沒有任何怒意,反倒透出些許欣喜的話語傳來:


    “這隻隸屬於你的深海眷屬,怎麽會與克萊拉的靈魂交融在一起?”


    韓東立即將妮可小妹,與靈魂石所產生的融合情況詳細說出。


    “居然有這樣的巧合。


    克萊拉曾是我非常珍視的一位子嗣,她當時表現出來的‘秘術潛質’就算對比【海德】也完全不差。


    當年,在她外出曆險時,誤闖黃袍的靈魂國度而遭到那家夥的吞噬與靈魂剝離……這件事讓我十分憤怒。


    不過,克萊拉的死亡事實,我早已接受。


    沒想到,黃袍這家夥還保留著她完整的靈魂。


    眼前因這樣的巧合,讓她的潛力得到傳承,而且依舊屬於深海……我也是非常欣慰。


    你的這位仆從在融合克萊拉的靈魂後,應該會以全新姿態‘孵化’出來,到時候讓她在深海間留一個名分。”


    “好的。”


    韓東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又不知不覺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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