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


    這座位於南國的古都,不如雲京巍峨,但多了一分古樸。


    南安建城比雲京還早,已有千餘年的曆史,曾經是數朝古都。


    前燕滅國,薑氏建立北齊,而舊臣高冕成了南楚開國之君,建都南安。


    五十年來,兩國都惦記著吞並對方,完成統一大業,然而數次交鋒,誰都沒能如願,漸漸的便不再起戰事,就這麽劃江而治。


    明微被劫,楊殊從雲京出發,一路追到邊境,又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偷偷到了南楚。


    他想著,派人潛入北齊挑撥離間,隻有南楚權力頂層的人物會做,因而毫不猶豫直奔南安,如今藏身在南安城外的農家小院裏。


    一個身穿粗藍布衣,手裏拿著破幡,上書“鐵口直斷”四個字的算命先生,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敲了敲門。


    “誰啊!”裏麵傳來女人的聲音。


    “算命的,討口水喝。”他揚聲說。


    過了會兒,門打開了,頭發包著布巾的村姑笑著說:“先生會算命?一卦多少錢?”


    算命先生擺擺手:“煩請大姐給口水喝,鄙人送你一卦,不要錢。”


    “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先生請進。”


    算命先生進了院子,門重新關上。


    兩人眼神一對,村姑引著他往屋裏走,壓著聲音說:“公子正等著先生呢!”


    堂屋裏,坐著兩個人。


    一個衣著已經盡量簡潔,但還是掩不住公子模樣,眉心的朱砂痣鮮明醒目。


    “公子。”算命先生侯良低身行禮。


    楊殊打了個嗬欠,擺手道:“別多禮了,打聽到消息沒?”


    侯良羞愧道:“小的什麽也沒打聽到……”


    楊殊一點也不意外:“連皇城司的探子都沒聽到風聲,你這樣去打探,沒消息也正常。”


    “公子……”


    楊殊叩了叩桌子:“行了,本來也沒指望你。能幹這種事的,肯定是南楚的頂層人物,除了皇家,大概也就那幾個權臣了吧?聽說現下這位南楚國君,是個很有誌向的人,可惜世家勢力太大,被壓製得沒有發揮的餘地,會不會是他派的人?”


    這問題,侯良不敢隨便答。


    換成三年前,他連想都不敢想,自己能參與到這樣的家國大事裏。


    雖然自覺有幾分才智,可長年混跡於山賊中間,大事上不免露怯。


    倒是阿玄看出了他的心思,問道:“公子想從這方麵入手?”


    “嗯。”楊殊沒有瞞他們,“皇城司在南楚的人手不能隨便動,我們打探消息的途徑有限。人海茫茫,想要找人何其難也,不如因地製宜。”


    侯良琢磨了一下:“公子是想,混到貴人中去?”


    楊殊點了點頭:“這樣的事,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必須身份夠高才行。”


    侯良思索道:“南楚把控朝政的,便是那幾大世家。其中唐家勢力最大,但是管製嚴格。龐家居於其次,家風相對張揚,公子……”


    楊殊顯然對他的主意不大滿意,沒有接話。


    多福給他斟了茶,說道:“公子,要不奴婢賣身去唐家?一個丫鬟,他們應該不會查那麽嚴。”


    楊殊搖頭:“世家大族,多的是家生奴仆,到外頭買丫鬟的機會很少。何況,這樣進府的丫鬟,一般到不了主子身邊,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


    “那怎麽辦?”多福著急,“小姐有傷在身,對方又陰險狡猾……”


    “別擔心,”阿玄安慰她,“明姑娘那麽厲害,不會有事的。再說還有阿綰在呢,那丫頭會的東西多了,不會讓你家小姐吃苦的。”


    多福半信半疑。


    阿綰能幹她知道,但她討厭小姐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算了。”楊殊暫時放棄,“我們進城再說。”


    “公子!”幾人齊聲喚道。


    進了南安城,危險性大大增加,萬一被人識破身份,就很難脫身了。


    “找不到人,總不能這樣白等。時間拖得越久,他們就越危險。”


    “讓屬下去吧。”阿玄說,“您在這等消息。”


    楊殊搖頭:“我哪裏等得住?何況,想混進高層,你們不如我有優勢。”


    他決心已下,阿玄等人勸不動,隻能順從。


    一行人喬裝改扮,當天傍晚,進了南安城。


    ……


    守城的軍官看看路引,又看看楊殊,遲遲沒有鬆口。


    楊殊露出幾分不耐煩,問道:“看夠了嗎?”


    京都的守城軍官,大小是個人物,平常人人追捧,幾時被人這麽吆喝過?那軍官臉一沉,便要喝斥。


    打扮成管家的侯良急忙上前,將一枚銀子塞到他手裏,滿臉堆笑:“軍爺見諒,我家公子今天趕了一天的路,精神不佳,這脾氣就……您多擔待!”


    那軍官掂了掂銀子,神色緩了一些,說道:“這裏是京都,不管是哪家公子,都得照規矩行事。你們的行李還沒查,可能還要一會兒。既然公子等不及,先到值房等一會兒吧!”


    這意思是,他們的東西還得查,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讓他們坐著等。


    侯良鬆了口氣,連連道謝。


    於是,除了看車的阿玄,三人都進了值房。


    人太多打眼,楊殊讓其他侍衛化整為零,分散進城。他自己隻帶了三個人,阿玄、多福和侯良。


    阿玄是護衛,多福是丫鬟,侯良是管家。連同他這個公子,像模像樣的四人組。


    他們的行李不少,阿玄駕的車上,塞得滿滿當當。


    官兵們圍著一件件翻撿。


    搜完了,他們也沒見放人,阿玄便問:“軍爺,我們沒帶違禁之物吧?怎麽還不能走?”


    那軍官說:“沒有,你們帶的東西太多了,照規矩得登記。”


    阿玄又塞了塊銀子:“還請軍爺通融,這天都快黑了,我們還沒找到投宿的客棧呢!”


    那軍官語氣又好了幾分:“你在這等會兒,我這就叫典簿去。”


    “有勞了。”


    侯良瞧著外頭,山賊的直覺讓他很不安,小聲道:“公子,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呢?”


    楊殊漫不經心:“什麽不對勁?”


    “就是……”侯良一句話沒說完,那邊整隊的官兵跑了過來。


    “就是他們,圍起來!”隨著一聲吆喝,值房被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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