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慶。”他丟下兩個字。


    “哦,石公子啊!請坐,我們慢慢談。”


    石慶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拉了張凳子坐下來了。


    船上用的小矮凳,沒多少高度,這樣談話,還算自在。


    明微問:“石公子想知道什麽呢?”


    “你的來曆,師承,對巫門知道多少。”石慶毫不客氣,連接扔出三個問題。


    明微說:“我的來曆有些玄妙,說不清楚,總之,我的師門是個傳承多年的隱世門派,算下來有幾百年了吧。自然不比你們巫門長久,但我們也不像你們,雖然傳了幾千年,可也在南邊窩了幾千年,一直自己玩自己,不但沒進步,還因為戰亂一點點丟掉自己的傳承。”


    石慶麵色一沉,喝道:“我不是來聽你批駁我們巫門的!”


    明微從善如流:“好,繼續說我的師門。這幾百年來,我的祖師爺們,每一個走遍大江南北,不停地向各個流派學習,收集新的玄術,一點點增補。關於巫術,在異族間其實多有流傳,雖然有些隻剩皮毛,有些變了形態,但仔細探究,都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那日我所踏的,並非標準的儺舞,但其中陰陽溝通之意,和上古巫術是一樣的。”


    她看了眼石慶,從他的神色間找到了心動,便繼續說下去:“你們巫門,想必還傳下一部分典籍吧?你的陰陽根基,是我見過最紮實的。雖然不太可能找迴以前的傳承,但如果能夠探知其中的原理,循著祖師留下的蛛絲馬跡,創出新的秘術,並不是妄想。”


    說到這裏,她已經把自己的籌碼擺出來了。


    石慶深深地看著他:“你要什麽?”


    明微低頭一笑,帶著幾分羞澀的意味,理著自己散亂的頭發。這一整個晚上,先是被暗算,然後在坑洞藏了許久,最後還被扔到船上,夠折騰的。衣服髒了不說,發型也亂了。


    “我要什麽,石公子不是清楚嗎?到這個份上,我哪裏敢貪求呢?不過想掙迴一條命罷了。”


    石慶深吸一口氣。


    “好。”他說,“我可以答應你,你們暫時死不了。”


    明微瞅著他:“隻是死不了?”


    石慶道:“不然你還想怎樣?放了你嗎?別做夢了。”


    明微歎了口氣:“也是,看你與溫小姐之間,主次明顯,她不可能會放我,你當然沒法子。”


    “你不用激將。”石慶說,“你現在是階下囚,沒有資格提條件。我隻答應保你的命,活得怎麽樣,得看你自己的表現。”


    明微挑眉。


    這意思是說,她拿一點東西出來,才能換一點待遇?


    也是,這位石公子看起來可不傻。


    階下囚,沒有公平交易的資格。


    她說:“現在我念一段口訣,石公子不妨體會體會,其中的差別。”


    石慶坐直身軀。


    然而明微隻是摸著頭發說:“昨天晚上亂成那樣,現在身上髒得很,連件幹淨衣服都沒得換,真叫人坐立難安。”


    石慶哼了聲:“你念了才有東西,不然就這樣躺著吧!”


    明微一笑,不再拖延,將短短幾十字的口訣念了一遍,每個字說得清清楚楚,連怎麽寫都說了,十分有誠意。


    石慶在心中念了幾遍,確定自己記住了,推開艙門出去。


    “他真的會遵守承諾嗎?”


    “以後不知道,現在應該會。”明微說。


    畢竟她肚子裏還有不少貨,至少要等壓榨得差不多了才翻臉,對吧?


    過了會兒,有人推開了艙門。


    兩人抬頭去看,發現是個皮膚微黑,身板壯實的船娘。


    她也不跟他們說話,先搬來一桶熱水,然後拿了幾件衣服進來。


    明微叫住她:“隻有一桶嗎?”


    船娘擺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出去了。


    “表哥?”明微問。


    紀小五撇嘴:“難道我不給你洗麽?你先洗吧,我洗洗手腳就行了。”


    明微笑道:“倒也不用這樣。我們可以分一分,就是水少點,隻有擦一擦了。”


    紀小五自然沒有異議。


    明微敲了敲艙門,請船娘再給個盆。


    還好,船娘沒有拒絕。


    非常時期,也顧不上男女有別。兩人分了水,背對著彼此擦了擦身子,就當洗過澡了。


    送來的衣服一樣是粗布衣裳。


    明微看它挺薄的,便拆了自己原來的衣裳,將裏麵保暖的內襯夾到裏麵去。


    紀小五有點稀奇:“你居然會做這個?我還以為你不懂針線呢!”


    明微說:“那種繡花的針線,我是真不懂,但日常生活中,總要縫縫補補的。”


    她曾經跟隨師父行遍天下,什麽苦日子都過過。衣裳破了就要補,自己不動手,誰來動手?她會的是生存技能,而不是錦上著花的繡技。所以,在講究繡工的正常人眼裏,她確實不懂針線。


    “表哥,你的衣裳也給我。”


    “哦。”紀小五乖乖地遞過來。


    明微如法炮製,弄完了遞過去:“穿上試試,暖和嗎?”


    紀小五套上那件略大的粗布衣,係上腰帶:“摸著不厚,穿著挺暖和。”


    明微笑著將換下來的衣裳捆好,摘了頭上的釵環,將頭發綰上去,束好。


    做完這些,她額上微微見汗。


    內傷實在太重了,溫秀儀還完全沒有給他們治傷的意思。


    還好阿綰之前給他們一人喂了一粒藥丸,保住了他們的心脈,這會兒才能活蹦亂跳。


    “表哥,會自己用內力療傷嗎?”


    紀小五白了她一眼:“我有這麽蠢嗎?”他都學了三年多了。


    明微笑了:“他們不會給我們治傷的,我們隻能靠自己。”


    “知道。”


    船身輕晃,他們正在遠離雲京,甚至遠離齊國。


    明微輕聲說:“沒想到,我會以這種方式去南楚。”


    她現在心裏有很多謎團。


    星宮到底是個什麽組織,那張地氣圖上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還有,她昨天晚上看到的“師父”是怎麽迴事。


    那個自稱命師,名叫明宵的人,和師父又有著什麽樣的關係。


    這些秘密,她要一個一個地找到答案。


    或許,這就是她迴到這個時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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