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百姓對上位者家中的私事一直非常好奇,大漢趙飛燕姐妹的故事可見一斑。


    趙飛燕因為得罪了班婕妤,被班固死死按住黑成炭,後世文人騷客也紛紛秉筆狂書,順帶讓漢成帝都完成了綠帽子戲法,一直為人津津樂道。


    吳質早就知道荊州的小說業非常發達,如果按照鄧銅的故事編排自己,隻怕自己很快就臭不可聞,臭氣衝天,遺臭萬年。


    他的臉早就完全沒了血色,隻能拚命地吼道:


    “不是我,爾這是信口胡言——王將軍,給我斬了這廝!”


    王雙心道我去才是傻,人家敢單槍匹馬來叫陣,後麵沒有埋伏個幾千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且是吳質之前讓人都去打造攻城設備,現在魏軍眾將都卸了甲,揮汗如雨地伐木,這會兒再披甲上陣去攻城不是找死嗎?


    不過領導安排,王雙也不敢拒絕。


    他沒有恭敬地稱“唯”,而是隨口稱了聲喏,懶洋洋地挺直腰身,揮動手上長矛,虛弱地道:


    “眾將集結,斬此妄人!”


    魏軍眾軍士無奈,也隻能懶洋洋地放下手上的木工活,慢悠悠地披甲、拿起武器,眼睛卻都直勾勾的盯著鄧銅,等待他繼續表演。


    愛吃瓜是人類的天性。


    鄧銅得意洋洋地道:


    “你看,這廝急了,這廝急了!我說中他心痛事,還想殺我滅口了。


    嗬嗬,吳質,你能殺我,難道你還能堵住天下眾人之口?


    有卵子的,就出來跟本將僅以身決,沒卵子的,就叫爾手下來送死便是!”


    吳質要是會武藝早就忍不住跳上去跟鄧銅大戰,他這會兒被鄧銅罵的眼睛都紅了,也隻能一邊不住地催促王雙進軍,一邊喃喃地道:


    “不是我,不是我!”


    “嘿,”鄧銅喝道,


    “還敢否認?


    我早就聽說了,當年曹丕帶著甄氏給眾賓客見禮,隻有你那時候一直盯著她看,你還因為此事差點被曹操殺了。


    爾見了甄氏的美貌便一直念念不忘,後來就做出如此惡性,我看了爾的模樣都惡心!”


    “胡說,胡說!”吳質急的太陽穴的青筋一個勁的亂跳,


    “那是吳禎所為,與我何幹?與我何幹?”


    蛤?


    鄧銅不知道自己把吳禎和吳質搞混了,不過這有什麽影響,本來吳禎偷看甄宓的事情也隻是在很小的範圍內有人知曉,


    吳質這會兒煞白了臉扯著脖子硬喊,卻根本起不到什麽效果。


    鄧銅哈哈大笑:


    “就是你,還敢冤枉人家吳禎才子,大家說說看,是相信才子吳禎,還是相信這人品低劣的吳質啊!”


    “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我!”


    “就是你……”


    鄧銅說的有鼻子有眼,吳質哪有過跟人罵戰的經驗,這會兒已經被死死壓製,魏軍眾人見吳質翻來覆去隻有那一句話,而鄧銅舌燦蓮花,各種段子層出不窮,早就信了幾分。


    吳質看著眾人或是懷疑,或是惡心,或是憤怒的眼神(包括王雙和戴陵),心中一陣陣翻江倒海。


    我明明什麽都沒做啊,為什麽憑空汙人清白?


    我什麽都沒做,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欺負老實人啊……


    吳質隻感覺這高懸的日頭照的他渾身難受,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冷還是太過憤怒,他居然不停地哆嗦起來。


    “不是我,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吳質這個人雖然人品不咋地,但他對將自己從貧苦中解救出來,給自己極高地位的曹丕可是打心眼裏敬重。


    鄧銅如此汙蔑自己敬愛的先帝,吳質胸中翻江倒海,已經完全無法忍受。


    他索性直接抽出環首刀,歇斯底裏地喝道:


    “賊子,我今日必要殺汝,不殺汝,誓不為人!”


    他猛打戰馬,居然真的一頭朝鄧銅衝了過去,


    王雙和戴陵大驚失色,趕緊拚命縱馬上前阻攔,魏軍眾將沒想到場麵居然成了這樣,也趕緊硬著頭皮往前追趕,


    那些之前一直在耐心吃瓜,沒有披甲的士兵這會兒也萬般無奈,隻好紛紛呐喊著上前。


    吳質好歹也帶了兩萬人馬,


    見前部衝鋒,後麵的人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也都下意識地拿起武器向前追趕。


    鄧銅沒想到自己三言兩語居然把敵軍的主將給引出來,不禁心中大樂。


    他扛起盾牌,飛快向城中退去,王雙和戴陵見全軍都已經展開衝鋒,也隻能長歎一聲,索性展開攻城。


    黃忠和丁立已經埋伏了許久,


    之前黃忠還擔心敵人就是不上當,一堆攻城器械造好,黃金城這小城還真不一定能守得住。


    但他們現在居然不管不顧展開衝鋒,連最基本的攻城長梯都沒有帶,黃忠頓時樂上眉梢。


    淡定,淡定,老年人不能大喜大悲,一定要淡定從容。


    黃忠冷靜下來,叫丁立等人也不要衝動,見鄧銅一路逃迴黃金城,而魏軍在沒帶攻城器械的情況下居然還在追趕,黃忠這才大喝一聲:


    “跟他們打!”


    這個老人從埋伏處騰地一下站起來,彎弓搭箭,片刻功夫已經連放三箭。


    吳質等人萬萬沒想到漢軍在黃金城的城外還有埋伏,見黃忠等人突然冒頭,都是反應不得。


    亂軍之中吳質哪裏能聽見弓弦響,隻覺得後背一陣劇痛,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一箭射中,而不知道有多少漢軍居然從山穀兩側齊刷刷地殺過來,那分明是要跟魏軍展開主力決戰的模樣!


    漢軍兵少,魏軍兵多,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據城死守,慢慢消耗魏軍的兵力和糧草,利用自己補給線的優勢緩緩應付。


    可這會兒敵人居然敢全軍出動,魏軍立刻陣腳大亂。


    黃忠手持一把鋼刀,小步變大步,大步變疾步,疾步最後又變成了飛躍,這個雞皮鶴發的老人刀卷寒霜,如彈射出一道銳利的冷鋒,轉瞬已經踏入魏軍軍陣!


    “好刀法!”


    丁立看的熱血沸騰,心髒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如此武藝,隻怕自己這輩子是學不來了。


    武功學不來,但別的倒是能慢慢學起。


    丁立長刀揮動,早就埋伏好的漢軍弓弩手向魏軍後隊放出一大片箭雨,射的那些本來就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的魏軍士兵陣陣慘叫,唿啦啦倒了一片。


    吳質這次在憤怒,也終於知道上當,


    跟隨黃忠衝鋒的漢軍眾將踏著隆隆的鼓點如大浪一樣猛撲上來,趁著箭雨剛落,魏軍潰散,他們飛快地將敵人分割成兩團,衝在最前麵的吳質、王雙、戴陵和魏軍的大部隊為黃忠一下切割,立刻沒了指揮。


    “不好,快,保護吳將軍撤退!”


    戴陵這次作戰中一直在摸魚,這可會兒他也知道不能再等。


    敵人有備而來,而且領軍的老人十有八九是當年陣斬夏侯淵的猛將黃忠,


    這會兒大軍望風披靡,已經沒法抵擋,還是先跑再說。


    王雙來顧不得責怪吳質,大喝道:


    “我來開路,吳將軍跟我走!”


    吳質這會兒嚇得心驚膽寒,這隆隆的鼓點和漢軍的喊殺像催命的咒語,聽得他腦中哄哄作響,聽說王雙要保護他突圍,他趕緊點頭道:


    “全憑王將軍吩咐,全憑王將軍吩咐!”


    吳質索性拋棄身邊不知所措的魏軍,在王雙的保護下直接調頭跑路。


    可黃忠的目標就是這位大魏振威將軍,


    他在人群中撕開一個口子,見吳質要跑,厲聲道:


    “吳質,爾這不忠不義的賊子,我今日便要取汝性命!”


    黃忠大步而來,手上的鋼刀如飛,那些魏軍士兵圍成一團,竟然沒有一個是他一合之敵。


    吳質等人雖然騎馬,可這山道上到處都是自己的潰兵,一時半會居然衝不過去,反倒被黃忠一路殺一路追,眼看就要追上。


    黃金城中的鄧銅見己方的埋伏如此順利,也立刻提起工兵鏟出戰,漢軍合兵一處,到處都是廝殺,而魏軍被死死揉在一起,王雙為了跑路,也隻能砍殺己方潰軍,拚命讓開一條道路。


    “讓吳將軍先走,讓吳將軍先走,都滾開,讓吳將軍先走!”


    這就是黃忠的高明之處。


    如果吳質是曹仁、張遼這樣的猛將,被敵人截斷之後應該會拚死作戰,就算是逃跑也要衝殺一陣。


    但吳質少年時家境貧寒,為了活下來就已經挺困難,哪有空習練高明武藝,後來跟隨曹丕隨便練習的武藝還停留在君子六藝入門的程度,哪敢跟黃忠這種屍山血海裏麵爬出來的人格鬥。


    生死麵前,幾人能淡然處之?


    這些魏軍見將軍都迫不及待跑路,也都喪失了抵抗意誌,紛紛潰散。


    黃忠拚命追趕,一把長刀直取吳質,


    吳質哪裏不知道當年夏侯淵被這個老人一刀斬殺,見這個須發已經被染得血紅一片的老者大步殺來,吳質不住地哀嚎道:


    “救命,救命,快來救我!”


    戴陵這會兒哪裏顧得上吳質死活,他拚命前進,愣是在自己人中殺開一條血路縱馬快跑,王雙見黃忠追的越來越近,咬牙道:


    “將軍莫慌,這老匹夫未必有多少本事,我總能擋他片刻!”


    吳質感動地道: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吳質,吳質定不忘將軍大恩啊!”


    若是在寬闊的平原上,騎兵對步兵,黃忠就算有蓋世武藝也不一定好用,


    可現在到處都是人,騎兵衝不起來,王雙也隻能從馬上跳下,拔出腰間的長刀,高聲喝道:


    “兀那老賊,可認得大將王雙?”


    黃忠追了一陣,已經是膝蓋酸疼,上氣不接下氣,


    見王雙提刀喝罵,他被鮮血染紅的眉毛擰在一起,遲疑地道:


    “真沒聽說過。”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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