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統也能猜到劉禪必不願輕易放吳軍走脫,


    他緩緩地道:


    “世子何必殺心太甚?


    我軍雖然連連進攻不利,可仍有雄兵三萬,戰船數百。


    世子城小兵少,前次借助北城陷坑稍勝一陣,可我軍全力攻城,不知世子欲如何抵擋。


    貴軍丁將軍勇烈善戰,可我軍也從四麵進剿巴丘,若是丁將軍被我軍包圍擒殺,隻怕不美。


    統願以米糧兩千斛,錢兩千萬,好刀五百口,與世子和解,何如?”


    要是沒有丁奉打破長沙的事,別說三千斛,吳軍就算一粒糧食不出,劉禪也隻能眼睜睜看他們跑路。


    但現在,劉禪打定主意絕不輕易鬆口。


    嗬,兩千斛,瞧不起誰呢?


    他頂住壓力,長身而起,一字一句地道:


    “兩萬斛,少一粒都不可,


    貴軍準備多年,大船小船遮天蔽日,


    該不會連這點米糧都拿不出來吧?”


    這次吳軍出征,一開始做好準備,連續攻破油江口和江陵之後再攻打荊州其他所在。


    所以,他們還真把家裏能搜刮的米糧基本都帶了出門,中間還補給了一次。


    滿打滿算,他們現在還有五萬多斛的存糧。


    說起來,一萬人大概一個月純吃要吃掉接近兩萬斛,吳軍之前雖然損失慘重,但現在也還有兩萬多的兵力。


    按照現在的消耗速度,他們兩個月之內再得不到糧食補給,所有人都得餓肚子,


    這還給劉禪送糧?


    簡直是癡心妄想。


    曆史上哪有用自己軍糧換取跑路的先例?


    駱統雖然心裏冷笑,但還沒有蠢到當麵得罪劉禪,


    他仍是和煦地微笑道:


    “既然如此,我便迴去跟眾將商議一番,


    嗬嗬,若是不成,還請世子莫要怪罪了。”


    劉禪本想說隨你便,可他轉念一想,這連日鏖戰,城中眾將也頗為疲憊,


    江陵援軍久久不來,吳軍再攻城還真不一定能守住。


    況且吳軍攻城不行,可水路還是占據不小的優勢。


    再過一陣這長江的枯水期就要到來。


    到時候丁奉想走偷襲益陽的通路不一定能走成,


    走洞庭進入長江返迴,又定會撞上吳軍的主力,


    別有什麽危險才是。


    想到這,劉禪又陷入猶豫之中。


    這種事情讓他這個十二歲的孩子拿主意實在是太難為他,


    想來想去,劉禪也沒什麽好辦法,他心中焦急,也隻好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


    “嗬嗬,汝等商議許久,也不一定能商議出什麽主意,


    此等大事,不如去請孫將軍定奪。”


    劉禪發誓自己真的隻是隨口一說,可駱統卻眉毛一挑,


    心道難道劉禪收到了至尊那邊的什麽消息,所以才如此有恃無恐?


    他麵色凝重,緩緩頷首,道:


    “統謝過世子指教。”


    “此次來的匆忙,剛才那塊玉不成敬意,


    若是世子喜歡玉石珍玩,等統迴了江東,再差人給世子送些可好?”


    仗要打,可作為名仕,結交些朋友也是很合理的,


    劉禪終於展顏一笑,道:


    “好,想來公緒將軍迴歸之日不遠矣!”


    劉禪發誓自己這話也真的隻是美好的祝福,可駱統聽得卻麵色一變,恭恭敬敬行了禮告辭,不再說話。


    這一夜,東吳的軍中眾將都沒有合眼。


    周泰中毒頗深,已經命在頃刻,他一開始還能不住地哀嚎,後來隻能發出幾聲淺淺的喘息。


    看著他痛苦萬分的模樣,萬般無奈地諸葛瑾也隻能一直抓著周泰粗糙的手掌,連聲祈禱老天保佑了。


    駱統匆匆迴歸,把跟劉禪會麵談論的內容說給步騭,


    步騭倒是毫不意外,他輕輕頷首道:


    “我若是劉禪,也必不肯輕易罷休,


    這兩萬斛……


    嗬,有本事就叫他來搶,我等休息一日,再戰,為幼平報仇便是!”


    周泰還沒死,步騭就說這麽不吉利的話,顯然是惱怒至極,


    已經做好準備要跟劉禪不死不休。


    步騭對他本部的交州兵非常有信心,


    這些漢子各個身形粗狂,悍不畏死,唯一的弱點隻是怕冷。


    劉禪的北城沒有裝備那古怪的鐵絲網,他手下那些士卒也沒經過什麽正規戰訓練,各個匪氣十足。


    步騭相信,隻要自己不計得失,拚命進攻,在下雪之前一定能拿下油江口。


    到時候押著劉禪去取江陵,應該仍能取勝。


    劉阿鬥,是你自找的!


    駱統見步騭戰意滿滿的表情,頗有些擔憂地道:


    “攻城不是不可,我隻是擔心一件事——


    劉阿鬥讓我等去問問至尊的意思,還自信地表示我等用不了多久就會返迴東吳,


    我擔心他另有些算計,恐怕會讓至尊為難。”


    步騭麵色一緊,緩緩點頭道:


    “說的也是。


    這些日子一直沒有至尊的消息,我心中也頗為不安,


    我先派人去打聽至尊的消息,


    明日……


    攻城繼續!”


    ·


    打定主意的步騭拿出平定交州的狠人本色,


    第二日,他命令陸遜率軍戒備有可能到來的江陵援軍,


    自己親自督帥徐盛和朱然,從北城再次對劉禪軍發動進攻。


    北城沒有木寨和鐵絲網,可精於防守的士仁還是早就按照墨子他老人家發明的守城法,在城頭安置了十二個灶台,燒開水準備迎敵。


    而其他床弩、檑木也早就一應俱全,就等著步騭上來送死。


    這邊的步騭也不傻,


    他排除一堆堆人馬,在轒輼和盾牌手的掩護下,先一點點填埋之前丁立挖出來的土坑。


    而趁著填土的時間,他抓緊給手下士卒布置戰術。


    “一會兒攻城時,汝等分四隊,


    前兩隊讓山越蠻子當先,等他們的熱水用完,再用衝車攻城門,切不可隨意消耗我軍好兒郎。”


    “還有,破城之時,遇上衣著華貴的小兒,切不可隨意屠殺,


    定要以禮相待,送到軍中。”


    “等抓住劉禪,城中其餘諸人任爾等搶掠,


    可若是抓到劉禪之前誰敢給我鬧事,小心我把他切了喂狗!”


    ·


    劉禪站在城頭,看著城外黑壓壓的東吳大軍,緩緩咽了口唾沫,兩條腿微微有些發抖。


    鐵絲網好用,但戚金金說因為重量的緣故快遞小哥要求自提,


    她雇苦力搬得次數多了,已經引起了警惕。


    畢竟一個網吧閑的沒事買這麽多鐵絲網做什麽。


    之前的鐵絲網勉強布置南城的城防,這北城就隻能靠這個年代的普通防禦手段了。


    也不知道擋不擋得住。


    士仁看著城外的吳軍,倒是一臉興奮之色。


    之前的大戰,都是世子新進提拔的手下立功,想想他們也沒什麽過人的本事,全都是靠世子卓越的謀劃。


    這次吳軍攻城,世子同意自己統帥昊天軍,總算有自己發揮的機會。


    想必也定能殺的吳軍落花流水,到時候功勳滾滾而來,自己肯定能名垂青史,成為後世津津樂道的英雄人物。ъimiioμ


    嘿,想想都好興奮。


    劉禪倒是沒什麽興奮之色,


    他壓住心中的緊張,裝出一臉淡漠地表情,心裏盤算一會兒敵人攻城,自己該如何應付。


    步騭也看到了城樓上那個明顯比其他人矮了一些的身影,


    他冷笑一聲,心道今日天氣大好,正是用兵之時,


    劉禪如此猖狂,就讓我來看看你到底有幾分斤兩。


    劉禪拿起望遠鏡,看著步騭調兵遣將,竟是一副井井有條的模樣,心中的緊張又添了幾分。


    唿,不緊張不緊張,


    之前的大戰都過來了,這次也沒問題。


    對了,好像大吼幾聲可以緩解一下緊張,


    想到這,劉禪立刻帶上擴音器,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城外的東吳兒郎聽仔細了,


    我劉禪統帥之大漢天兵有昊天上帝護佑,戰無不勝,攻無不取,


    爾等犯我城池,理當一一就戮,


    現在退去,我饒爾等不死!”


    劉禪這話說得字字清晰,沒有一絲卡頓,


    城上的眾將聽得連連點頭,城外的吳軍也聽得各個麵色凝重。


    看來劉禪守城的決心很大啊。


    士仁興衝衝地道:


    “世子,把這玩意借我用用,我也喊兩句可好?”


    劉禪笑道:


    “君義將軍想用,拿去便是。”


    他把擴音器解下來,幫士仁帶好,又幫他稍稍調試一番。


    士仁第一次使用這玩意,興奮地合不攏嘴,


    可他還沒調好音量,身邊的丁立突然驚奇地道:


    “不,不對勁啊,


    吳狗,吳狗怎麽都跑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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