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歌兒靠著妹妹的墓碑瀕臨死亡時,他迴想起自己悲劇的一生得到轉折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神秘快遞,讓他人生悲劇變成了人生慘劇。


    洛歌兒有個十分娘炮的名字——歌兒,因為他的母親生前最喜歡唱歌。洛歌兒出生的那一晚難產,就是母親吊著氣唱著歌兒硬是把他生了下來,於是歌兒就成了他的名字,即使他為此受到數不盡的嘲笑,即使母親心疼他帶他去派出所改名字,他也沒有同意。


    兩年後,洛歌兒有了個可愛的妹妹——洛失,這是個不吉利的名字,因為母親在生妹妹的那天再次難產。


    這次歌兒也沒能救下母親,父親從此開始酗酒,失去了工作,家裏欠債頗多,為了報複妹妹,給她取名為失。


    妹妹七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喝醉了的父親對妹妹說了這麽一通話:


    “你要記住,你讓你哥哥失去了母親,你讓你父親失去了妻子,你欠我的永遠還不清。”


    七歲的洛失已經懂得了很多事,“她要不那麽愛美的話也不會死了,她應該接受剖腹產的。”


    她的一句辯解招來一頓毒打,洛歌兒抱著昏迷不醒的妹妹去了醫院,結果是妹妹的左耳鼓膜破裂,洛歌兒跪在醫生麵前求他先為妹妹治療,他知道即使父親酒醒後也隻會幸災樂禍,好在,好心的鄰居出了這筆費用,妹妹的耳朵治好了,但聽力受損,他再也沒有看到妹妹彈她那把心愛的吉他。


    洛歌兒十五歲,洛失十三歲,父親肝癌去世,他臨死前做出一個決定,好像一場長達十三年的大醉終於酒醒,他放棄了那虛無縹緲的治愈的希望,早日去陰間與母親相聚,家裏的房產因此得以保存。


    至於兩個孩子,他自認為沒有虧欠,就此撒手人寰。


    洛歌兒從小就有繪畫的天賦,父親曾對此寄予厚望,為他報學習班,即使後來父親失意酗酒,洛歌兒也沒有放棄這個愛好,洛歌兒房間裏那張掛滿大小不一各式畫筆的桌子是他的避世天堂,父親去世後,那更成了他和妹妹一家生計的來源。


    一開始他希望通過展露自己的才華獲得肯定,沒多久他就遭遇了現實的嚴峻考驗,在這個國家,藝術是上流階層的玩物,中產階層可以在遠處觀賞,窮人隻要稍稍接近就會受到排斥。洛歌兒參加了大大小小無數比賽,無一不以失敗告終,但他不肯放棄,相信努力和堅持。


    直到有一天他在藝術周刊上看見一副名為《春雪》的油畫,評論員評論說“意到筆隨,溢於楮表之外。”可那副畫上的每一筆一畫分明出自他洛歌兒之手!


    他曾有幸拜訪到市裏一位聞名遐邇的老畫師,老畫師說要考較考較他,洛歌兒便花了三個小時留下這幅畫作,老畫師對他的畫冷嘲熱諷一番,端茶送客。


    洛歌兒隻是遺憾自己錯失一個機遇,沒有帶走那副畫,因為那副畫確實隻是有感而發,三個小時的醞釀連他自己都覺得是粗製濫造,他一直有聽說某些業內人士至少需要兩三個月的醞釀、修改,才能作出一副佳作,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副畫被他人盜走。


    洛歌兒很憤怒,哪怕是被自己忽視的作品,落入別人手裏也像是自己的孩子被惡人拐走,但憤怒過後他也感到稍許欣慰,自己的畫作是有人欣賞的,自己的才華已經得到了肯定,欣慰過後又覺得可笑,同一副畫,出自一個十五歲少年之手就無人問津,由一名老畫師呈上去就能得到肯定,看來那些所謂的藝術評委的眼光也不過是個笑話,自己要是把這些人的評判當真未免也太過愚蠢。


    洛歌兒再次找到那名老畫師,對他說:“收我做弟子吧,我給你畫畫,名聲歸你,錢歸我。”


    那名老畫師氣得臉色漲紅,沒有說話,嘭地一下關上了門。洛歌兒把自家地址寫在紙條上塞進門縫裏,迴到家,等了兩天,果然,那名老畫師登門拜訪,入門也不坐,在洛歌兒家裏逛了一圈,發出一聲感慨,“還真是家徒四壁。”


    “見笑了。”洛歌兒知道事情有望,也不惱。


    “以後用這部手機跟我聯係。”老畫師留下一部手機,放在桌子上,便走出了門。


    “哥,那是什麽人?”洛失有些害怕,家裏已經很久沒有客人了,來的人也是追債為多。


    “給你哥送錢的人。”


    “吹牛,不是來討債的就行,今天還是吃番茄炒蛋吧?”洛失笑了起來,忽然想起自己和哥哥也很久沒笑過了。


    洛歌兒拍了拍妹妹的腦袋,“不,今天我們吃點好的,爆炒魷魚吧?你最喜歡吃的。”


    “真是來送錢的?”洛失瞪大了眼睛。


    “我去買菜,很快迴來。”


    洛歌兒小跑到超市,拿起一盒魷魚看了看價格,貴得嚇人,以往他和妹妹一天加起來也就花三十塊左右,這麽一小盒魷魚,居然要整整四十塊。也怪自己平時很少下廚,家裏的錢也一直是妹妹在管,他沒想到這些食材原來那麽貴,正想把魷魚放迴去,迴家跟妹妹道歉,可是一想到妹妹那頭營養不良導致的黃色頭發,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看見妹妹失望的表情。


    洛歌兒咬著牙買了下來,走出超市門口時倒也感到一陣釋懷,忍不住笑出聲來,走在路上也覺得周邊的景致格外親切。


    “鐵筆神斷,鐵筆神斷,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啦!大哥哥你印堂發黑,可能會發生不測哦!”


    洛歌兒皺了皺眉,迴頭一看,一個看上去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後,衣服還算幹淨,神情略顯緊張。


    “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洛歌兒有些不快,“我就一個窮苦命,不算我也知道。”


    “我......我我,”小女孩幾乎要哭出來,“其實我學得不久,算得不準的,我不收你錢,你讓我給你算一卦吧,有緣再見的話,你再告訴我結果好不好?”


    洛歌兒看她要哭也有點尷尬,“那你快點,你要怎麽算?”


    小女孩猛地點了點頭,老實不客氣地抓起洛歌兒的手開始看手相,看了一會兒,估計也不是太拿得準,從書包裏拿出一本書翻閱起來,接著又看了看洛歌兒的麵相,越看得久眉頭鎖得越緊,“要不再測個字吧?”


    洛歌兒看她認真,也不忍拒絕,想起自己的那副被盜用的畫作,就在小女孩遞來的本子上寫了個‘雪’字。


    小女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的印堂其實並沒有發黑,隻是稍有凹陷,這本是命運多舛的征兆,但是中正盈補,禍福相依。再看你手相,你的掌紋淩亂至極,財富、壽命都無從判斷,爺爺說過這種十分特殊的掌紋,叫做‘裂掌’。而你的這個字,觀筆畫過於剛正,再觀字形,你可以看看‘雪’字的篆文寫法,上有大雨,下麵則是一隻手掌,以掌盛雨,必受其寒”


    “你最好祈禱是我算錯了,”小女孩抬起頭看著洛歌兒的眼睛,“從多方印證,你命中亂象叢生,即使富裕也終生難得安樂,守著清貧說不定還能保住小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浮生定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蕭承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蕭承語並收藏浮生定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