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靈落茗歸來,有著無奈的神色,一者,落音的孩子還是如同以往一般,泥牛入海,毫無音訊。


    其次,靈落茗去過她從土匪手中救下的村民的村莊,那裏已經慘不忍睹,殘餘的村民正在努力的重建他們的家園,村落的一側還堆有被那些土匪砍殺的村民屍體,鮮血淋漓。


    靈落茗看到這一幕,有一些觸動,可是很快便平複下去,因為她明白,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命,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弱者每天都在被迫接受各種悲慘的命運,無力抗衡,隻能在命運的潮流中,隨波逐流。


    即便是強者,也不見得能夠高枕無憂,如同,自己的妹妹靈落音,如此強橫的實力,不依舊這樣走了,甚至什麽都未曾留下,自己的侄子,還遺失在這九天之中,下落不明,即便現在自己也毫無思緒。


    而那些被她解救的婦女還有孩童已經迴到了村落之中,看到靈落茗前來,村民皆是下跪叩頭,表達他們對於靈落茗的感激還有尊崇之情。


    靈落茗在問清楚一些事後,便離開了,沒有過多的停留。不願接受村民如此叩拜,還有,不願見到這一幕幕悲情的畫麵。


    可是靈落茗並沒有問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向村名形容阿壯,希望能夠在這裏找到屬於阿壯的親人,可是沒有絲毫的收獲,剩餘的村民,沒有一個人認識或者了解靈落茗所說的阿壯,似乎在他們的印象中,沒有阿壯這個人的存在。


    這讓靈落茗很困惑,如果阿壯不是這個村落的人,那他又會來自哪裏?神魂還有如此慘重的傷勢?他之前經曆過什麽?又或者認識阿壯的人,比如他的父母,已經被歹徒屠戮,如今他成為了一個孤兒。


    無論是哪一種可能,對於阿壯或者靈落茗都不算是一個好消息,不過有一點,很顯然,阿壯如今已然無依無靠,今日若不是自己,或者阿壯將葬身於那荒山之中,甚至不會有一塊墓碑。


    有著如此執念的人,就此死去,那將是何其悲哀。一念及此,靈落茗對於阿壯的憐憫不禁盛了幾分,眼下,阿壯的遭遇不禁讓靈落茗聯想到了落音的孩子。


    帶著沉重複雜的情緒,靈落茗走進屋內,來到床邊,靈落茗看向還在昏睡中的阿壯,有些愛憐,可是很快,她便注意到了阿壯眼角的淚痕,還有濕潤的枕巾。


    拭去阿壯眼角的淚痕,靈落茗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話語很輕柔:“看來,你已經想起一些事了,可是想來,那些事應該並不快樂,不過,這也意味著,你快要醒來了。”


    阿壯的意識神魂碎裂成塊,在恢複的期間,會有一些記憶片段變得鮮明無比,如同再次經曆一般,身臨其境,卻是不禁潸然淚下。


    這個過程,靈落茗自然清楚,她開始同情阿壯,那麽強的執念,該有多大的痛楚,如今卻還要眼睜睜的看著阿壯再次經曆一次,卻無能為力。


    靈落茗微微一笑,不知為何,她對於阿壯竟然生出一絲熟悉感,這種感覺很奇妙,似乎是在迫使她本能的親近阿壯,可是,這偏偏不是血脈相連的感覺。


    “或許,我與這孩子有緣吧。”靈落茗自語,算是解釋自己內心奇怪的感受。


    看到阿壯並沒有什麽異樣,靈落茗盤坐在一旁,目光再次變得感傷,一道光芒閃過,她的手心之中,已然出現了一朵枯萎的蓮花,幹皺的花瓣與花梗,衰敗而淒涼。


    靈落茗看著落音的魂蓮,有些出神,喃喃自語。


    “妹妹,如今魂蓮的殘餘的魂力已然不多,可是姐姐無用,你的孩子依舊沒有半分頭緒,妹妹,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你的孩子,姐姐哪怕最後用魂祭之術,也要幫你把孩子找迴來。”


    靈落茗的眼角,不知何時,已然濕潤,流落的淚滴,順著靈落茗的麵龐而下,化為冰晶,滴落在地麵。


    轉眼,半月已過。


    阿壯還昏睡在床上,沒有蘇醒。而靈落茗在這半月之間,還在不停的搜索,不斷的擴大範圍,可是依舊沒有絲毫的頭緒。


    靈落茗的情緒在這半月之中,變得越來越低落,每到深夜,便呆看著落音的魂蓮,不停的哭泣,伴隨著一天天過去,落音魂蓮中殘存的魂力已經越來越少,靈落茗估計,再有半年,落音魂蓮中的魂力將會徹底的消散而去。


    那時,自己即便手可通天,也再也尋不迴自己的侄子了。


    呆坐在房屋之中,怔怔的看著懸浮於手中枯萎的魂蓮,靈落茗的思緒飄飛於很久之前,她還記得那時,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女孩,整天圍在自己身邊,一個勁的叫姐姐。


    那個女孩還很倔強,自己決定的事,如何都不會更改與後悔,後來,她看著那個女孩一步步成長,最後,直至將自己超越,成為雪域公認的聖女,可是如今……


    “這是哪?”


    一句微弱嘶啞的話語,從床上傳出,猛然拉迴了靈落茗的思緒。


    靈落茗轉頭看向床上的阿壯,看到阿壯正扭頭,以一種陌生害怕的眼神看著自己。


    看到阿壯睜開的雙眼,靈落茗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欣喜還有安慰,自己這半月以來的失落,如今,也算是得到了緩解。


    其實,最初,靈落茗預計阿陽隻需要五六日,便可以醒來,可是她還是遠遠低估了阿壯以前所經曆的痛楚,其實數日之前,靈落茗便已然感受到阿壯的神魂已然完好,可是阿壯依舊沒有醒來。


    而這隻有一種可能,那便是阿壯不願醒來,他還在留戀,即便不斷的承受那莫大的痛楚,他也不願離開,不願醒來,睜眼時,自己以往的一切成為如同夢境一般虛無縹緲的存在。


    如今,半月已過,阿壯終於蘇醒過來。


    “你醒了。”言語輕柔,靈落茗此刻並沒有戴麵紗,原本冰冷的容顏,此刻卻帶有溫和的笑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和煦感。


    看到靈落茗溫暖的神情,躺在床上的阿壯眼中的不安與戒備明顯少了幾分,如今他剛剛醒來,眼前的一切太過於陌生,陌生到讓自己感到害怕。


    “您是?”阿壯的聲音依舊微弱,卻是充滿困惑。如今身體和神魂雖然沒有傷勢,可是虛弱,卻是事實,能夠微弱出聲,已然算是不錯。


    “我?”靈落茗指了指自己,輕笑道:“從土匪手中救下你的人。”


    “土匪?”阿壯更加困惑,對於靈落茗的話完全不解。


    “你記不得了嗎?難道你不記得你如何落入到土匪手中的?”靈落茗看到阿壯困惑的神情,繼續追問。


    “記不得了。”阿壯微微搖頭,很是無奈還有無助。


    如今,蘇醒在這陌生的環境,看著這陌生的一切,阿壯開始努力的迴想,可是,他什麽也想不起來,絲毫之前的記憶都沒有了,甚至自己是誰,小可,爺爺,他都記不得了。


    “什麽都記不得了?”靈落茗此刻,嘴角再無絲毫笑意,神情認真到了極致,與阿壯的眼神相撞,在期待著阿壯的答案。


    “我,不記得了。”阿壯拚命的搖晃自己的腦袋,他在掙紮,他想要迫使自己想起之前的東西,哪怕是零星的一點,畢竟,那是自己的過去。


    聽到阿壯的迴答,從阿壯的眼神中,靈落茗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阿壯並沒有撒謊,那種嬰孩一般的無助還有失落,絕不是偽裝便能夠裝出來的。


    靈落茗片刻失神,竟不知道如何去迴答,不知道還會應該詢問什麽,甚至,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心中此刻,彌漫而開的是一股莫大的悲涼。


    那麽強的執念,苦苦掙紮在記憶之中數日不願醒來,醒來之後,卻已然忘卻了過往的種種,而這,卻意味著,此刻的阿壯,已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


    如今,這個世界,變得嶄新而又陌生,那麽蘇醒的意義,又在哪?以往那些成為自己執念的一切,就這樣消散而去了嗎?


    靈落茗心中歎惋,可是她無奈,她已然盡了她最大的努力,甚至用上了雪蝶,可是,依舊換來這樣一個結果,實在是讓人於心不忍。


    “不記得了……”靈落茗低聲重複了一遍,心中為阿壯感到悲哀。


    “啊!”阿壯低聲吼道,開始瘋狂的掙紮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猛烈的搖晃自己的腦袋,四肢開始胡亂的擺動,麵容扭曲,顯得極其痛苦。


    見狀,靈落茗趕緊上前,靈力順著自己的手掌溢出,強行將阿壯安穩下來,而阿壯此刻雙目通紅,充滿血絲,牙關緊要,還在掙紮。


    半柱香後,阿壯終於再次冷靜下來,雙眼早已失去了神采,顯得木訥呆板,如同失了魂一般,萎靡到了極致。


    直直地看著靈落茗,血絲還依舊充盈這眼珠,滿目通紅。


    “我想不起來了,可是那些記憶裏,明明還有那麽重要的東西,我為什麽會想不起來了,為什麽,為什麽?這樣還不如不醒來……”聲音越來越高亢,最後又再次低沉下去,變得微不可察。


    阿壯閉上的雙眼,淚水在眼角處,不斷地湧出。


    靈落茗的心猛然疼了一下,她從未見過一個孩童這般,從阿壯的表現,她已然能夠感受阿壯此刻內心的痛楚,能夠感受到自己記憶中還有無比重要的東西,可是即便在自己的腦海中,卻偏偏不能夠記起。


    靈落茗看向阿壯,流露出慈愛。


    “也許,不記得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眼前的世界,沒有以往那般不堪與痛楚。孩子,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迴的地步,你的路還很長,你可以用你的餘生去弄明白這一切,你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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